第36章 歡樂少兒臺
“我最讨厭的東西, 就是老鼠。”
周沐辰虛弱地吐出這句話之後閉了閉眼睛,剛才滿地都是老鼠的畫面對他來說實在太過刺激,光是回想起來都會頭腦發暈。
看他這副半死的樣子, 林升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麽關于老鼠的心理陰影?”
老鼠确實不招人喜歡,但是普通人對老鼠的厭惡遠不至于當場昏倒, 更何況考慮到周沐辰此人冷靜的性格, 就更加反常了。
周沐辰臉色蒼白, 但比起剛才還是略微好了一些, 他緩了緩,說道:
“我小時候, 被老鼠咬掉了一根腳趾。”
什麽?!
林升和鄭宇哲雙雙瞪大了眼睛,他們萬萬沒想到周沐辰居然曾有過這樣的經歷。
如果真是這樣, 那麽周沐辰看見老鼠會被吓得暈倒也就很好理解了,只不過……
林升沉默地把周沐辰扶了起來,同時也在悄然打量着他。
周沐辰用了“小時候”這個詞, 這就說明自己對于他年齡的猜測是正确的,然而比起年齡的問題,林升現在更加關心的是他為什麽會被老鼠咬???
在現代社會, 人們的生活條件已經大為改善,就算偶爾看見老鼠,卻很少聽說老鼠咬人的事情了。
而周沐辰被咬的時候還是個孩子, 這就更奇怪了。
他的父母哪去了?為什麽沒有照顧好他,甚至讓他受了這麽重的傷、落下殘疾?
沒想到關于周沐辰年齡的事情還沒有個确切答案,圍繞在他身上的疑團反而更多了。
然而眼下并不是讨論這個問題的好時候, 于是林升把周沐辰交給鄭宇哲去照顧, 自己則走向那張支離破碎的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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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鼠災的考驗, 林升卻還是堅持那個觀點——鑰匙在沙發裏。
以防萬一, 林升先是把橘貓抱過來,讓它時刻準備着給自己保駕護航。
有了戰神大橘的庇佑,林升這才動手檢查起來。
剛才從沙發墊裏跑出來那麽多只老鼠,按理說,坐墊內部的海綿應該已經被掏空了才對,可林升發現,沙發墊舊雖舊,但填充的海綿卻還是滿滿當當。
想起親眼看到老鼠在橘貓嘴裏化成黑煙,林升已經可以确定那些大老鼠其實并不真實存在。
雖然它們能夠攻擊玩家,但說到底還是周沐辰的那張畫所化。
看來,小孩子們最喜歡和最讨厭的東西最後都會以某種形式變為現實。
原來這才是琳達老師讓他們畫畫的真正用意!
琳達老師第一次讓大家畫畫的時候,好多人都在敷衍了事;然而第二次,她威脅說撒謊的孩子會被縫住嘴巴,因為這個緣故,玩家們都誠實地畫下了自己最讨厭的東西,沒想到現在會被熊先生用來有針對性地對付他們。
如果讨厭的是香菜什麽的還好,周沐辰都被自己讨厭的老鼠吓暈過去了,不知道其他玩家現在怎麽樣了。
想到這裏,林升問鄭宇哲:“你最讨厭的東西是什麽?”
鄭宇哲幾乎是立刻便回答道:“僵屍。”
林升點點頭,他想起兩人第一次在副本中相遇時,鄭宇哲便告訴過他,自己最害怕恐怖片裏的僵屍。
看來不止一個玩家把“最讨厭”理解成了“最害怕”。
林升皺眉沉思,他們十三人全體語文不及格的概率很低,一定是有什麽因素影響了大家的理解。
想到這座詭異的鎮子,林升嘆了口氣。
也對,歡樂小鎮本身不就是既令人厭惡,又令人害怕的嗎?
鑰匙果然在沙發墊裏。
地下室的門很好開,林升把鑰匙插!進去一轉就打開了門。整棟房子空蕩蕩的,除了他們三個,并沒有其他人的蹤影。
從裏面出來之後,三人先是來到了林升從鎖眼裏看到的那幅照片面前。
照片下有一排歪歪扭扭的小字,字跡十分稚嫩。
鄭宇哲把照片下的那排小字念了出來。
“Father and Son,1981/10/30”
“父與子?熊先生是這個小孩的爸爸?!”
沒想到這樣一個殘忍變态的人竟然也是有孩子的!
林升盯着照片中的小男孩看,他大概也就五六歲的樣子,一只手被熊先生牽住,棕褐色的頭發長至下颌,雖然皮膚蒼白,但眉目深邃,長得十分漂亮,同時也莫名有點眼熟。
然而小男孩顯然不太高興,他下巴微收,嘟着嘴,眼睛看向鏡頭,與一邊手舞足蹈的熊先生形成鮮明的反差。
記住小男孩樣貌之後,三人在屋子裏轉了轉。
一樓是客廳和廚房,随處可見空的啤酒罐、披薩盒等各種垃圾雜物;廚房裏也十分髒亂;冰箱空空如也……
看得出來,房子的主人并沒有在用心生活。
“走,我們去二樓看看。”
二樓有三個房間,然而有兩間上了鎖,于是林升三人走進那間沒有鎖的房間。
房間裏家具不多,一張床、一個衣櫃,以及一張書桌配上一把椅子。從床和桌椅的尺寸來看,這間應該是熊先生兒子的房間。
與樓下的環境不同,兒子的房間幹淨整潔。又到了搜查環節,林升習慣從抽屜開始搜起,這次也一樣。
他徑直走向書桌,把抽屜挨個拉了出來。
在其中一個抽屜裏,林升發現了一本帶鎖的日記。
沒想到才剛開始搜尋就找到了關鍵物品,不得不承認,林升的運氣恐怕全用在這方面上了。
日記打不開,看着本子側面的密碼鎖,林升便知道這裏面絕對有線索。
下一個難題便是——密碼是什麽?
密碼鎖由四個滾動的圓輪構成,林升想了想,試了下數字“1981”。
這是他們在一樓那張照片上看到的年份數字。
林升撥動鎖扣,很遺憾,沒有打開。
林升:“那就是1030?”
兩組數字來源相同,一組是年份,另一組是月和日。
這一次,密碼鎖被他成功打開了!
林升先是簡單翻了翻,熊先生的兒子寫日記很認真,筆記本已經被用去大半,每一篇都滿滿當當的,一看就不是寫來應付老師的那種日記。
雖然偷看別人日記是不對的,但是在副本中情況特殊。生死攸關的時刻管不了那麽多,三人湊在一起便讀了起來。
【9月14日
今天我自己去了幼稚園,因為媽媽不在家裏,老師問我為什麽看起來不太高興,我告訴她那是因為我沒有吃早飯。
回家的時候爸爸在看電視,他讓我去再買一些啤酒回來,可是我太小了,沒有人會願意賣酒給我,爸爸罵我真沒用。
或許我天生就是一個不快樂的小孩,幼稚園的小朋友們都不喜歡跟我玩,爸爸說我是沒人愛的小孩,可我覺得他是愛我的,因為他是我爸爸,老師說父母都是愛自己的孩子的,但有時我會不理解,為什麽媽媽的衣櫃空空的?】
【9月15日
今天老師讓我們畫自己的家人,我畫了爸爸、媽媽和我自己,下課之後我偷偷把自己的畫從牆上撕了下來,因為爸爸不想看見我畫媽媽。
老師讓我們給大家介紹自己的爸爸媽媽,但是下課後約翰指着我說我是個騙子、我的爸爸根本沒有那麽好。
我真的很生氣,約翰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的爸爸雖然總是讓我幹活,但約翰不知道,他有時也會摸摸我的頭。】
【9月25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爸爸竟然忘了,我以為回家會看到蛋糕和禮物,但是什麽都沒有,爸爸坐在沙發上睡着了,電視裏還在踢球。
爸爸醒來之後對我說,他沒有忘,是被邀請的小孩都不願意來,他們不來是因為我是一個不合群的小男孩,我每天喪着臉,所以大家都覺得我很無趣。
約翰也不跟我說話了,我才知道原來自己被人讨厭,爸爸兇了我,他也覺得我無趣,他也不喜歡我了。】
小男孩在最後畫了一個哭哭的表情,這篇日記之後,他又接連畫了幾頁塗鴉,畫風猙獰又陰暗。
他用黑和紅兩種顏色宣洩着心中的憤怒和痛苦,林升一頁一頁看過去,不覺心驚膽戰。
林升:“父親對他的影響太大了。”
鄭宇哲:“是啊,我怎麽覺得他爸就是給忘了。”
林升繼續看過去,終于又有了文字版的日記。
【10月30日
爸爸問我為什麽從來沒有小朋友來我家玩,我不說話,因為他們不喜歡我啊。
爸爸從地下室裏找出了一套熊玩偶的服裝,他說如果他們知道你家裏有一個“熊先生”,一定會願意來玩的。
我興高采烈地照做了,看着扮成熊先生的爸爸,我想爸爸其實也希望做一個受歡迎的人吧?畢竟我從來沒見過他的朋友來找他。
我把小朋友們帶回家裏了,但是爸爸沒有誇我,依舊對我很冷淡,他只跟小朋友們玩,還帶他們去地下室探險,我覺得爸爸被搶走了,我再也不想邀請別人來我家了。】
……
周沐辰:“10月30號,這應該就是拍下照片的那一天。”
這篇日記解釋了照片裏的小男孩為什麽看起來不太開心,只不過他們都沒有想到,小男孩竟然是因為父親帶其他小朋友去地下室而心生嫉妒,恐怕他還不知道自己父親是怎麽跟其他人“玩耍”的。
剩下的日記大同小異,能看得出來,這個小男孩表達能力不錯,用最簡單的語言寫出了內心複雜的感情,只是讀完他的日記,三人都有些沉默。
鄭宇哲十分迷惑,他本來還以為日記裏會寫着通關秘籍什麽的,沒想到讀完之後,他還是雲裏霧裏的。
鄭宇哲:“林升,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本日記到底講了什麽啊?”
日記裏确實沒有告訴他們如何通關,林升坐在兒童椅上,腦子裏也在想這個問題。
“......我只能說,這個小孩對他爸爸的感情非常複雜。”
從日記裏能看得出,熊先生是一個十分不稱職的父親,他不僅讓兒子餓肚子,還忘記他生日、口出惡言。
更有甚者,林升懷疑小男孩的媽媽之所以會離家出走也是因為父親的緣故。
“但是小男孩顯然很愛他爸爸,他會在幼稚園撒謊、會把爸爸給自己的一點點溫存放在心底,時不時就拿出來用作欺騙自己的理由。”
“可是他也畫了他爸爸的醜照。”鄭宇哲一邊說一邊把日記翻到塗鴉那頁,只見小男孩把爸爸的臉安到了一只黑狗的脖子上,而且還用紅色在狗的身上畫了很多流血的傷口,看得出怨氣很大。
簡筆畫的背後是湧動的猙獰惡意、是小男孩被父親貶低之後內心想法的直觀反映,一想到作畫者其實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鄭宇哲便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小孩該不會已經心理扭曲了吧?”
“還有就是密碼。”林升把日記側了過來,繼續說道,“你們一般會用什麽作為密碼?好多人會用自己的生日,這樣雖然不太安全但卻能代表一些紀念意義。小男孩的生日是9月25日,但密碼卻不是0925,而是1030。”
“啊,你是說……”
鄭宇哲明白過來,“10月30號對他來說很重要,甚至比生日還重要。”
“沒錯,小男孩之所以會認為這個日子有紀念意義,那就是因為他和爸爸拍了一張合影!”
的确,三人在這棟房子裏沒有看見其他照片,估計他們家裏不經常合影。
照片裏的小男孩雖然不太開心,但他還是很看重這張照片,想想竟有些可憐。
日記裏能挖掘出的信息已經差不多了,三人沒再找到什麽線索,于是下到一樓離開了這間小屋。
一出小屋,林升便看到草坪上站了好多人,或者說,是好多小孩,他們正是本局副本的其他玩家。
鄭宇哲立刻回頭看了看小屋,一臉不可置信。
林升知道他為何會這樣反應,因為他們在屋裏的時候,透過窗子并沒有看到任何人。
也許小屋的門是一道坎,林升猜測,過了門之後他們便不會再受到大耗子之類的幻影的威脅了。
草坪上站着的玩家總共有五人:胎記男三人組,還有兩個散戶,胎記男看見了他們,朝他們三招了招手。
這三人給他留下的印象很深——經常在飯前組團失蹤、面對幼稚園的飯菜一口不動,結果還一個個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背地裏開小竈去了。
三人剛走過來,便有一個散戶迫不及待問道:
“你們也被關進地下室了嗎?”
周沐辰點了點頭,他的臉色很正常,看不出任何端倪,這是因為剛才看日記的時候吞了一顆道具藥丸,因此現在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了。
林升追問:“你們也是?那你們在地下室裏遇見了什麽?”
衆人交流了一下自己的所見所聞,林升這才知道,熊先生的确把所有人都抓來了,但是與上次看到的節目不同,玩家們被分成三兩個人一組,分別在地下室裏遇到其中一人最讨厭的東西。
那兩個散戶情緒有些急躁,他們争先恐後地說道:
“我徹底搞不懂狀況了,所以現在要怎麽辦?”
“別等了,誰知道下一個出來的是玩家還是熊先生?”
……
胎記男和林升都是三人的小團體,作為散戶,他們倆剛才在地下室裏一并作戰,現在便自動抱團了,兩人意見一致,那就是此地不宜久留。
二人提出要離開這裏,林升問道:“那你們打算去哪?”
小屋四周是密不透風的樹林,也不知這裏與小鎮相距多遠,留下雖然有危險,但貿然離開也未必安全。
“不管去哪,我絕不會再靠近這間小屋了。”
“我打算繞路去鎮子外面躲躲風頭,警察已經管不了熊先生了,留在鎮子裏就是死路一條!”
鄭宇哲:“可是憑你們兩個小孩,去野外難道不是更危險麽?”
那兩人對視了一眼,他們不是沒想過這一點,只不過剛才他們在地下室上演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追逃,一想到這一點,縱使知道野外會有危險,他們也只能硬着頭皮闖一闖了。
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樹林中,四周又重新恢複了平靜。
與那兩位散戶的觀點不同,胎記男傾向于認為小屋附近暫時是安全的,他看了林升一眼,道:
“你們打開門之後就直接來了這裏嗎?”
胎記男親眼見過鄭宇哲爆發怪力,在他眼中,鄭宇哲屬于不可多得的優秀玩家,然而現在看來,在這三人之中,鄭宇哲居然對其餘二人表現出悉聽遵命的态度來。
從這一點來看,其餘二人恐怕更是實力不俗了。
這麽厲害的三個人,又怎麽會耗費掉如此多的時間呢?
林升和周沐辰對視一眼,後者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因為警察的出現,副本進度忽然加快,雖然之前說過他們三人要低調,但是此一時彼一時,面對熊先生發起的總攻,玩家們必須要團結起來。
于是林升向胎記男分享了在二樓找到的日記。
胎記男面色凝重,他們三人從地下室出來之後,因為一名隊友的精神狀況不太好,所以胎記男準備先把他送到屋子外面,然後自己再回頭搜查屋子,可沒想到,出了門之後就回不去了。
聽完林升所說,他這才知道自己錯過了多麽重要的線索,因此看向林升三人的眼神也略微變了變。
“你們說熊先生的兒子叫夏普?”
林升點了點頭,他在日記本的扉頁上看到過這個名字。
胎記男:“這就有意思了。”
他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道:
“幼稚園裏有一個原住民,就叫夏普。”
林升錯愕不已,他還沒來得及把原住民的名字全都記住,沒想到熊先生的兒子和自己竟然是同學!
就在這時,賀宇和他的隊友從小屋裏走了出來,作為專業的情報販子,賀宇自然在離開前将整棟房子搜了個遍,他也找到了日記,并且成功将其打開了。
林升和周沐辰、鄭宇哲商量:“接下來我們去哪?我提議回幼稚園,這個夏普身上肯定有更多線索。”
周沐辰:“可以,歡樂小鎮裏不存在絕對安全的地方,比起東躲西藏,我們還是要早點搞清楚如何通關。”
鄭宇哲:“不如我們把夏普綁了,用他來威脅熊先生?”
二人齊齊看向鄭宇哲,眼中神色一言難盡。
鄭宇哲:“......怎麽了?”
周沐辰沉默半晌,道:“沒什麽,只不過我剛剛決定,回去以後不需要暴打一頓介紹人了。”
鄭宇哲:???
說話間的功夫,小屋裏又出來三個人,至此,所有玩家都已經順利離開小屋,除了提前離開那兩位,其他的人也都同意先回幼稚園。
想起節目裏于心就是被人開車從幼稚園送過來的,于是一行人沿着小屋前的車轍印往前走,穿過密林,他們終于回到了歡樂小鎮。
看到好幾個小孩結伴而行,鎮上的居民無不側目,有好事的還過來問他們需不需要幫助,但都被玩家們果斷地拒絕了。
被拒絕那人臉上滿是遺憾,他本來還想請小朋友們回他家吃冰淇淋呢,就在這時,一個小孩忽然對他說了句話。
林升:“叔叔,你知道現在是哪一年麽?”
“當然知道了。”
那人咧開一個大大的笑,“現在是1999年啊。”
作者有話說:
周沐辰說不需要暴打介紹人那句指的是介紹鄭宇哲給他當保镖的人,提醒一下記性不太好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