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公子那裏已經送過去了,林如海耳邊循環往複的就是這一句話,他不是已經讓那小子回家,年前都不許再來自己府上了嗎,怎麽還給他送點心?
“不過是樣點心,巴巴地送到沈府,沒得讓人覺得咱們府上小氣。”林如海還抱着最後的希望,林富卻不知道他的心思,笑呵呵地道:“兩府如今是正經親戚,年禮也早按着姻親送過了。何況小公子就在小書房裏,并不費事。”
就見自家老爺忽地站了起來,邁步就出了書房,看他走的方向,林富心中暗自好笑,老爺太太都看重沈公子,自他來府裏後整個府都覺得有生氣了。
唉,要是什麽時候太太再添一個小公子,姑娘也到了能走能跑的時候,那府裏的日子……算了,林富退出書房,小公子不願意人說姑娘,那他這個做管家的就得帶頭不議論。
“不是已經給你留了功課,怎麽你還沒回府?”林如海看着搖頭晃腦表示自己讀書很認真的藹哥兒,沒好氣地問。
藹哥兒見他進屋,起身向他規矩地行禮:“剛才先生讓我讀書,我不敢偷懶,先把今日的功課讀完再回府。”
林如海氣結,讓藹哥兒讀他的書去,是林如海被這個好學生氣得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沒想到這小子竟然理解成自己對他的懲罰,還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完成。
不對,林如海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藹哥兒,能引經據典地與自己說齊家的人,真聽不出自己那是氣話?林如海臉上表情平靜:“那你就好生讀吧。”出門向着等在院裏的林富吩咐:“與太太說,藹哥兒一會兒就回沈府,中午不必備他的飯。”
得了,聽得清清楚楚的藹哥兒,發現自己貌似把未來岳父得罪得狠了。難怪人都說岳父與女婿之間的關系,比起婆媳關系來也好處不以哪兒去,頭疼,真讓人頭疼。
林富得了這個吩咐也有些頭疼,幾個月相處下來,他也知道老爺與太太對家裏這位嬌客學生很是看重,今天老爺突然連中飯也不許備,就是生氣了,可太太要是問起來,可怎麽回呢?
藹哥兒發現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只好灰溜溜地叫來福給他收書,蔫蔫地回自己的家裏療傷。太大意了,走在路上的藹哥兒這樣評價自己與林如海的第一次鬥法,穿越大神既然連個金手指都不給,自己哪兒來的自信以為三言兩語就能把一個官場老狐貍說得忘記自己的沖撞?
房氏不解地看着灰頭土臉的胖兒子:“今日怎麽回來得這樣早?”
藹哥兒只好如實回答:“先生讓我從明日起不必過去,等年後再考校。”
房氏更加不解:“怎麽這樣早?可是你惹先生不喜了?”
藹哥兒就在那裏揪椅袱,只不回答房氏的話。沈任本是閑職,每日上衙點卯即回,現在聽人傳信說不知道公子今天為何回來的早,也從書房回內宅來問究竟。藹哥兒無法,只好把自己今天在林府的行事,還有被林如海趕出府來的事兒說了一遍,說到末後自己委屈上了:“我也是為了玉兒。”
沈任與房氏面面相觑,虧得那門房說與藹哥兒的話是為巴結臨時起意,要不人家還不得以為自己家要插手人家內事:“糊塗東西,便是想着處置那個門房,也該悄悄對林大人說,你竟然自己做起來。還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忘了,還敢頂撞先生?!”繼林如海之後,沈任也拍了桌子。
房氏還是心疼兒子,見他小胖臉都耷拉下來,是從來沒有過的無精打采,向沈任道:“他還小呢,二爺慢慢教他便是。”
沈任卻已經站了起來:“與我去給林大人賠禮。”
藹哥兒沒想到自己幾句話,竟然要上升到沈任親自去給林如海賠禮的程度,深悔自己這些日子得意太過,站起來眼裏已經有了淚意:“請二爺帶我去。禍是我闖下的,先生也是我頂撞的。不能連累了二爺。”
房氏也跟着站了起來:“我讓人去備禮。”藹哥內疚更甚,向着父母跪了下去:“都是我一時沖動,累父母如此操勞。日後再不敢了。”
自藹哥兒分了院子之後,已經很少哭泣,就是出京與詠哥兒分開,詠哥兒哭得鼻涕眼淚也沒見他掉一滴淚水。現在一顆顆淚珠順着胖臉滑下,房氏也不由得心疼。
沈任揮手讓房氏自去備禮,也不讓藹哥兒起身,只問:“你錯在何處?”
藹哥兒這就老實做答:“不該耍小聰明,不該頂撞先生。”耍小聰明是他最後悔的地方,至于說頂撞先生,雖然他覺得自己那不叫頂撞,可這個時候是講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他就勉強地認了吧。
不知道沈任是不是聽出了他的不情願,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你雖然每日去林府,可那宅子的主人姓林,你姓沈,知不知道?”
藹哥兒疑惑地擡頭,不明白沈任怎麽突然說起這個。看他懵懂的面色,沈任也是一嘆,終究還是個孩子,平日再小大人似的,對這些忌諱之處也是一知半解。他只以為是為別人好,卻不想你為別人好,也要別人願意領情才行。
把這道理說與藹哥兒聽了,就聽藹哥兒來了一句:“我不是與妹妹定親了嗎?我們不就是一家人了嗎?”
已經準備完東西的房氏正好聽了這話,見藹哥兒還跪在地上,替他向沈任求情:“這一回他自有了教訓,地上怪涼的,還是讓他起來回話吧。”
“慈母多敗兒。”沈任嘴上如此,到底讓藹哥兒起來,接着對他講道理:“将來只有你與玉兒是一家人。林府與沈府不是。記着,姻親只是守望相助,萬事要遵禮而行有個分寸。你現在還小,人只說你機靈見事兒早,再大些人家就會說你狼子野心,觊觎他人家産。”
“我沒有。”藹哥兒着急了:“我只是不願意讓他們胡亂議論妹妹。也不願意看着先生與師母天天打機鋒,我想讓他們和父親母親這樣。”
連二爺與奶奶都不叫,直接說父親母親,沈任與房氏知道他是真急了。讓兒子誇自然是好事兒,可是這孩子口無遮攔又是一項壞處:“又胡說。你知道什麽叫打機鋒?”那是你的岳父岳母,更不是能随便議論的。
藹哥兒只好識時務地低頭:“是,我不知道什麽叫打機鋒,去先生府裏也再不敢多話。二爺還是帶我去吧,禍是我闖下的。”
房氏與沈任再對視一眼,都有些欣慰,兒子有千般不好,卻是個有擔當的孩子。向房氏示意一下,沈任就要帶着藹哥兒出門。不想藹哥兒忽地對房氏問道:“咱們家可有新鮮點心?玉兒這幾日胃口不大好。”
沈任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子把人拎出,還得抽空給房氏一個安撫的眼神:“你是去賠禮。”心裏決定這個正月要好好給藹哥兒講講遠近親疏之道。
馬車剛近林府,就見大門處停了幾輛大車,門房已經不是藹哥兒早晨見的那個,正與人在那裏輯讓。遠遠見了沈府的馬車,門房向人抱了抱拳:“老哥且請,等閑了我請老哥喝酒。”說着招呼人帶這幾輛車向角門去,自己小步快跑到了沈府的馬車前頭。
見先下來的是沈任,門房心下雖然疑惑,卻還是打下千去:“沈老爺。”又見車裏鑽出一個小腦袋,臉上不由地帶了笑:“小公子回來了?”
沈任先還帶笑向門房點頭,要問他林如海是否在府中,及至聽他問藹哥兒回來了,心裏有些不喜,聲音也冷了兩分:“你們老爺可在府裏?”
門房早見小厮們捧的禮盒,以下納罕,臉上的笑容更盛:“回沈老爺的話,老爺本來去了衙門,剛才京裏送年禮過來,說是有舅老爺的信,已經讓人去請老爺了。”
沈任不再多說,藹哥兒蔫頭聳腦地跟在他身後,被門房禮讓到了林如海的書房之中。不一時賈敏已經得了信,打發人來問:“太太說公子要是等得無趣,不如先回內院坐着說話。”
這話又讓沈任心裏不舒坦,對着藹哥兒看了一眼。好在藹哥兒還知道自己為何而來,向着那個丫頭道:“你回去與師母說,我是來向先生請罪的,不好先去拜見師母。”丫頭臉上就帶了驚色,匆忙退了出去,一路急急向着內院而行。
賈敏正在與京中送年禮的人說話:“嬷嬷不知道,我們老爺新得了一位學生,覺得着實的好,老爺便起意打聽了又打聽,這才定了下來。”
來人正是榮國府有名的賴嬷嬷,聽到賈敏竟然已經給黛玉定了親事,想到自己來前賈母的交待,臉上就有些不虞:“這樣大的事情,倒沒聽老太太提起。老太太一向疼姑奶奶,要是知道姑奶奶給姐兒定下親事,定也替姑奶奶歡喜。”
賈敏眉頭就是一收,又聽賴嬷嬷道:“論理不該老奴問,只不知道玉姐兒定得是哪一家?不是老奴多嘴,憑他是誰家的哥兒,門第還能強過咱們榮國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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