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日子就這麽平穩着過着,一直到4月末,韓老夫人開始尋思着兒子跟林雨相處也将近一年了,這一年期間,雖然韓寧平日裏工作繁忙,兩人見面約會的次數并不多,但韓老夫人也看得出來,自己兒子對林雨也确實比較滿意,于是就跟韓寧提起了訂婚的事情。
韓寧覺得還有些早,但韓老夫人又開始說了:“哎喲,阿寧,都相處一年了,還早什麽呀,你看看人家,在你這個年紀都有孩子了,媽也老了,管不了你們多少年,你那個二姐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
韓老夫人一直絮絮叨叨,韓寧便沉默了。
見兒子沒反對,韓老夫人心裏竊喜,知道這事八成就成了,又怕兒子反悔,于是趁熱打鐵,一個星期之後,就見林雨帶着她母親劉芬過來吃飯。
韓寧接到電話的時候還并不知道自家母親的心急程度,他和安辰進大廳,看到林雨旁邊的劉芬,心裏就猜到幾分了,不過這個時候他也沒說什麽,只是很有涵養地朝劉芬微笑了下。
劉芬第一次見着韓寧,她特意看了下韓寧的左腳,見他雖然拄着拐杖,但其實韓寧的左腳只是平時左路緩慢,有些使不上力,偶爾會疼痛之外,倒不像真正的瘸子或跛腳那麽嚴重,心裏也沒那麽介意了。
本來世界上就沒有那麽完美的事情,韓家有錢,而且現在只有韓寧一個兒子,又長得好,現在看來目前涵養也不錯,這已經讓劉芬非常滿意了,只是看了一眼韓寧旁邊的這位少年,少年就這麽安靜地站着,既不說話,也不打招呼,劉芬想到自己兒子說的,對這個未來女婿的侄子印象就有些不好了。
她想着今天過來,一定要替女兒問個清楚明白。
劉芬也是個人精,精于人情世故,會說話,在晚餐桌上,把韓老夫人哄得開心,趁着氣氛最好的時候,劉芬對韓老夫人說:“我兒子也在英仁高中讀書,唉,我聽說你家孫子也在那讀書,怎麽不住校呢?這每天來來回回多折騰啊!”
她這話說得比較委婉,韓老夫人看了一眼安辰,也贊同地點點頭。
劉芬見韓老夫人點頭了,又加把勁說:“這上了高二啊學習壓力就大,還是住校好些……”
韓老夫人看着韓寧,剛想要說話,韓寧笑了下:“住不住校,我和阿辰決定就好了,這些小事媽也就不用操心了。”
“唉,怎麽算小事呢?,訂婚之後,我女兒……”劉芬說着看了韓寧一眼,試探性地問道,“不知道是另外買婚房呢,還是……”
林雨有些尴尬地小聲叫了句媽,劉芬仍舊盯着韓寧等他回答。林雨悄悄用餘光瞥了旁邊的韓寧一眼,見韓寧突然沉默了下來,心裏突然有些忐忑不安。
交往一年,很多時候,她看不懂,也看不清這個男人。
韓寧沒回答,氣氛有些僵,韓老夫人不滿地瞟了兒子一眼,又扭頭對劉芬說道:“這你放心,我韓家自然不會虧待你女兒的,訂婚之後,林雨想住哪就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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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老夫人欣然許諾,但這并不能讓劉芬心安,就算她再遲鈍,這個時候也知道韓寧的情緒有些變化,雖然并不明顯,但這之後卻再也開口說過話了。
明明一頓好好的晚餐,吃到最後竟有些不歡而散的意味。
趁着劉嫂端水果招待的時候,韓老夫人把韓寧叫去了書房,韓家非常重視禮節和涵養,然而韓寧今晚的表現卻讓她極為不滿。
“人家當媽的,自然是得為女兒着想,問一問怎麽了?”韓老夫人很不能理解兒子,“再說了,安辰這麽大了,一直跟叔叔的住在一起不合适,讓他住校也挺好的。”
韓寧一向涵養極好,但這次卻難得地勾起嘴角,輕笑道:“她一個毫不相幹的外人,憑什麽幹涉我們的家事?”
“什麽毫不相幹?”韓老夫人來氣了,“她是你未來的岳母!”
“您也說了,只是未來的岳母,”韓寧微微一笑,“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
韓寧的語氣淡淡的,韓老夫人聽了卻心一驚:“都快要訂婚了,你什麽意思?”
韓寧微微側頭,看向窗外,遠遠地安辰站在庭院裏,神色冷淡地看着腳下的泥土,就算他是這場風暴裏的核心人物,然而卻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背影看着孤單寂寞,就像飄無所依的浮草,除了他這個四叔,安辰還能再倚靠誰呢?
韓寧隐隐有些心疼。
他偏過頭:“訂婚的事,先取消吧。”
韓老夫人不可置信:“阿寧這可是人生大事怎麽能這麽草率呢?”
“您說得對,人生大事,确實不能草率。請您招待他們,我有事先走了。”
“你!”韓老夫人氣得狠狠跺了下拐杖。
大廳裏的劉芬還坐在沙發上吃着水果喝着茶,看到韓寧出來了,連忙朝女兒使了一下眼色,林雨立刻站了起身,幾步追着他到了大廳外面。
“對不起,剛剛我媽沒別的意思,你不要生氣。”
韓寧只朝她笑了下:“我有點事,先走一步,你們請便。”
林雨心揪了下,望着他,然而韓寧卻已經不再看她,朝站在庭院裏的安辰招手:“阿辰,我們回去了。”
林雨看到那個少年望了她一下,那眼神淡淡的,然而林雨就覺得心裏有些委屈。
剛回到家,韓家大姐韓琴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我剛剛聽媽說了,怎麽回事啊?好好的一頓飯怎麽吃成這樣了?”韓琴在電話裏勸,“林雨那姑娘我也見過,人很不錯。她母親雖然有些勢利了些,但這也沒什麽,誰沒個缺點呢是不是?”
韓琴繼續勸,“再說了,她母親說得沒錯,你要是訂婚了,難不成還讓安辰跟你們住一塊啊?安辰這麽大了,确實該搬出去了。”
韓寧揉了揉太陽穴:“他還未成年。”
“未成年怎麽了?你當年未成年還跑去英國留學呢,”韓琴氣得無奈,“哪家人訂婚還要看丈母娘好不好的啊?這在你心裏,是未婚妻重要呢,還是侄子重要啊?”
“自然是阿辰重要。”
韓琴這下氣了:“你這說的什麽話?當年你非要讓那孩子跟你住一塊,我跟媽就不同意,現在好了,果然就出問題了,我早就知道那孩子肯定會耽誤你,阿寧……”
“夠了!”
電話那頭的韓琴愣了下,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她這位四弟,打小就沒怎麽生過氣,現在居然這麽冷冽地跟她說話,這還是頭一遭,以至于韓琴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那邊的電話什麽時候挂了。
韓寧剛挂完電話,擡頭就看到站在書房外面的安辰。
安辰端着一杯茶,小心地放在書桌上,然後故作輕松地朝韓寧一笑:“四叔,其實我住校也可以的。”
韓寧撐着額頭,他只感到一陣憤怒。
這股憤怒非常強烈,從晚餐桌上一直發酵到書房,在他胸膛裏翻滾、醞釀,來自于林雨的母親,連帶着林雨,甚至波及到了他自己的母親和大姐。
他實在想不懂,阿辰這麽懂事的孩子,他一手培養教導出來的孩子,為什麽容不下他?
安辰在這裏住了7年,從很小的時候就跟他住在這裏,他是這棟房子的主人之一,沒有誰比他更有資格,就算是林雨也沒有資格讓安辰搬出去!
韓寧低垂着眼睑,從未有過如此悲涼又悲憤的心情。
安辰慢慢走了過去,靠近他,伸手攬過他,讓他靠在了自己身前,就像韓寧很多次做過的一樣,安辰也伸手撫摸着韓寧的頭發。
他年幼到韓家,沒爹沒媽,無依無靠,是這個人養他、陪伴他、教導他。
從小到大,他從未見過四叔發過脾氣,然而剛剛就在書房,他聽到四叔對韓家大姐的厲聲斥責,這讓安辰非常感動,心裏暖暖的,簡直讓他快流下淚來。
“沒有誰能趕得走你,”韓寧似乎也有些疲憊,他仍舊坐在椅子上撐着額頭,然而另一只手卻握着安辰的,“四叔希望你一直留下來,阿辰。”
安辰用另一只手抱緊韓寧的腦袋,他什麽也沒說,只是緊緊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