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留學的第一年,安辰沒有回去。

他坐在公寓裏,望着漆黑的夜空,低頭看了下手表,晚上9點,按照韓家的慣例,正是燃放煙花的時間。

那年韓家一如既往地熱鬧,煙花漫天,似乎缺了他,并不影響過年的氣氛。

韓寧并沒有下樓觀賞煙花,他在書房裏拆開那個巨大的包裝盒。

那是安辰寄給他的新年禮物,也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麽東西,非常沉重,包裝得卻很精美。

費了好一番精力,打開那個紙盒,韓寧看到一疊畫稿,裏面全是白玫瑰,各式品種,各種姿态,有花骨朵兒、有含苞待放的、還有已經盛開的,一枝一枝,兩三枝,一叢叢,整整365張,每一張的右上角都用鉛筆細心地标着日期。

他曾在電話裏偶爾提起過,安辰走了之後,他又忙于工作,樓下的白玫瑰園沒人照料,全都枯萎了,也許就他這麽随意一說,安辰卻記在了心裏。

韓寧一張張翻看,一邊看,一邊用手摸着那流暢的鉛筆素描,似乎有種少年并沒有離開,而是每一天都陪着他的錯覺。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激蕩、感動、還有無法言語的喜悅,他只覺得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禮物。

擱在旁邊的手機亮了一下,安辰拿起來看到韓寧發過來的短信,淡淡的屏幕光照着他微笑的臉。

就算沒在韓寧旁邊,他也覺得很幸福。

新年期間,各種酒局和聚會開始應接不暇。

以往韓寧并不熱衷于參加,寧願呆在家裏看書或者在海邊散散步,但現在也許是安辰不在了,那棟房子竟覺得空蕩蕩的,特別是熱鬧的春節,竟讓韓寧生出一股寂寞孤獨的感覺來。

某天下午,幾個生意場上的朋友就約他出來。

韓家四公子要來參加的聚會,自然不是一般的場合。

那幾個都是韓家熟稔的合作夥伴,又都在松城,逢年過節都有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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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聚會地點非常講究,是一家隐私性極強的俱樂部,號稱是松城最受上流圈子歡迎的地方,前半段時間倒也規矩,吃個飯,喝點酒,談笑風生。但到了後半段,也不知道誰的授意,端着特色菜肴進來的都是年輕漂亮的男女,而且這些男女們還不是大街上随處可見的漂亮,而是精挑細選、讓人眼前一亮的那種。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美麗溫婉的女人,身姿纖瘦,走路的姿勢卻似乎專門訓練過,儀态端莊,她一進來,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身上。

只見她的托盤裏放着一杯茶,笑意盈盈地朝韓寧走來:“韓先生,請用茶。”

韓寧也回她一個淡笑,接手接過。

那女人便順勢坐在了他旁邊。

見韓寧喝了茶,其他幾個也便放了心,又開始扭頭談笑風生。

進來的男男女女們各自落座,竟然不多不少,正好每人身邊一個。

韓寧起初并沒發現,等他喝了一口茶之後,才瞥見這包廂,竟然還有兩三個中年男人旁邊坐的是年輕俊秀的男孩。

這些其實并不奇怪,換做是往常,韓寧也只會裝作沒看到,但今天他卻突然想到了安辰,又不由地多看了幾眼。

包廂裏有個房地産商,財大氣粗,性格豪爽直率,比較放得開,其他人還只是偷偷摸摸地在桌子底下做着各種小動作,他直接嘴對嘴地給旁邊的年輕男孩喂酒,喂完了,還親得啧啧有聲,那個年輕男孩也順勢倒在他懷裏,兩人竟然就在沙發上抱在一起了。

這個房地産商有家庭,有妻子,韓寧甚至還曾見過他那個可愛的女兒。

在松城,這些都是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但在這家俱樂部,在這些頂級美色面前,都開始無所顧忌了,一時間,整個包廂竟非常暧昧起來。

燈光逐漸變暗,韓寧端起茶桌面前的茶,喝了最後一口。

旁邊的女人見他神色淡定,也跟着沒動。

等韓寧把茶杯放回桌子上,一個年輕帥氣的男孩推開門,走了進來,坐在了他旁邊。

韓寧擡頭,只掃了一眼,就看到那個房地産開發商一邊按着男孩的頭,一邊還不忘朝韓寧點頭。

他大概覺得韓寧能美色在前而巋然不動,大概不是因為這個美人不夠美,他大膽地猜測,也許韓寧跟他一樣,普通的美女已經引不起他興趣,非要征服男人才更有趣呢。

韓寧只勾起嘴角淺笑,他本想起身走,但在偏頭的時候,看到旁邊的年輕男孩,這個年輕男孩長得俊秀挺拔,氣質幹淨,竟讓他覺得跟安辰有某些氣質方面的神似。

男孩朝他低笑:“韓先生。”

他這笑容自然,但韓寧還是從微笑裏捕捉到了他有意的讨好。韓寧想,他的侄子安辰是絕對不會這麽笑的。

他的視線又看向那個房地産商,房地産商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享受。

而那個年輕男孩則趴在他腿間,只從晦暗的燈光裏看到腦袋不斷聳動,非常賣力地伺候。

坐在韓寧旁邊的年輕男孩也順着韓寧的視線望過去,然後又含着笑轉頭,剛一擡手,韓寧輕輕搖了下頭。

他拒絕得很委婉,但年輕男孩察言觀色得厲害,不敢進一步動作,只與右邊的女人對視了一眼。

他們倆是這個俱樂部的紅人,但兩人出馬,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坐懷不亂的,一時之間竟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韓寧起身要走,這個時候包廂裏的門突然開了。

負責這個樓層的經理慌忙朝包廂裏的人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各位,打擾了。”

門口只站着齊司,齊司摟着一個男孩,但包廂裏的人原本還沉浸在歡愉裏,扭頭看了一眼,竟然都齊刷刷地站了起來。

那個房地産商把男孩的腦袋推開,迅速拉上褲子拉鏈,站起來,咧開厚嘴唇笑道:“要是知道齊少也來松城了,我就該早點請您過來,大家一起聚聚!”見齊司沒說話,他又扭頭看了韓寧一眼,又笑道,“韓少也是難得才出來一回,今兒正好,平日裏若想跟您倆聚聚,可真不容易。”

齊司瞥了韓寧一眼,也跟着笑:“韓公子居然來這種場合,确實難得。”

韓寧并未接話,齊司又摟着男孩直接進來了。原本坐在韓寧旁邊的那個男孩見齊司走到他面前,很快就領悟到了,馬上站起來,讓開,側身立着。齊司則坐在他的位置上。

雖然對齊司的行為有些不解,但沒有人敢問,房地産商又笑呵呵地說了幾句,包廂裏氣氛又熱了起來。

挨着齊司坐的那個男孩叫陸音,跟着齊司幾年了,他偏頭,露出笑來:“這就是齊少您常說的韓公子啊?”

齊司摟了摟他的肩:“如何?”

陸音看看他,又看看齊司,抿嘴笑:“我不敢說。”

齊司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餘光卻瞥着韓寧。

韓寧神色平淡,看不出有什麽異樣。但齊司知道他一向講究涵養,即便再怎麽看人不順眼,也從不當面表現出來,但眉頭卻不易察覺地輕輕皺了下。

齊司饒有興趣地看着韓寧,然後端起擱在他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酒,又扭頭湊過去對韓寧低聲道:“阿寧,你那侄子和我一樣,不知道你是不是也看不慣呢?”

韓寧微微有些詫異,然而他始終一言不發。

齊司盯着近在眼前的這張臉,安靜的時候,總是帶着淡然如冬雪的氣質,吸引他挪不開眼。

當年在高中時代,他對韓寧的心思,以韓寧的聰明,是不可能沒發覺的。

但韓寧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拒絕他的各種暗示,卻又仍舊和他做朋友,這讓齊司又愛又恨。

“如果你喜歡女人,我無所謂。但如果哪一天你喜歡的是個男人,我一定會讓他生不如死。”齊司在韓寧耳邊說道。

韓寧偏頭看他,齊司朝他笑,然而這笑卻帶着陰冷,如毒蛇一般,讓人恐懼。

“你該去看看醫生。”韓寧望着他的眼神裏帶着憐憫,然後起身,拄着拐杖走了。

他一走,包廂的人也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齊司喝完那杯酒,也一言不發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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