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失控

把沈虞安頓好, 溫折邊解着扣子,邊邁步回浴室。

剛剛幫她洗澡,被鬧騰得水濺了滿身, 襯衣幾乎貼在上身。

哪怕閉上眼,滿目依舊是她雪白細膩的肌膚,晃得人眼疼。

水淅淅瀝瀝地從頭頂傾瀉而下, 淋濕了黑發, 沾濕英挺鼻骨, 又順着喉結滑到胸膛,一點點延伸而下。

不多時,浴室裏響起低沉壓抑的喘息聲。

……

良久。

溫折濕着黑發, 邁步從浴室走出。他打開沈虞房間門, 女人呼吸綿長,沒心沒肺地睡得極沉。

盯着她看了好一會, 最終關門, 轉身去了廳上。

沙發上仍是一片狼藉,剛剛淋于其上的紅酒, 沿着灰色沙發落在瓷白地磚,一滴滴暈染出深紅的痕跡。

溫折安靜看了會,突然,目光定在沙發角落上的一本深色封面的書上,邁步走過去,伸手把書拿起。

《人間失格》,高中時, 他曾翻閱過數遍。那段日子裏, 父親重病, 家中負債, 不幸似乎突然就闖入了平靜的生活。

也曾有過喪到不行的時候,但面對不講道理的命運,任何負面情緒好像都了無意義。

溫折在書鋪看完了這本書,并沒有買回家。他不知道,沈虞為什麽要把這本舊書帶回來。

指尖漫不經心地翻着書頁,突然,有什麽從書的夾層中掉落。溫折俯身,從腳邊撿起照片。

看清照片後,溫折眼睫一動,指尖微微用力。直到他将照片背過,看到了那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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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乍盡歡,久處仍怦然。]

所有的一切,似乎突然就水落石出了。

溫折手指微松,安靜地把照片重新夾進書裏。

他在沙發找了處幹淨的地兒坐下,随意又開了瓶酒,倒在高腳杯裏,仰頭灌下喉間。

這酒入口微甜,至喉卻辣,後勁十足,一路灼燒得滾到胃裏。

明明酒精醉人腦,但眼前的景象似乎更加清晰,錄音裏的那段話也仿若咒語一般不停在腦中倒映。

恍惚地,依稀和八年前重疊。

三月初,正是初春,蘇城遍地草長莺飛。臨近沈虞生日,剛好月底結了筆家教費,溫折去了趟水街,悄悄買下上次她看上的,最終卻因為他而放棄的手镯。

但最終精心準備的禮物卻沒有送出去,在那之前,他遇見了沈彎彎。

對這個同窗了兩年的女同學,他只有些微的印象。而之所以還有印象,還是因為認識沈虞的當天,少女随口問的一句。

你認不認識沈彎彎。哦不,廖彎彎。

相比之前在班上沉默少言的女生,再見沈彎彎時,她穿着價格不菲的連衣裙,臉上妝容精致,微笑着朝他打招呼,并提出和他敘敘舊。

溫折禮貌拒絕。卻在離開時,聽見她說:“我是沈虞的姐姐。”

他陡然頓下腳步。

沈彎彎一改之前的腼腆,一字一句和他說了所有來龍去脈。從搬家,到照片,再到沈虞暗自和她炫耀的種種。

“母親縱然有錯,但他們是兩情相悅的啊。”沈彎彎流下眼淚,抽噎着朝他說:“而且,玉姨已經去世了…”

溫折聽得直擰眉,打斷了她的話,冷冷道:“我不覺得出軌和破壞別人家庭是值得原諒的行為。”

沈彎彎一噎,“但沈虞…她為了報複我而欺騙你,而這一切只是因為,我喜歡你…”

“她根本,不喜歡你。”

溫折指尖微顫,手上的禮盒落下了地。裏面的玉镯也順勢掉出,在地上跌成兩半。

镯子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沈彎彎目光被其吸引,突然笑了笑:“溫折,你知道沈虞爸爸是誰嗎?”

“沈氏資本的創始人。”沈彎彎道:“沈虞随便一件衣服都是五位數,京城追她的公子哥數不勝數,勾勾手大明星都願意倒貼。”

“你覺得,這樣游戲人生的沈大小姐,真的會有真心嗎?”

溫折始終沒說話,安靜地把镯子撿起來。

見得不到回應,沈彎彎試圖來握住他的手,被溫折厭煩地躲開。

她表情微變,輕笑了笑,細細的嗓音響在耳邊。

溫折記不清她說了什麽,至今能回憶起的只有她說話時塗着刺目口紅的雙唇,一開一合,有些反胃。

以及那句。

“你之于她,不過是刺激我的工具人,亦或是…閑來無事的消遣。”

胃裏翻江倒海,像是要吐的感覺。折騰了一個晚上,沒有吃飯,倒是喝了半瓶酒。酒精在胃裏灼燒,熟悉的痛感傳來。

溫折睜開眼,忍着疼痛帶來的冷汗,撐着沙發站起來去翻藥箱。裏面是常吃的胃藥,喉結動了動,艱難地吞下了滿口的藥粒。

喉間苦澀一片。

大概是睡得太多,沈虞醒來時,屋內一片昏黑,天還沒亮。

屋內靜谧如水,她撐着身體欲起,剛一動,卻發覺自己被人完全環抱在懷裏。

猛地回頭,卻對上男人昏睡的臉。借着屋外昏暗的亮光,沈虞注意到溫折面色不同尋常的蒼白和虛弱。

男人眉頭緊蹙,薄唇抿成一條線,便是攬在她腰前的指尖都泛着白,手背一片冰涼。

沈虞心跳得快了些,伸手就去摸溫折的臉,觸及滿手冰涼的冷汗,男人不太平穩的呼吸噴薄在手心。

“溫折。”沈虞慌了神,欲從他懷裏掙起,但男人鐵一般的手臂卻牢牢将她禁锢住。

她伸手輕拍溫折的臉,聲音顫抖着低呼:“溫折,溫折!”

大概她的響動打擾了溫折,男人擰眉,按下她的手,“別動…疼。”

沈虞掙又掙不開,急得要命,不停問:“哪裏疼?溫折?你哪裏疼?”

忙亂間,她的手肘不止碰到了哪裏,溫折眉頭鎖得更緊,疼得抱不住她,無力地倒在旁側:“胃。”

沈虞顫着腿,飛快下床,“你等等,等我…我去給你找藥,我再叫救護車。”

她奔到客廳,看到了散亂成滿地的藥片。

哆嗦着拿起藥盒,上面的英文字母晃得沈虞眼疼。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又去找手機打120。

沈虞去倒了熱水,把所有的藥給拿到房間,一瞬間覺得自己罪該萬死。

明明,明明董舒和她說過溫折有胃病,但她竟然從沒想過他還在吃藥,該吃什麽藥。

床上,溫折的臉色愈發蒼白,紅唇幹裂,沈虞緊緊握住他手,語調帶上了哭腔:“溫折。”

“你別睡,醒醒。”

“我不知道你要吃什麽藥。”沈虞無助地把臉埋在他手心裏,啞聲祈求:“你別睡,理理我,理理我好不好?”

溫折手心輕動了動,撓過她臉,像是在無聲安撫。

急診後,沈虞睜着一雙通紅的眼睛坐在溫折的病床前。

“病人曾有過病史,這次起因是飲酒造成的急性胃出血,需要禁食三天。”醫生和她交代着注意事項:“往後注意飲食清淡,忌辛辣,忌油膩,忌飲酒,除此之外,不要過于疲勞,以及有過大的情緒起伏。”

沈虞怔了下:“情緒起伏?”

“嗯。”醫生點頭,“讓病人保持積極的心态。”

送醫生離開後,沈虞坐在病床前,目光細細描摹着溫折睡顏。

在她有限的和溫折共處的時間裏,能見他沉睡模樣的次數少之又少。他連睡覺都是規矩的,收斂了所有鋒芒,像是高中時那個沉穩而安靜的少年。

一夜的兵荒馬亂,到此時,沈虞才微微松了口氣,後怕地把臉埋在溫折手心,蹭了蹭。

驀然想到,他們這戀愛談得也是真辛苦,三天兩頭,不是她進醫院就是他進急診。

沈虞一直守護在病床邊,用自己手機給袁朝發了消息,告訴他溫折住院的事。

微信上,袁朝的聊天框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良久,那頭發來:[知道了,祝溫總早日康複,公司的事有我們在,讓他不用擔心]

沈虞回了句謝謝。

又過了幾十秒,袁朝似乎還在編輯文字,但始終沒有消息發過來。

沈虞沒再看,正欲摁滅手機,袁朝的消息又彈了出來。

[沈小姐,請您一定…對我們溫總好一點]

看到這條消息,沈虞的心像是被人用針狠狠刺了下,有些失神地凝視着手機,半晌,回了句:[好。]

放下手機,沈虞把自己的手指,一點點從溫折溫涼的指間穿進去,直至十指相扣。

她低頭,低低呢喃:“怎麽大家都說我對你不好。”

“他們說的沒錯。”沈虞鼻子有些酸,聲音也帶上哽咽:“我是一點也不好。”

“愛發脾氣,又任性,不會做飯,洗碗也洗不好。”越說,沈虞語調越低:“就是連你吃的胃藥都不知道。”

“我怎麽這麽差啊。”沈虞真情實感地掉出了眼淚,說着說着,她又開始耍無賴:“都是你,是你把我慣壞了。”

“你要對我兇一點,壞一點,我肯定不會這樣了。”

“所以還是怪你。”

剛從混沌中找回意識,溫折便被耳邊叽叽喳喳的聲音吵醒了。女人說一句還不夠,後面絮絮叨叨的,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溫折很想讓她安靜點,但無奈,用盡全力也沒睜開眼。

但沈虞仍自顧自地嘟囔:“溫折,我以後一定一定對你好。”

“我不會照顧人,連自己也照顧不好。”她又拍拍胸脯做擔保:“但我願意為了你學,只要你喜歡。”

溫折忍不住想笑。論畫餅,沈虞這女人是專業的。

說着說着,女人突然壓低了聲音。

溫折感覺到自己的指尖被人用手輕輕捏着,“趁你還沒醒,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告訴你了就不算騙你了。”沈虞把歪理說得理直氣壯:“你以後不許生我氣。”

溫折眼睫動了動。

“我其實。”沈虞沒看見他的動靜,仍舊做賊般,聲音又小又輕:“…都想起來了。”

“但我不準備告訴你。”她咽了咽口水,道:“咱們不說以前的事兒,就好好過吧。”

“好了。”沈虞猛地松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說完了。”

“我這也不算騙人了吧?”

溫折嘴角抽了抽,眼睫又動了動,終于,睜開了眼。

沈虞一口氣剛松一半,眨眼就對上溫折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的,漆黑的眼眸。

她睜大了眼,胸腔起伏,倒吸一口涼氣,一時間,緊張到失了語。

而溫折仍舊安靜地看着她,從其平靜的眸光中,窺不得一絲別的情緒。

面面相觑了幾秒,安靜的病房響起男人清冽而疑惑的嗓音——

“什麽騙人?”

沈虞:“。”

她要死了。

他問:“你剛剛說了什麽?我沒聽清。”

沈虞:“。”

又活了。

作者有話說:

嬌花:人生如戲,全靠演技。感謝在2022-05-24 23:25:31~2022-05-25 20:56: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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