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意

“你回府與你父親說,哀家會多為你留意留意的。”太後淡淡笑道。

謝霏卻心裏長長苦笑了一聲,恭恭敬敬拜謝道:“臣女多謝娘娘。”想要灑脫哪裏會如此容易,太多的身不由已令她無從選擇。

直到出宮之時,謝霏仍處于恍惚之中,柳長妤陪在她身邊給她無聲的鼓勵。待到走出了宮門,謝霏側過頭喟然長嘆道:“祈陽,我可是一定要遵從太後之意了?”

柳長妤反問她:“霏霏,你自己可願?”

謝霏毫不猶豫地搖頭:“我不願,不願。我只想嫁我所喜愛之人,祈陽,我……”她眼眶瞬間便紅了起來。

柳長妤目光堅定地扶住她顫抖的身子,安慰道:“那你就堅持己見。別忘了,你還有你哥哥,他一定會幫你的。”

謝公子再怎麽都是謝霏嫡親的兄長,絕對會站謝霏這邊的。

柳長妤視線飄遠,落在謝家馬車旁一道藍衣上,她捏了捏謝霏的手道:“可千萬別哭了,你哥哥若是看見了,不得說是我欺負了你啊。”

謝霏随她看去,果真看見是自家兄長,她破涕而笑道:“有我在,他哪裏敢!”

“好了,你與謝大哥一起回府吧。記得有什麽事情與謝大哥好好商量,謝大哥在太後娘娘那裏可是說得上話的。”柳長妤見對方看向了自己,便回了個微笑。

謝開霁身為謝家嫡子,是名副其實的謝家下一任當家人,他在燕京早已名盛遠揚。不可多得的公子,說得便是謝家這位公子。

有他在太後娘娘面前勸着,謝霏不會被随意配給他人。

是以柳長妤很是放心。

她将謝霏送上馬車,才與謝開霁一拜打了個招呼。對方溫和一笑,眼眸如沐着暖融的春風與陽光,他笑着謝道:“在宮中有郡主陪着霏霏,實在是多謝郡主了。”

宮中許多事,謝開霁是插不上手的,因此有柳長妤在,謝開霁十分感激她護着自己的胞妹。

“不必客氣。”柳長妤搖頭。這些都是她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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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開霁與秦越是兩個極端,前者是溫和不灼人的暖陽,而後者是冬日嚴寒裏的石頭。

謝家公子教養好,氣度如修竹,目光清明,柳長妤對他并不讨厭。

只是想到方才謝霏紅了眼,她有心與謝開霁多說幾句:“謝公子為霏霏兄長,定不會強迫霏霏去做她不情願的事情,謝公子,你說可是?”

謝開霁溫溫笑應:“是。”只要謝霏不願意,他作為胞兄定然不會強迫她。

柳長妤颔首鳳眸明豔,“還望謝公子不負今日之言。”他日也不強迫謝霏做任何事。

“霏霏永遠是謝某胞妹,郡主不必為此挂憂。郡主挂念霏霏之意,謝某定會記在心上。”在宮中,還是多虧了柳長妤陪在謝霏身邊。

謝開霁擺手作了邀請,“郡主若是不嫌棄,謝某送郡主一乘回汾陽王府吧。”

“謝謝了,父王有派馬車前來,便不麻煩公子了。”

柳長妤笑了笑,容顏眨眼間舒麗耀眼,“只是,謝公子并不擔憂本郡主意圖不明?”

汾陽王府地位尴尬,在陛下眼裏雖是受寵,但那只是表面,往深處追究并不一定便是這層意味。與汾陽王府走得近,可不一定便是好事。

謝開霁其人可代表謝家,他與柳長妤走近,便意味着謝家與汾陽王府走得近。謝家又為名門,本該少趟渾水。

謝開霁早明白,可他完全不在意。

“謝某為何會擔憂郡主別有企圖呢?”

謝開霁仍笑得溫和,他的笑容一直讓人覺着舒服,“郡主多慮了,汾陽王府與謝家并不會出任何沖突。”

“謝公子可要記着你這句話,本郡主只說一句,汾陽王府不會與謝家為敵,然謝家是否會與汾陽王府為敵,那便是謝公子考慮的事情了。”

兩府之間是否會敵對,柳長妤自己也不知道。只上一世出現了這樣的事情,這一世她不能作保證。她只能說她對謝霏的挂念不會改變。

在她說完之後,便轉身離開了。然而謝開霁看着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卻久久不能回神。

郡主那樣直白的性子真是與汾陽王爺一模一樣,謝開霁淡笑。往年自己曾見過她幾次,那般的容貌,令人見過便再無法遺忘。

那時還僅僅是願多欣賞幾眼罷了。

可這一次相見,便是那明豔的容貌,讓他心生出幾許別樣的心思了。

謝開霁搖頭笑了笑,笑自己竟如初生情窦的少年般胡思亂想,想得多了,心弦亦随之亂了。

祈陽郡主系自己胞妹的密友,亦算作是自己的妹妹。

……

宣政殿內,在秦越與林正卿面聖之後,崇安帝将秦越喊住留了下來。秦越不知為何意,崇安帝一時也不主動開口,君臣二人彼此沉默着持續了許久。

秦越終是忍耐不住了,“皇上,臣……”

崇安帝突然伸出手阻止了他,而後他沉重地嘆了一口氣背對着秦越問道:“秦愛卿啊,你是朕所器重之人,因此此事朕只叫了你來,你可明白?”

崇安帝這是不願讓第二人知曉兩人今日的談話了,怕是難以啓齒的事情。

秦越點頭,“臣明白了。”

“秦愛卿啊。”崇安帝拂手背立,似乎在思考什麽,“愛卿以為,汾陽王爺可是一心所向大燕?”

這一問問得甚為怪異,秦越誠心回答道:“汾陽王爺忠心可表日月,先帝贊譽多次,如今更是尊于陛下。臣以為,汾陽王爺絕非不忠之人。”

“有秦愛卿如此保證,朕便安心了。”

崇安帝轉過身來,用手翻了翻奏章,将其中一本扔開攤在秦越眼前,問他:“你可知今日大臣們所呈為何嗎?”

“臣不知。”

秦越心頭一跳,他眼尖看見最顯眼的兩字,“選後”。是要崇安帝選出皇後人選了。

是了,崇安帝登基已有幾年,後宮妃位最高的僅賢妃娘娘一人,算上餘下的妃嫔,後宮也并不充裕。各大世家便時刻打着後宮的主意,盼着自家閨女能坐上那尊貴之位。

只是皇上方才問起汾陽王府,莫非是——

“大臣們皆催着朕選後納妃,想是等不及明年的選秀了。”選秀在明年秋後,算起來不仍有一年之時。

崇安帝合起奏章,他陷入思索笑道:“朕早先無意便罷了,現在有意了自然是要将這皇後之位定下來了。方才秦愛卿擔保汾陽王爺是忠心之臣,若如此的話,朕賜祈陽郡主以尊貴,坐上這皇後之位。愛卿,她可是最合适的人選?”

汾陽王府的祈陽郡主以身份,容貌,氣度哪樣拿出來一說,都是做皇後上好的人選。沒有半點不合适。

可秦越卻說不出“合适”這兩字。

秦越的腦裏思索飛亂。

郡主她最适合的顏色是紅色,大紅鳳袍穿在她身上如為她所生一般,她即便入了宮也能過得如魚得水。

她最愛海棠酥,愛得是東巷子的那家老牌子,縱使王爺王妃不讓她吃,每當他偷偷買給她吃時,她那滿足的笑容夠他記上一個月。

她很怕苦,吃不得熬的藥湯,一定要配着蜜餞去味才肯吃藥。

最重要的是,她心中無他,有的只是眼前這位年輕帝王。她願意為後,而他也願意助她得到她想要的。

他願意嗎?他願意。

秦越握緊的手心忽而掙開,他唇角揚了起來,真是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臣以為,論身份,論容貌祈陽郡主是再合适不過的人選。”

崇安帝立刻眉飛色舞起來,哈哈大笑道:“秦愛卿,朕不會看錯人的。”

秦越又問自己,他真的願意再見她入宮為後嗎?不,他一點都不願意!

這一次他握緊了拳頭,冷眼擡起道:“臣還以為,祈陽郡主僅十四歲,正是玩縱的年齡。前些日子在中和街當衆舞了鞭子,被傳出性子潑辣的不好流言。陛下并非心急之時,不如給郡主些時日端正性子,同時也可與燕京各家千金相較,若有更适合的人選定下豈不更好。”

秦越所說全然屬實,崇安帝并不會以為他藏有私心,甚至還點頭認可了他所說的話,沉思道:“既然如此,朕便再看看吧。祈陽那性子,眼下确實不是進宮的好時機。”

聽他如此一說,秦越沉沉地長氣一出,緊繃地唇角歸于平和。顧不上手心掐出的痕跡,他撫摸着手背上被咬下的痕跡,心裏是說不出的輕松。

今日長妤主動接近了他,她是允自己靠近的。長妤肯接納自己,他又如何能再度眼睜睜地,讓她再對他人有意?

她是他的,獨屬于他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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