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怦然心動

一瞬間,宋嘉木覺得自己可能眼花了。

陳時嶼白襯衫上的那條領帶實在過于眼熟,眼熟的甚至幾天前他還在徐青桃房間裏見過。

他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想看的更仔細一些。

卻不想陳時嶼那邊大概已經結束了會談,微微側身,與銘臣銀行現任CEO進入了VIP貴賓室。

一錯眼,男人就要消失不見。

宋嘉木腳步略有些急促,結果禍不單行,與端盤的侍應生冷不丁撞上,餐盤中的昂貴香槟順勢傾倒,哪怕侍應生反應及時,也不免撒了一些在他的西裝上。after party現場人物非富即貴,侍應生在工作上從沒出過這麽大錯,臉色一白,着急忙慌的拿濕紙巾,然後道歉。

宋梁也注意過來,“啧”了一聲,責怪他不小心。

好端端的急着走那麽快幹什麽,老婆跟人跑了啊?

就這麽一兩件事拖着,再一擡頭,已經沒了陳時嶼的影子。

大約是冰鎮過的酒水太涼,這麽當頭一澆,又被宋梁提醒,宋嘉木才覺得自己行為詭異。

看到一條與徐青桃家裏相似的領帶,就患得患失成這樣,太不像他冷靜的性格。

回過神,宋嘉木已經稍稍平靜。

宋梁皺眉:“你怎麽回事?”

心不在焉就算了,還鬧了這麽大一個動靜。

宋嘉木搖頭:“沒事。”

想了下,他道:“可能是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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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桃自從聽說他跟程嘉怡訂婚之後,就跟他鬧到現在。原以為自己能好好處理這件事,沒想到徐青桃這次決絕的可怕,不知不覺間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大。

宋嘉木性子冷,即便和徐青桃戀愛的一年,也從來沒做出什麽超過他情緒意外的事。他對感情看得淡,更注重自己的事業,同時也享受着對方單一的付出,從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今天的失控,像是給他的一個預警。

徐青桃在他心中,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要重要那麽一點。

冷靜過後,宋嘉木忽然又問:“小叔,你說陳時嶼結婚了?”

宋梁被問的一頭霧水:“對啊,怎麽了?”

宋嘉木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再一次開口:“沒事。”

或許是徐青桃的反常讓自己太一驚一乍,見到條相似的領帶就緊張成這樣。他了解徐青桃,就算當年再有什麽,她也不可能去做他的情人。

宋梁哭笑不得:“你這小子,這也沒事,那也沒事,我還以為你老婆跟人跑了,這麽緊張。”

宋嘉木冷着臉,輕笑一聲,無不諷刺:“我只是又确認了一遍。”

他跟陳時嶼确實不對付。

銘臣的慈善晚宴從晚上八點一直到十一點。

場地也從樓上大會議室變成現在的宴客廳。

面對大佬雲集的晚會,作為一個小小的金融記者,連嚴玲都得站在會議室後面,更別說徐青桃了。

還好幹他們記者這一行的,長時間站着都是常事,習慣了就好。

不過一口氣站了三小時,徐青桃今晚踩的又是那雙細高跟。

膝蓋已經開始隐隐作痛,這雙鞋該不會被詛咒了吧,上回也是穿着它被殺人犯尾随的。

after party不用像圓桌會議那麽忙,忙着錄音,忙着記筆記,忙着臨時模拟采訪問題,還得在腦海中預測出對方的回答,進行應對。

一閑下來,徐青桃才感覺小腹空空,為了晚上穿這件小禮服好看,她中午就吃了一口小蛋糕,此刻早已消化的什麽都不剩。

嚴玲已經去跟剛認識的新大佬談笑風生了。

徐青桃只好自己端着餐盤,在桌上挑挑揀揀,拿了一些熟食,然後找個安靜的角落補充能量。

只是沒吃兩口,一擡頭,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休息區的正面,恰好是VIP貴賓室,落地窗一覽無遺,倒映出陳時嶼俊美無俦的側臉。

雖然知道銘臣的慈善晚宴,他肯定會出席。

但驟然見到,徐青桃還是有一點小意外的。

而且,視線下落,恰好看到他白色襯衫上,自己送得那條領帶。

陡然間,早上因他生氣而不愉快的心情,瞬間消失的一幹二淨。

哦。

哦!

被!她!抓!到!了!吧!

意識到陳時嶼參加這麽重要的晚宴都沒換領帶時。

徐青桃內心頓時有一大團煙花噼裏啪啦的炸開。

此刻她忽然對眼前的食物喪失了欲望。

頓時趁熱打鐵摸出随身攜帶的迷你化妝包,剛好裝得下一個手機的那種。

拿出手機解鎖,徐青桃直接點開微信,翻出陳時嶼的聊天框。

“傾國傾陳時小嶼”的備注現在已經被她改成了“口是心非時小嶼”。

徐青桃手速飛快的打字:

【男人,是誰嘴上說着不要,但是身體卻很誠實?】

【男人,是誰口是心非的拒絕,但背地裏卻偷偷摸摸的戴上小嬌妻送的領帶?】

男人,看清你的心,快承認你在乎我!

VIP貴賓室裏,陳時嶼的身體微微頓了一下。

然後垂眸看着桌上的手機,滑動解鎖後,眉頭微微上揚了一度。

沒逃過徐青桃的視線。

他在手機屏幕上摁了幾個鍵,徐青桃這邊就收到了消息。

陳時嶼:【?】

他糾正她:【不是偷偷摸摸,是光明正大】

然後又發了一條:【在哪兒】

只是徐青桃這邊剛收到消息,陳時嶼似乎就意識到什麽。

他坐直了身體,目光驟然略過她,然後捉到了她的視線。

手機又嗡嗡震動了一下。

玻璃外,徐青桃狐貍眼微微低垂,看着手機,像是掩飾什麽。

陳時嶼低頭看她發來的消息:

【在你心裏w】

頓了下,他無聲哂笑。

發完這條消息,徐青桃點到即止,沒再騷擾陳時嶼。

作為今晚慈善晚宴的核心人物,陳時嶼的行程顯然與她不同,徐青桃覺得能在晚宴上碰到就不錯了,沒想着要跟他打招呼。

況且她還得跟着嚴玲做自由采訪。

吃了幾口小蛋糕果腹之後,徐青桃重新補了個妝,跟嚴玲彙合。

一晃眼又是半小時。

徐青桃在拒絕了第五個借口工作加她微信的金融圈的男人之後,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檢查錄音筆的電量。

晚宴進行到十點半的時候,酒店外下起了大雨。

還是夏天最常見的雷陣雨,雨勢和風勢都大的可怕,時不時還落下幾道銀色的閃電,響雷陣陣。

徐青桃不怎麽喜歡雷雨天。

以前念書的時候,她坐在靠窗的一邊,每一回打雷,閃電落下,都讓她有一種會被劈中的錯覺。

長大後也不例外,徐青桃本能的朝着遠離落地窗的方向走。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從剛才起,右眼就跳個不停。

低頭一看,自己穿着的這雙七厘米的細跟,恰好就是那天被尾随時穿得那雙。

……

……

突然覺得有點不吉利。

呸呸呸,封建迷信要不得!

風雨交加,提前離場是不可能的了。

嚴玲看了眼窗外,憂心忡忡:“你說這麽大的雷,不會把酒店的電箱劈壞吧?”

徐青桃眉心一跳,感覺自己右眼跳得更加歡快。

雷雨天劈中電箱的新聞不少見,但五星級酒店的保護措施應該做的挺好的吧。

結果就在徐青桃閃過這個念頭的第一秒,一直狂跳的右眼忽然停了。

一道醞釀已久的驚雷落下,随之而來的,是忽然就陷入一片漆黑的宴會廳,還有賓客的尖叫聲。

……

……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嚴玲似乎也沒想到自己一語成谶,停電之前,臉上還停留着震驚的表情。

混亂中聽到有人問:“什麽情況?”

接着是現場安保的聲音:“各位來賓請站在原地不要動,因雷電天氣影響,酒店電箱暫時無法供應電力,但我們很快就會啓動備用電箱,請稍安勿躁。”

嚴玲驚魂未定,聲音響起:“吓死了。我這張烏鴉嘴,怎麽說什麽靈什麽,除了許願漲工資。”

沒聽到徐青桃的聲音,她問道:“青桃,你人呢?”

“我靠牆站着呢。”

徐青桃早在停電的瞬間就找了個安全的位置。

她有夜盲症,微光不足以支撐起她的視線,宴會人多,她怕出現踩踏。

嚴玲松了口氣:“那就好。”

像是想起什麽,她道:“你還挺有經驗。”

徐青桃心想這種經驗誰愛要誰要吧!

她無奈開口:“以前讀書的時候遇到過一次。”

本來只是随口一提,但可能現場太混亂。

徐青桃無事可做,反而讓大腦中的回憶莫名清晰的浮現出來。

徐青桃确實遇到過一次因為雷雨導致的停電。

是在她讀高二下學期的時候。

附中有個傳統的課外活動時間,說是課外活動,學校也不可能真的放學生在外面瞎鬧。

所以經由政教處一致決定,最後把課外活動改成看電影,每周四的晚上六點半,也就是晚自習開始的時間,一共三節課,由學生會統一給學生播放電影。

選材一般都是世界級經典電影,具有深刻的教育意義。

偶爾也會出現愛情片或者動漫劇場版。

地點是多媒體樓的階梯教室,一共可以容納五百名學生。

高一、高二和高三統一按照班級落座。

因為是課外活動,所以代管紀律的都是學生,沒有老師。

放電影時燈光昏暗,氣氛暧昧,所以到最後,每周四的階梯教室成了小情侶早戀的天堂。

那天下午,雲京就開始下雨。

謝笙今天因病請假,徐青桃只好一個人去往階梯教室。

到的時候,電影已經開始了。

宋嘉木坐在門口負責點到,徐青桃詫異,沒想到今天是他輪值。

他是學長,又是舊識。

見到徐青桃,只是冷淡的點頭,在她進去的時候,不鹹不淡提醒了一句:“裏面很暗,小心一點。”

徐青桃點頭,小聲說了句謝謝。

她态度疏離,宋嘉木略微愣神。

教室裏燈光很昏暗,她夜盲症發作,幾乎什麽都看不清,只能摸着牆壁磕磕巴巴的往前走。

因為來得晚,高二十二班前排的位置都已經坐滿,女生們紮堆在一起,沒有她的位置。

徐青桃往後數,發現只剩下陳時嶼身邊有個空位。

她兩眼一黑,有點絕望,開始考慮要不然自己站着看電影算了。

徐青桃磨磨蹭蹭的過去,不得不面對慘淡的現實,小聲道:“陳時嶼,你邊上有人嗎。”

陳時嶼沒理她。

她又重複一遍,不太有底氣:“我可以坐這裏嗎。”

對方才慢吞吞看她一眼,似乎不在乎:“随便。”

“哦。”

徐青桃坐下,盡量離他遠一點。

圍繞着陳時嶼的還有他的朋友。

好學生、壞學生都有,不看學校的電影,自己拿着手機放,又吵又鬧。

班主任規定每人要寫讀後感。

徐青桃被吵得一句臺詞都聽不到。

絕望時,聽到陳時嶼有些不耐煩地開口,不知道是誰的凳子被踹了一腳:“很吵,閉嘴。”

嘻嘻哈哈讨人厭的男聲忽然在耳邊消失,世界都安靜了。

徐青桃悄悄松了口氣。

當晚學生會組織看的電影是美國羅伯·萊納導演的作品《怦然心動》。

徐青桃沒能看完,因為電影播到一半的時候,外面響起一聲炸雷,随即而來就是一片漆黑。

學校的電箱被雷擊中,瞬間停電,教室裏傳來排山倒海的驚呼和尖叫。

學生會成員開始陸續組織班級退場,教室裏太黑,同學又走的太快,徐青桃有點跟不上腳步。

她夜盲症發作的很不合時宜,只能憑着感覺摸着教室的椅子,磕磕絆絆的往前走。

黑暗中不知道是誰撞了她一下,徐青桃猝不及防,驟然失去了重心。

還以為自己要從樓梯上摔下去,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摔倒的準備。

只是意料之中的疼痛沒來,下一秒,她肩膀被人扶住,落進了一個幹燥溫暖的懷中。

黑暗中,徐青桃有點看不清他的臉,只聞到了一股幹淨的薄荷味,她緊張地抓着他的袖口,摸到了一顆紐扣。

學校裏她沒有熟人,想起剛才進門時宋嘉木對她的提醒,徐青桃猶豫了一下,然後聲音很輕,試探着:

“學長?”

離得太近,她被迫貼着他心口。

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頓了一瞬。

過了大約一個世紀那麽長,她都再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像是默認一般。

只是放在自己肩膀的雙手沒有離開,像一道堅固的屏障,避開了人群的沖撞,障礙物的磕碰,半摟着她到了門口。

那人松手的一剎那,階梯教室來電了。

刺目的光線讓她雙眼好幾秒都沒有适應。

教室的多媒體電腦自動重啓,未放完的電影自動播放。

影片《怦然心動》進度條過半,伴随着悠長的音樂,布萊斯外公有些蒼老的聲音響起: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pare。”

“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彩虹般絢爛的人,當你遇到這個人後,會覺得其他人都只是浮雲而已。”

她肩膀上還殘留着那人掌心的滾燙熱度。

心跳聲像鼓點,慢慢地震耳欲聾。

徐青桃愣在門口,直到轉頭看見宋嘉木。

他穿着附中的校服襯衫,袖口各繡着一顆紐扣。

徐青桃沒想到自己對這件事的印象還挺深。

直到現在,她還能回憶起當初在階梯教室的所有細節。

沉浸在回憶裏,嚴玲喊了她好幾聲她都沒聽見。

直到黑暗中不知道被誰撞了一下,仿佛跟多年前的那一幕重疊了,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跌入了一個幹燥溫暖的懷抱。

薄荷的味道。

讓她一愣。

徐青桃吓了一跳,連忙想要借力站好。

只是那聲“抱歉”還沒說出口,就聽見陳時嶼懶洋洋的聲音:

“徐青桃。”

男人挑眉,好整以暇:“投懷送抱的招數,這麽多年都還沒用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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