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落水
“秦越!”柳長妤就站在岸邊,神色透着焦灼與慌張,“你快上岸來啊,別在水裏面待着了!”
“長妤。”
因入了水,秦越頰邊的發絲皆貼在了臉邊,他邊向外吐出幾口水,邊往遠處游着,那雙透着水意的墨瞳格外明亮堅定,“我現下還不可上去。”
他還未找到柳長妤落下的玉佩。
秦越朝着一個方向游着,似乎是有目的性的。他心裏正思忖着,若是沒記錯,柳長妤的玉佩該是落在這個位置的。
“你上來!”
身後卻傳來柳長妤的高喊,“秦越你聽見沒有,你快上來,玉佩根本就沒落下去,在我手上呢!”
“長妤,你玉佩沒落進湖裏。”
秦越緩緩朝岸邊游來,邊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不可否認的,他還真的以為柳長妤的玉佩落進去了。
“你個呆子!我話都沒說完,你就跳進去做什麽?”柳長妤幾番催促道,“你看這不白跳了,玉佩壓根就沒丢,你快上岸來!”
秦越卻不慌不忙地泡在水中,鎮定沉沉回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知道!”柳長妤真想敲敲他那顆石頭腦袋,瞧看裏頭究竟是如何作想的。
“我知道你話是未說完。”秦越自知那枚玉佩對于柳長妤的重要性,“如今你玉佩未落,但若是真的呢,不見了玉佩你會難過的。”
它是柳長妤一出世,王爺便送與了她的。那枚玉佩意義非凡。
這話叫柳長妤心裏既是滾燙,又是心軟。她還是忍不住小聲低嗔道,“你個笨蛋!”
她終于了悟為何秦越會不管不顧地跳了湖,他是連她的半點兒低潮都不願見着,他太顧及自己的情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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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了,皆是如此。
柳長妤心底翻澀,只覺着這人傻得令自己再難以放下。
而此時,秦越卻在湖心水裏,笑着朝她露出一口大白牙。
相比之下,柳長妤可沒好臉色再看他,她擡腳便要走去拽他上來。只是岸邊的泥巴松軟,她沒走兩步便腳下一崴,整個人迎面向着湖水撲了過去。
“啊!”事發突然,柳長妤是真的驚慌失措了。
她人便就一下撲進了湖裏。
入水的那一刻,柳長妤的鼻腔間浸滿了水汽,她整個身子都落進了水裏,差點未閉過氣來。她剛欲換口氣,腰間陡然間多了一雙力臂,微用力擡着她便出了水。
“哇——啊——”
秦越的手臂摟着她擡起,柳長妤的腦袋終于揚出了水面。她大口呼着氣,鼻頭裏那一時進了太多的水,一時間經不住放聲咳了起來。
“長妤,你沒事吧。”秦越擡手輕拍着她的背,關切問道。
他的大手在柳長妤濕漉漉的背上輕撫,她覺着這湖水冷得冰人,可秦越的手心卻很灼熱。
“咳咳咳。”柳長妤只一個勁的咳嗽,又搖了搖頭。
秦越将她帶進了懷裏,邊順着氣邊埋怨道:“你怎麽那麽不小心。”
柳長妤可真是走路都能摔倒進湖裏的。那一下來得太突然,秦越都沒來得及接住她,柳長妤就掉進水裏頭了。
“還不是你,”柳長妤擡手拉扯他臉,沒好氣道:“我喊了你幾道了,你都不上去。要不是這樣,我哪能還掉進水裏啊。”
秦越随她揉捏着自己臉頰,他雙臂順勢一擡,便将柳長妤的身子擡坐在了自己腿上。兩個人皆是濕透了,浸過水的肌膚在相觸碰的那一剎,尤為滾燙。
柳長妤更是連秦越的身子都不敢碰了,她雙手不知放何處才好,只得随處搭在他肩頭,臉蛋頓時湧起無言的窘迫。
這個姿勢她還是不大習慣。
秦越惟恐柳長妤泡久了得病,便道:“行了,這下你也濕了,還是先上岸去吧。”
“咳咳咳,好。”柳長妤捂嘴又咳了幾聲,兩頰滾起的紅暈倒是遮蓋了許自己的尴尬。
秦越帶着她游到岸邊,正要托着她上岸,就聽到外頭有靠近的聲音,“若蕊,這小院子我們可是打掃過了?”
若蕊回道:“巧綠姐姐,這院子歸你我二人管嗎,我怎記得不必呢?”
“你這死丫頭,忘記了郡主所吩咐的了?”巧綠怒道:“不好好幹活,到時郡主可不會放過你我。”
“那快進去吧。”
這兩道聲音愈發走近,眼看着兩人便要入院了,秦越縱身一跳立馬上了岸,又伸臂将柳長妤撈入了懷。
他四下環顧一周,目光之中觸及到一座假山,好在這滿月潭有一處假山,足夠隐蔽兩個人的身子了。在那兩個小丫鬟還未進來之時,他便已帶着柳長妤躲到了假山之後。
秦越微微蹲下,柳長妤便落在了他之後,兩人躲在此處,不出半分動靜。
“秦越,秦越……”柳長妤低喊了好幾聲,可秦越正盯着假山之外,壓根沒一點反應的。
須臾之後,他偏過頭,淡淡地“嗯?”了一聲。
柳長妤戳了戳他背,怨怪道:“你看我說的,當時你就不該跳湖。現在可好了,只希望這兩丫頭不要發現我們。”
要不是他兩人都掉進了湖裏,何至于連逃跑都來不及了?
現在更是濕透了全身,兩個人若是就這般走出去,那真的是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的。
“沒事,應該發現不了。”秦越又是淡淡一句,他正透過假山的縫隙窺看那倆丫鬟。
“我看看。”說着,柳長妤俯身趴了下去。
她本就在秦越身後,如此一靠近便将全身都貼在了秦越背上,臉蛋與他的更是僅僅一側,二人稍一偏便可碰觸到彼此。
柳長妤離秦越實在是太近了,以至于秦越連她面容上的緋紅都瞧得一清二楚。
他只要微微一偏頭,嘴唇便會親上柳長妤的臉頰,親上她透着淡淡緋紅的白玉臉蛋。
秦越目光灼灼,他的喉結滾動了幾下,在端視了柳長妤片刻後,他終是未開口而是擺正了腦袋。
不能去看,不能去想。
“她們會不會打掃到這裏?”柳長妤不禁問道。
秦越低聲回道,“別說話,她們要走來了。”
從那一絲縫隙處,兩人只見巧綠與若蕊離假山越來越近,柳長妤緊張地捏緊了秦越的肩膀,生怕那兩個丫頭真的走了過來。
不過巧綠,若蕊只是想打掃下這院子,兩個人就将池邊的落葉與枯枝堆到了一起。
暫未察覺到假山之後,還藏有人。
“秦越……”柳長妤起了壞心,她伏在他背上,又用雙手去揪他的耳朵,邊這麽玩兒着,邊還湊到他耳邊輕聲喊他。
“長妤。”
秦越立刻沙啞着嗓子想叫她停下,“你別鬧,安靜一會兒。”
“我不。”柳長妤用手摸着他耳根,這裏已經是燙燙的了。假山外頭那兩丫鬟不會走來,她膽子大了些,便又探身子笑道:“阿越。”
這樣的稱呼她聽是老郡王常喚他的,是親密之人才會有的稱呼。
她好喜歡。
她想這般喚他。
果不其然,秦越被她這麽一喚,不光臉頰繃緊,連身子都僵硬了。柳長妤偏偏愛使壞,她抱着秦越的脖子,壞心眼地笑道:“阿越,阿越……我以後就這麽叫你了。”
“長妤。”秦越擡起明亮的雙眼,直盯着柳長妤的臉,“你學我外祖父。”
“怎麽,不行?”柳長妤哼道。
秦越反而一笑,“那你得先和我有關系,才可叫我如此。”他有意指在有關系上頭。
“呸,不讓我叫算了。”
柳長妤剛想從他身上溜下來,卻被他長臂反手一勾,攬住了腰肢,這一下,她又趴倒在了秦越背上。
“秦越,你幹嘛。”
秦越挑眉,“怎麽不叫那個了。”他是問那聲“阿越”。
“不是你說不準我叫的嗎。”她現在與他又沒定下親事,哪來什麽關系。
“準你了。”秦越又挑了挑眉。
柳長妤當即摟住了他,低低笑道:“阿越。”
秦越紅着耳應了一聲。
柳長妤可忍不住埋在他脖頸裏,将他摟得更緊,在這窄小的藏身之處,她與他這般緊貼着,似乎耳邊便能聞見他沉穩的心跳聲。
她唇角勾起,心頭于“阿越”這聲稱呼,喜上眉梢。
這稱呼可真是越叫,越令她心生更多的歡喜。只想賴在他懷裏,多待一會兒。
假山之外,若蕊突然出聲問道:“巧綠姐姐,那假山後面可要看看?”
聽到動靜,柳長妤吓得手一抖,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再不敢多說一句話。在她的注視下,若蕊正一步又一步向着假山走來,眼看着就要越過假山,走到後頭來了,在這時巧綠叫住了她,“哎,那邊你別去了,你也不瞧瞧那後頭可能落着什麽東西
?假山後頭不必打掃了,走吧。”
“好。”
若蕊尾随巧綠一同離開了西月院。
待兩個人沒了蹤跡,柳長妤直接癱在了秦越的背上,長呼道:“好險,幸虧巧綠那丫頭想忙裏偷閑休息會兒,不然我倆今日可是會被抓到了。”
“你放心,若是那丫鬟出現,我會打暈她的。”秦越偏過了頭。
“你……”柳長妤剛開口,一偏頭便與秦越迎面相對。
兩個人離得太近了,彼此的呼吸經了糾纏已分不出誰是誰的。柳長妤不敢動彈,若她有心,只稍往前再湊那麽一點兒,便會吻上秦越的唇。
而如今這姿勢保持得更是尴尬。柳長妤濕漉漉的身子緊緊地貼在秦越背上,兩具濕透了的軀體便就如此溫熱着彼此,難免在這狹小的地方,生出幾許無端的暧昧。
柳長妤沒有動,秦越也沒有動。
兩個人只是安靜地對望着對方,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秦,秦越……”在這個時候,柳長妤可再叫不出“阿越”兩字,見秦越并未反應,她笑罷軟下身子趴在了他身後。
柳長妤忽而一擡朱唇,悄悄在他耳後輕吻了一下。
雖然很輕,但秦越仍能清晰的感覺到柳長妤那柔軟的唇瓣,吻了他耳後肌膚,而後又慢慢試探似得觸到了他的耳朵。
不用想,他耳朵定是紅透了,柳長妤最喜歡親親他通紅的耳朵,總覺得這樣的秦越實在是太令她動心了。
明明想對自己做什麽,還偏偏忍耐着不動彈。
待柳長妤再想吻時,秦越已偏開了頭,這次他聲音大抵是完全沙啞了,“長妤,你別鬧了。”
他投來的目光活活是像要吃了她。
可柳長妤才不會怕,“我沒在鬧啊。”她不過是想多親親他幾次嘛。
反正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他就只能是她的人了。柳長妤咯咯笑了起來,她手臂一伸,又再度摟上了秦越的脖頸。
只低着頭,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默道:“秦将軍,你可要對本郡主負責。”
“長妤,你說什麽?”秦越抖動着耳朵,微微側頭問她。他沒太聽清柳長妤所說的話,就聽了個大概,“負責”二字的,卻不懂其意。
“唔,我是說你要負責。”柳長妤聲音稍大了一些。
“好,我負責。”秦越哪裏知道她要他負責何事,只是柳長妤說要他負責,那麽他便全都負責吧。
她要他負責什麽,他就負責什麽。
嘟囔時,柳長妤的腦袋就擱在秦越的肩窩處,微微閉了一會兒眼。在他這邊,她并不願離開了,便沉聲道:“秦越,我們先在這兒待會兒吧,等衣裳幹了再走。”
他們倆此刻也離開不了,又無地方換下濕透了的衣裳,就算換下,別人仍舊會起疑心。可另一面,若是兩人離開的久了,一樣有人會起疑。
“你能待那麽久?”秦越颦眉,“要不你先回去。”
今日可是她十五歲賀宴,李問筠,褚樂螢,謝霏,柳盼樂可都還在等着她,她已在主院待了半個時辰,不宜在外頭再待的過久。
“不想回去。”
柳長妤想到了柳盼舒,王爺今日會放她出院一并參宴,柳盼舒肯定會來尋她的。
秦越不解,便問:“為何?”
“我二妹要來,”柳長妤把話說了,語氣有些低落,“她那天打了我娘留給我的玉像,我不想見到她。”
秦越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長妤,別想了。”
生母遺物損壞,這心情秦越體會的尤為深切,他手掌在柳長妤額際輕撫,無聲地安慰她,嘴角緊緊抿了起來。
多了半晌,他難得笑了,“你先回院子換一身幹淨的衣裳,你那叫丹胭的丫鬟應該拿到那東西了。”
真是差一點就告訴她了,他為她準備好的誕辰禮。
“那東西?”柳長妤怔然問道:“是何物?”
秦越不語,只推了她出假山後,神神秘秘道:“你一看便知。”
既然是驚喜,哪有先說出來的道理?
……
幾位姑娘家因柳長妤誕辰宴,在汾陽王府小聚了之後,又談起了不多日後的端午節。
端午能算得上燕京舉朝歡慶的節日之一,在這樣盛大的節日裏,各府的小姐們自然是會攜伴出府,聚在江邊供遠望的花船,亦或是樓臺裏。
到那時,不但有各府的公子們,朝臣們,連當今聖上也會到場。崇安帝喜好熱鬧,每年端午會親自前往江邊,觀望龍舟比試。
奪得頭獎的,陛下會下旨禦賜大禮。因此各府的劃船好手,在這一日會齊齊來一番較量。
公子們與小姐們,誰不願在陛下跟前得對好眼兒呢?
對于這樣的日子,柳長妤本是不願多去的。
一來她又無需為兄長助威,薛彥南又是個不善使力的,這樣的比試他是要多遠就躲多遠了,柳長妤也不用考慮他。二來連魏源都會出現,她去了只會徒增心煩。江邊觀龍舟比試,這主意還是褚樂螢提出來的。她一見柳長妤不情願,立馬明着勸說了幾句,其中便有什麽連朝臣都會出現一說,如此一看,那某位大人不鐵定會到場嗎
?
即便是這樣,柳長妤還不願意去?
當然不可能。
若是秦越會到場的話,柳長妤無論如何那都是會去的。不管怎樣,能見到他也是好的。
尤其是端午節賽龍舟,若能見到秦越一展風姿。那一幕光是想想,柳長妤便是一陣心猿意馬。
褚樂螢這點摸得太準了,當柳長妤開口應下來時,她便知道自己這一試探是把柳長妤的命脈給捏住了。
心裏是又壞笑又得意的。
只要柳長妤不反對,餘下的幾人皆是沒有別的意見的。于是幾個人便約好了時辰,到時在江邊一觀望樓臺碰面。
時至端午,距離柳長妤誕辰是過了有兩個月,王爺便放了柳盼舒出院。至于喬側妃,那仍是個被關住起來的命兒。
那日商談相聚之事的還有柳盼樂,因此這一日她随柳長妤一同出了府。
兩人搭了同一輛馬車,柳盼樂是頭一回乘坐柳長妤的馬車,很是激動,眼睛是四下瞄着,又睜得大大圓圓的,就像是某種圓滾滾的動物。
“大姐,二姐早上與周世子出府了,她說待到了那地方,再與我們彙合。”柳盼樂一擡起手,手腕上系着的紅繩便露出了個兔腦袋。
柳長妤挑了眉道,“行,我知道了。”
周承弼還挺惦記着柳盼舒,一等她重獲自由,便邀約了她出府。在這種日子,兩人是表兄妹,一同前去不會有什麽大礙。
她就盼着柳盼舒好生享受與表兄難得的相聚,就不要再來找她了。
不經意間,柳長妤擡手探望了眼車外。視線裏,忽而有個“逢春記”一晃而過。
她立刻叫了停,“停一下車。”
馬車停住了,柳盼樂不知她為何要停車,“大姐,你是有事情?”
“三妹,你在車上稍後我片刻,我很快回來。”
說話間,柳長妤已是跳下了馬車,朝着那逢春記的鋪子奔了過去。
車內柳盼樂獨自一人滿心的茫然,見柳長妤奔走,她便只能坐在車中幹等了。
兩人今日所走的街并不是多繁忙的街道,此時街上僅稀稀疏疏的過往幾人。也是因為如此,柳盼樂才大着膽子,将那車簾挑開了,好奇地打量着外頭。
這若是擱在以往,柳盼樂是絕對不敢這麽做的。
柳盼樂膽兒小,可好奇心卻不小。她正樂得觀望着這街上的路人,路邊有那小販的攤子,還有兩旁的店鋪。
又想到今日出府興許能在江邊目睹一番大場面,柳盼樂樂得眉眼彎彎。
她手腕上的小白兔一樣好心情的蹦跳了幾下。
就在她要放下簾子時,突然瞧見有位清秀男子正巧從車旁走過,一陣風刮來,卷走了他懷中所抱着的幾頁書頁,然而他腳步未停,似作渾然不知。
柳盼樂卷下簾子,沒多猶豫便下了馬車。
徐堯寒連續有三日未睡過一次好覺了,只今日書院得了假,他便抱着這幾日需多做溫習的書卷,回家探望老母親。
當他已有些神志不清的時候,卻聽見身後似乎有人在叫他。
“公子,這位公子,你的東西落了!”
他一回頭,是一姑娘家急匆匆地追到了他面前,她小臉兒紅撲撲的,手裏遞來幾頁書頁說道:“公子,這是你掉下的吧?”
那一雙手腕白嫩,右手腕還系着一根墜着白兔兒的紅繩。
追來的人是柳盼樂。
她一瞧見這男子吹掉了紙,便急着追過來了。
這走到了近處再一打量,才發現這位公子打扮作書生,滿面書卷之氣,眉宇間極為舒怡平和。
他身着的衣裳并不貴重,想來家世清貧,但定是為讀書之人。
柳盼舒撿起了紙張後,曾掃過一眼,他的字跡如他人,清秀柔軟,想來心性亦是如此。
就連站在他身旁,都能聞到一股淡淡好聞的墨香味兒。
“給你吧。”
柳盼樂又朝前遞了遞,嘴角不自覺就笑開了,頓時兩根小虎牙跳了出來,顯得極為俏皮可人。
她一笑便連大眼睛都彎如月牙兒了,徐堯寒的困覺在這一刻全然被她微笑驅散了。
“姑娘,謝謝你。”
徐堯寒從她手中接過書頁,是他不慎掉落的沒錯。這可是他這一摞紙張裏最為重要的幾張,若沒了這紙,興許他這幾年的努力全要徒勞無功了。
幸好這位姑娘心善,見到便幫了他一把,提醒了他一道。
“不必說謝了,這紙對你很重要吧,你下次可要多多當心了。”柳盼樂只搖頭笑。
徐堯寒卻感到驚嘆:“姑娘你能看懂?”
這紙上寫得多為辨析試題的辨答,未鑽研過朝政是看不全明白的。
當然柳盼樂是看不懂的。
“我認字不多,是看不懂的啦。”柳盼樂笑笑道,“但我有股感覺,這紙于你而言非比常物,應要好好保管。”
“徐某日後定不會再遺落了。”徐堯寒面上生出一層薄紅,是為自己在這位姑娘面前所顯露出的疏忽,而感到丢臉與後悔。
不知為何,他有些無法直視面前的這位姑娘。
她的笑容太易渲染旁人,而他卻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絲自卑感。
“你是姓徐?”柳盼樂聽他自稱徐,便稍稍有興趣地多問了一句。
“是。”徐堯寒緩緩一頓,他忙垂首又道:“不知姑娘可有想要之物?徐某無以言謝,但姑娘若有喜愛之物,定當答謝姑娘。”
至少他要向柳盼樂償還感激之情。
“不必啦。”柳盼樂擺手,她幫他本就是無心之舉,并無需他任何感激的。
可再一轉頭,又見到徐堯寒固執的神色,她便沉思了須臾,複而爛漫一笑:“那徐公子便将名諱告于我吧。”
既然柳盼樂開口問了,徐堯寒便無繼續隐瞞她的意思,他神色愣愣回道:“徐某本名堯寒,徐堯寒。”
徐堯寒。柳盼樂在心裏默默念了一遍,笑意深深。
“這樣便足夠了,徐公子。”
柳盼樂向他揮了手,“其他的不必再多謝了。”
她這就要小跑離開了,徐堯寒心裏一着急,便開口問道:“這位姑娘,你還未将你的名諱告于徐某……”
他不知她名諱,便也就無法再尋她再致謝禮。
還是說,她并不願說出來。
徐堯寒不知為何,情緒便就低落了一剎。
柳盼樂已經跑遠了,但她還是聽見了這話,于是回頭一笑道:“我姓柳,其餘的若是有緣再告訴你。”
她要是把自己名字告訴與一位僅一面之緣的男子,大姐知曉了,她肯定逃不掉一通訓責的。
見那位徐公子只遠遠望着她,愣愣然然的,柳盼樂連忙回身跑走了。
“三妹。”
柳盼樂跑回馬車時,柳長妤正好回來了,她一瞥向柳盼樂來時的方向,她之後便看見一道男子的身影,不禁好奇道:“你方才是去哪兒了?”
她前腳剛下馬車,柳盼樂便也尋人去了?
“不是何大事。剛剛有位公子落下了東西,我拾到了就送還給他了。”柳盼樂解釋道,事情經過本就是這樣了。
“那行吧,往後自個兒要多注意點,別路上一瞧見事兒都往前沖。”柳長妤又多叮囑了一句,她是怕柳盼樂吃虧。
她這樣心思單純的姑娘,就怕被有心人給利用了。
柳盼樂嘻嘻一笑,點頭應道:“大姐放心,我早便記下來了。”
這沒心沒肺的笑容可完全叫柳長妤放不下心,她伸指點點柳盼樂的額頭,“你要真能記在心上就好了。”
待柳長妤再擡眼去看遠處時,那男子已經走遠了。
“大姐,你別這麽說嘛,我一定努力做到。”柳盼樂揉着自己被戳疼了的腦門,抱怨了一句。
“行了,給你這個。”
“大姐,這是?”
柳長妤伸手丢給了柳盼樂一紙袋,裏頭包着些吃食零嘴,皆是那逢春記家買的。
“哇,大姐,你去買這個了啊!”
柳盼樂從袋中拿出一紙包,包着的是桂花酥,當即口水直流的小口啃着,“大姐,你對我真好!”
她最最最喜歡自家的大姐了。
柳長妤不禁笑,“你慢慢吃,別噎着了。”
柳盼樂嗯嗯地直點頭。
看柳盼樂如此喜愛,柳長妤心裏好一陣開懷。
她多看了眼自己手心的紙袋,笑容裏多了一抹回味。
這家逢春記上一世她吃的最多,也最喜愛。
因着秦越常到逢春記為她買吃食,久而久之,她便只心念着這家了。
柳長妤的視線若有若無地飄向車外,她想起了秦越送與自己的生辰禮。
那時在兩人分別之後,她回到了疇華院。迎春從屋內端出一方盒子,氣散如香梅,柳長妤當時做了大驚。迎春一說這是名為“香梅妝”的一套首飾,柳長妤頓時想起了,那中和街上的玉琅閣,曾與柳盼舒鬧了不快的那家店鋪,玉琅閣的鎮店之寶,便是這一千五百兩的香梅妝—
—
在那一刻,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秦越去往當鋪,典當了自己珍貴之物,就為了給她添置一件首飾。
柳長妤手輕輕擡起車簾,思緒飄了遠方。這個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