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本想輕輕揭過的時暮,被藹哥兒怯聲聲的話說得面上又紅, 不得不向着薛蟠問道:“你可要去看大夫?”

薛蟠只是莽撞, 并不真傻。見到時暮這些時的反應,也知道這兩個小孩比自己更得時暮重視, 也不等時暮叫起, 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沒事沒事,時家叔父只管忙你的。”

做戲都不會做全套, 時暮對着薛蟠越加厭煩:“誰是你的叔父?”說完再不理薛蟠,只管安慰起藹哥兒與楊儀兩個。好不容易這兩人安慰好了, 時暮親帶着他們回楊家的宅子洗漱, 把薛蟠和他的随從扔在了原地。

薛蟠張嘴想叫,被那個在他耳邊說話的仆人給拉住了:“大爺還是快點兒回家和老爺說一聲吧。”這才悻悻地看着時暮等人的背影, 對仆人道:“派上個人, 看看那兩個小孩子是什麽來頭。”

藹哥兒不知道薛蟠派人查與楊儀,反正第二日時江過生日的時候,他是沒有見到薛蟠的身影。沒人在眼前膈應自己,藹哥兒也不會沒事找事地問, 只跟着楊儀一處觀禮也就是了。

楊儀帶來的牡丹果然得了時江的稱贊, 不過藹哥兒帶的茶梅也算新鮮,加之時江應該也得了長輩的囑咐, 對藹哥兒很是客氣。雖然來的人快擠挨不開, 還是拉着藹哥兒的手很說了兩句話, 引得好些孩子臉上都露出不平之色。

只要客氣就好, 藹哥兒不卑不亢地應付着面露嫉色的衆人, 把來給時江賀生的人記了個七七八八。回程時楊保也全不似來時那麽沉重,跟着楊儀他們兩人一同說笑。

“保哥哥是什麽時候的生辰?”藹哥兒笑問:“到時別的沒有,讓人催兩盆花給你添個熱鬧還是能做到的。”

楊保向他擺手:“你先把這稱呼改了再說,什麽保哥哥、儀哥哥,又不是小的時候,聽得人牙酸。”

楊儀在一邊跟着點頭:“要不你就直接叫楊大哥、楊二哥算了,我也聽着別扭。”

其實藹哥兒自己叫着也別扭,現在聽他們讓自己改,自然從善如流,然後又問起他們兩個的生辰來。楊保的生辰早過了,是在三月二十,楊儀的倒在下半年,十月初三的時候。他也不與藹哥兒客氣:“我也不難為你,有好菊花只管多多地送來,到時我請大家賞菊。”

想起前世菊花的用法,還有引人深思的含義,藹哥兒噗嗤一笑:“這個還得我回去問問,看他們有會伺侯菊花的沒有。”

楊儀一聽不幹了:“怎麽大哥那兒你就問他想要什麽樣的,我這兒就說要看有沒有會伺侯的?可見你也與那些俗人一樣,看人下菜碟。”

藹哥兒強忍了笑:“你沒聽人說上趕的不是買賣?我上趕着想讨好楊大哥,他不放在心上駁了我的好意,我生他的氣,自然要在他弟弟身上找補回來。”

“他的弟弟與我……”楊儀話到一半就收住了,惱得要打藹哥兒。藹哥兒只覺得自己心裏有什麽事兒沒辦,與楊儀笑鬧了一會兒才算好些。

楊、沈兩家的下人,早早等在碼頭之上,三人一下船便被各家的人圍住,分別噓寒問暖。楊保帶頭向藹哥兒拱手做別,約着來日再會。

藹哥兒回了自己家裏,略洗漱後就來到正房,由着房氏揮灑她的母愛,又到搖籃邊逗了逗正醒着的詢哥兒,才坐下向房氏一五一十說自己的見聞:“排場擺得挺大的,我聽着各府縣、數得着的大商賈家都有人來。”

房氏點頭道:“一省總督有這個排場倒不稀奇,絲毫不收斂才是奇事。”

“那位時江,看起來待人并不驕縱,除了我也沒見刻意親近誰。”藹哥兒有些臭屁地摸了摸自己的胖臉:“人長得好看,太受歡迎了也不好。”

房氏聽了大樂:“別說是在江南,就是在京裏,一個沈字也足以讓你處處受歡迎。你忘了前幾日詠哥兒寫信來,說是小皇子想選他做伴讀的事兒了?”

這樣重要的事兒,藹哥兒自不會忘記。說的小皇子還真是聖人最小的一位兒子,生母是個嫔,算不得高位卻也可以自己撫養兒子,說不受寵吧可皇子也平安長大了,到了去上書房念書的年紀。

皇子們每人可以選六名伴讀,不知道怎麽地就選到了詠哥兒頭上。他自己的信裏很是自戀了一下,還承諾若是自己進宮得了好東西,會讓人給藹哥兒捎來。看沈尚書給沈任的信中意思,沈家對詠哥兒跟這位幾乎沒有可能參加奪嫡的小皇子,也沒有強攔。

“得虧咱們不在京裏。”藹哥兒長出了口氣:“若是讓我進宮,一天兩天還使得,天長日久我怕把自己憋壞了。”

房氏與沈任也讨論過大兒子的性子,對外人算得上不茍言笑,可是一旦熟悉起來的人,又太過跳脫。若真讓他進宮給人當伴讀,熟悉之後不是他把皇子氣死,就是把皇子坑死。深受其害的沈任表示,為了皇子的安全,還是讓他禍害自己家裏人好了。

想起這個,房氏不由地一樂:“出門可算是長見識了,連自知之明都有了。”

沈任從外頭進來,恰聽了個話梢:“難得,難得,可見讓他出門也不全是壞處。”

藹哥兒給沈任見禮過,自己又巴結着親自給人倒茶,才又說起自己在總督府的見聞,順道把剛才怕房氏擔心沒提的薛蟠之事也說了。

“正宴上沒見也就算了。”沈任骨子裏就瞧不起以銀子得過紫薇舍人的薛家:“也不必在意,更不用害怕。說是四大家族,他們家在四家裏本就是附骥的。聽說薛家的家主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們族裏……”說到這兒就住了口,看過原著的藹哥兒知道是怎麽回事,房氏只要聽到不必在意也就放心了。

等下午去了林府,貢獻上自己特意帶回來的小風車、泥哨子,陪黛玉玩了一時,前頭才有人回:“老爺回來了,在書房等着小公子呢。”

擡頭看早是紅日西沉,藹哥兒向黛玉揮手:“哥哥明日再來陪玉兒。”

黛玉似模似樣地向藹哥兒福了一下:“哥,慢,走。”雖然一字一頓,意思表達得極清楚。

藹哥兒卻不舍得一下就走,上前想掐掐她的小臉蛋,自己又生生忍住了,唉,萌萌的黛玉太可愛了,可惜不能抱回自己家裏養着。

林如海自己正對着一幅畫看,見藹哥兒進來,等他行禮之後才問道:“鹽商去了幾家?”

藹哥兒不敢怠慢:“我聽着有九家還是十家。”

林如海點點頭:“那就是十二家了。江南省有名的大鹽商一共十二家組了商會,據前任巡鹽禦史說剛開始的時候商會不算安靜,不想近兩三年來時時要說鹽引不足,又說自己有虧空。”

藹哥兒靜靜聽林如海分析,自己并不答話。林如海說完之後也是一嘆:“即是你那花出了風頭,那些人最是會打聽的,不幾日就能找到你的花房去了。”說完從書裏取出一張紙來,遞給藹哥兒。

接過來一看,竟然是花房莊子的地契,藹哥兒如被火燒了一樣把那地契推了回去:“先生這是何意?”

林如海好笑地看着他:“此次你特意讓楊儀帶了牡丹,自己又帶了茶梅,不就是想着讓人知道你的莊子各樣花都可培育?那些人知道後自然會找上門向你買,若是讓人知道這莊子竟然是我的,你想想他們會不會給我安一個借機斂財的罪名?”

自己還真沒想到這個,藹哥兒很不好意思地向着林如海心虛地笑:“那個,都是學生見事不周,連累了先生。”

“想不連累我,就把這個地契拿去。已經在府衙登記過了,不必推來推去。若有人仗勢也不必心虛,他們敢搶你小孩子的東西,我與你父親也有理由替你保下。”

最後一句話說得太霸氣,藹哥兒要給自己的坳丈人跪下了:“全仗先生周全。”

“這些都是小事,你的功課這兩日可落下了?”林如海已經換了一個話題,也不拿書,自己閉着眼睛一句一句地考問藹哥兒。

也就是藹哥兒摸透了林如海的脾氣,在他眼裏并沒有什麽節日、外出等等放松時間。願意過節你就過,願意出門你就出,想什麽時候考校就是林如海自己定的。因此就算船上時與楊儀兄弟說笑,晚上藹哥兒自己也已經把林如海留的書背熟了。

聽着藹哥兒清脆的童音,林如海滿意地點點頭,此子鬼點子雖然多,讀書倒還算下功夫,并不使小聰明。基礎即打得牢,那就可以再加些碼:“你自己已經開始讀詩,先看杜甫吧。”

對林如海的安排,藹哥兒自然言聽計從:“是。”

林如海對這樣的态度很受用,樂得多給他說兩句:“時人有愛王摩诘、有愛李太白,卻覺杜工部滄桑有餘、豪情不足。卻不知無心系蒼生之念,無胸懷家國之感,何以成詩史?史筆如鈎,史筆如鈎呀。”

藹哥兒覺得林如海應該是有感而發,又不知他感從何來,只好虛應着:“是,學生會好生讀。”被林如海輕斥一句,才要脫身,又聽林如海問:“當日要花房的時候,你說要把各色花兒繪給你師母看,如今那莊子我也去不得了,快些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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