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安撫

端午的日子難得是個好天氣,溧江今日旭日當空卻并不燥熱,微風帶着涼爽輕撫過江面。風不大,再适合賽龍舟不過。

柳長妤到樓臺時,賽龍舟還未開局。因着陛下亦會前來觀賽,最好的觀景臺全由禁衛軍嚴守,非皇室人不得靠近。

而柳長妤幾人身處的樓臺,雖是偏遠的一座,可視線極好,入眼能縱觀江面,亦能看清崇安帝所在的樓臺。

那明黃色的龍袍太過顯眼,柳長妤一眼便瞥見了。再多看一眼,她連眉頭都蹙了起來,目光中遠遠望見一道華服女子,站于魏源身側,不是魏昭還會是誰。

“臨江公主對賽龍舟感興趣?”魏昭應是不該。

柳長妤偏生出一個念頭,魏昭此番是為了來見秦越。這念頭一起,心裏頭直直泛起了煩意。

“臨江公主?”李問筠順着她目光看去,頓而道:“許是想觀望一番我大燕男兒的風姿吧,也好日後選一位驸馬。”

李問筠如此說起公主選驸馬,柳長妤不免又想到了秦越身上。

魏昭許是覺着秦越會前來溧江,便早早到了此地以好與他相見。

可秦越眼下究竟在何處?

柳長妤心裏一着急,便四處去尋找秦越的身影。目光掃視過幾座樓臺,越過人群,也并未瞧見哪裏有秦越的半點影子。

柳長妤甚至輕而易舉的找到了薛彥南,可秦越并未與他一起。

“祈陽。”

“祈陽。”褚樂螢喊了柳長妤兩道。

然而她心中有事,眉頭半蹙着,未做回應。

褚樂螢又大喊了一聲,“祈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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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她聽見了,舒展眉心回身問道:“樂螢怎麽了?你這般大聲地叫我。”“還不是你壓根不理睬我嘛。”褚樂螢氣鼓鼓道,而後她從背後變出一盤食盒,其上木刻有精致的花紋,遞給她道:“上次與你們說好了,端午該我請客,這可是杏林巷子裏

我最愛的一家。”

“哇,那我一定要嘗嘗了。”李問筠迫不及待地打開食盒,撚起一小塊放入了口中。

一口下去,她當下贊道:“味道真是不錯!樂螢你有眼光。”

李問筠嗷嗚了一口,又多吃了一塊。待她意欲再多拿一塊時,褚樂螢一把抽開了盒子,李問筠當即不滿道:“樂螢,不是你請我們吃嗎,你做什麽拿走了。”

褚樂螢白了她一眼,“你沒見祈陽,盼樂還有霏霏都還未吃?”

“哦,對哦。”李問筠傻笑幾聲,掩着透出些許粉色的面容向柳長妤笑道:“祈陽,你快嘗嘗,味道很好的。還有盼樂,你也吃一塊吧。”

柳盼樂先前吃了柳長妤買的桃酥,胃已經半飽了,是以只吃了一塊便再未下手了。褚樂螢所選的這家味道确實不錯,柳盼樂小口咽下後點頭笑道:“真的好吃。”

柳長妤也吃了一塊,跟着點頭道:“不錯,這家鋪子為何名字?我似乎未去過這家。”

“這家是個小店鋪啦。”褚樂螢一副“你肯定沒去過”的神色,洋洋作道:“就叫杏林小鋪,你只要進那杏林巷子一眼便能瞧見了。”

幾位姑娘皆好口食,聊起這話題自然是侃侃而談。

邊談笑着又邊分享着吃食,沒一會兒食盒便要見底了,李問筠忽然察覺到了不對勁,她止了褚樂螢的手,出聲說道:“說起來霏霏怎麽不見了。”

是了,從一開始,謝霏便未出現,她還未用一塊糕點呢。

“她在那兒呢。”

柳長妤微一瞥眼,指了指輕靠在樓臺倚欄邊的謝霏,只見她正遠眺着,目光悠然輕飄投于遠方,整個人陷入了安詳。

她的衣袖微微浮動,似乎只是人在此地,而心卻早不知落在何處了。

“霏霏她怎麽了?”李問筠低聲問道。

柳長妤搖頭道:“我猜她只是看入了神罷了。”

而褚樂螢便已端着食盒奔到了謝霏身側,遞給她道:“霏霏,你也嘗一塊吧。”

“樂螢?”謝霏緩緩回頭,半晌才從迷茫中走出。她望了一眼食盒裏的糕點,忽而搖了搖頭道,“不了,我不餓,謝謝你。”

說完,又回過頭看向她一直所專注的地方。

“那……好吧。”

褚樂螢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不明白謝霏到底出了何事,如此沉重的心情。謝霏不願嘗嘗吃食,褚樂螢便只得悻悻而返。

她回時湊到柳長妤耳邊,問她:“祈陽,你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嗎?”

謝霏那狀态看得令人擔憂。

柳長妤一樣一無所知,搖頭道:“我也不知。”

“我怎麽覺得,霏霏在憂心着何事情。”李問筠皺眉苦苦細想,想破了腦袋只得出這麽一個結果,她是覺着這解釋想來最為合理了。

“說到煩心,我總覺得我才是最該煩心的那個。”褚樂螢幽幽嘆了一口氣。

李問筠噗哧一笑,“可不是嗎。樂螢,你那位前未婚夫與武鄉伯府的大小姐,只差一個月不到便要成親了,我想問問你此刻有何感想?”

柳長妤亦笑道:“樂螢,我可是記着你當時說的,要與那兩人的喜宴送大禮呢。”

柳盼樂不知褚樂螢這舉措真正的目地,因此她感嘆道:“樂螢姐好大度。”連前任未婚夫與他人成親,這等喜宴都願意去,還不算大度嗎?

“盼樂小妹妹,你可是想岔了。”褚樂螢可喜歡打柳盼樂的玩笑,她半揚下巴,朝着柳盼樂得意一笑,“本姑娘是為了那送那兩人‘大喜’,可不是真要祝福他們呢。”

褚樂螢又挺了挺鼻頭,傲氣道:“本姑娘日後定要尋個比林和才好一百倍的男兒,氣死那兩個人。”

“樂螢姐,你可以的。日後你定能覓得一位好佳婿。”柳盼樂眨着圓圓的眼睛,甜甜笑道。

“喲,我們的盼樂妹妹小嘴兒可真甜,姐姐我喜歡。”褚樂螢調笑着捏了一把柳盼樂的小肉臉,末了還愛不釋手的又多摸了兩下,“連這小臉都這麽軟滑。”

“樂螢,你真是夠了。”李問筠看不下去了,瞪她道:“你不知道你現在看上去,特別像個大色胚嘛。”

褚樂螢偏偏又偷摸着柳盼樂,還賊兮兮大笑:“像就像咯,我偏喜歡怎麽了?往後若是盼樂小妹妹要嫁人了,我還會舍不得呢。”

聽褚樂螢說“嫁人”,柳盼樂小臉刷地就紅了,她急忙掩飾道:“樂螢姐你竟是胡謅!”

什麽嫁入不嫁人的,她才沒有想嫁人呢。

“好了,你可少欺負我三妹。”柳長妤在旁勸阻,若要由得褚樂螢胡來,可得把柳盼樂說得臉皮都沒了。

“就是,我大姐會護着我的。”柳盼樂連忙往她身後躲了躲。

柳長妤淡淡一瞥褚樂螢,這一眼看過去,褚樂螢便收手了,她見好就收,“好了好了,那就放過盼樂妹妹吧。”

可于褚樂螢而言,那打趣的心思未能即時壓下來,眼下她又盯上了柳長妤,擠眉弄眼問道:“祈陽,賽龍舟不時便要開局了,你可有想過哪位世家公子哥能奪得頭籌?”

說話間,她嘿嘿長笑了許久。暗中所指柳長妤意屬之人秦越,秦将軍。

柳長妤才不上她的當,偏頭一口道:“才沒有。”

“其實,我蠻想看看謝公子劃龍舟的咦?”李問筠撐着下巴歪了下腦袋,莫名來了一句。

“謝公子……劃龍舟?”褚樂螢不确定問道,那語氣便如同臨江公主登基了一般不敢相信,面上眉眼更是難舒展開。

柳長妤:“……”

她有點佩服李問筠的胡思亂想。謝公子那樣的人與賽龍舟放在一道,怎麽看怎麽都不相配吧。

謝公子怎得都像是為文,行風花雪月之事,而非此等極近“搏殺”的比試。

李問筠自覺這話怪異,便嘻嘻笑道:“你們想啊,謝公子那樣的人定是不會來劃什麽龍舟的,可就是這樣,才覺着更想看見啊。”

柳長妤默了默,竟是尋不到開口的話來。

只聽李問筠的語氣裏充滿了憧憬,她似自言自語道:“總感覺那場景一定很有意思。”

“那要看謝公子願不願意參賽了。”

柳長妤朝謝霏喏嘴道:“要不你去問問霏霏,看看她兄長今日可否會來。”

李問筠立刻縮了肩膀,頭搖得似撥浪鼓,“我才不要,我剛只是說笑的啦。”開玩笑,她才不敢主動問及謝公子,她只是好奇心重了點罷了。

不過她是有那麽一點點在意的啦。

只是一點點而已。

“大姐,你快看,賽龍舟似要開局了。”柳盼樂晃了晃柳長妤的手臂,手指向樓臺之外。

柳長妤便挑眉看去。

溧江江面上浮着幾艘木舟,各家少爺們已整裝待發,就等那鼓號聲一響,便拼力奪個頭籌。

時辰将近,崇安帝走至臺前背手而立,一旁的臨江公主魏昭蹙眉端望着江面浮舟,心情愈發不耐,出聲不住地催促道:“皇兄,你便開局吧。”

說話時,還不住地四下拿眼去尋找什麽人似得。

崇安帝背身問身後跟随的章公公,“秦愛卿人可在?”

這擊鼓鳴響之人需得英勇無雙,人選鐵當選秦越來做。

章公公躬身笑回:“回陛下,秦大人一直未到,待大人一到,奴才便立刻領他回來。”

“哼,這個秦越。”崇安帝哼聲,一擺手又道:“不必了,等他真到了,這賽龍舟都比完了。你立刻去傳喚那許文瑞來,跑得快些!”

許文瑞是兵部侍郎許大人之子,現任禁衛軍左統領,生得人高馬大又壯實。秦越不在場,崇安帝第一時間便想到了此人。

“皇兄,你說秦大人去哪兒了?”臨江公主一聽秦越未至,她滿門心思早已不在賽龍舟上了。

“朕如何知曉。”崇安帝遙望江面,不滿冷哼道:“到了這時候了,他竟是沒影兒了。朕定要好好與他算一下賬。”

臨江公主嘟嘴撒嬌說道:“皇兄,不許你太過懲于秦大人,他定是遇見了事情,一時無法來罷了。”她才不願見秦越被皇兄重懲呢。

“臨江。”

崇安帝面色忽而就冷了下來,他側頭直視着臨江公主,半晌未再開口。只是那目光之中包含着警示,看得魏昭當時就心慌慌的了。

她躲閃着眼神問道:“皇兄,你,你這般看着皇妹作甚?”莫非她說錯了什麽話。

“無他。”崇安帝又将目光投回江面,反而是作笑道:“今日到場的皆為大燕世家男兒,臨江你若是有看對眼的,朕便為你選上一選。”

臨江公主頓時喜上眉梢,半分不客氣道:“那皇兄你可不能反悔。”她就一心要選秦大人了。

“朕言而有信。”

崇安帝淡淡一笑,又補道:“只有一條,朕想再與你多說一句。”

臨江公主偏頭笑道:“皇兄,你說。”

她只以為崇安帝所要說的,是想她多考慮考慮,不要妄下定論一類的。誰知崇安帝沉聲道:“大燕好男兒無數,唯朝中重臣你不可選。”“什……什麽?”崇安帝這一句,臨江公主一聽立馬慌亂了,他這話幾近是捏準了臨江公主的七寸,令她不得再随心所欲半步,“皇兄,為何朝中重臣皇妹不可選?此前你不

是說好了,若是皇妹看對了眼的,你便為皇妹下賜婚聖旨的嗎?”

魏昭着急了,她原想得是若她今日選了秦越,便再無後顧之憂。

只要崇安帝一道聖旨下去,秦越豈敢不從?

可崇安帝如今卻說,她不得挑選朝中重臣,可不是将秦大人完全排在外了。

在他人之中,她還有何可選的。

“朕說了只這一條不允。”崇安帝知道魏昭心裏所想的是何人,因此他再度警告于她。

他可以為秦越賜下一位世家女子,但絕不會是下嫁公主。

“皇兄,皇妹……”臨江公主心情哪裏還能愉快了,崇安帝不應下為她與秦越賜婚,她急得眼睛都紅了。

她不愉快,更不甘心。

“臨江,朕乃天子,這一點朕希望你牢牢銘記。”崇安帝最不喜他人質疑自己的決意,即便這個人是自己的皇妹。

這回他雙眼之中染上了深沉,在望着臨江公主時,泛了冷意。

這目光看得臨江公主頭皮發麻,她當即回歉道:“皇兄,臨江知錯了。”

魏昭只能閉嘴了。她與崇安帝本就毫無血緣,只憑着這幾年與太後的情分,能在崇安帝跟前兒充幾分皇妹的薄面,若是說多了只會更令崇安帝生厭。

與秦越的這件事,她還需想想別的法子。

在兩人談話間,許文瑞跟随章曉踏入了樓臺裏。得見崇安帝,他當即跪下行禮道:“臣許文瑞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崇安帝朝鼓面之處揮袖,“許愛卿,這擊鼓之事,便由你去吧。”

端午擊鼓,這可是莫大的一項殊榮,許文瑞心生慷慨激昂,拜謝道:“臣領旨。”

他從章公公手中接過禦賜的鼓杵,大步走向鼓架。

在這平靜無比的江河邊,衆人皆等候着的鼓聲的響起。

站于鼓架之前,許文瑞深吸了一口氣,猛然大力擊打起了鼓面。

一時間,振奮高昂的擊打聲便響了足足有十餘下,連江水亦與聲響一同上下起伏。

“祈陽,這擊鼓之人是許統領。”褚樂螢耳尖眼亦尖,聲音響起的那一剎,她便認出了這擊鼓之人。

柳長妤平靜地颔首。

“我還以為陛下會賜秦大人,去做這擊鼓之人呢。”褚樂螢摸了摸下巴,不太明白為何出現的會是許文瑞。

擊鼓之人應為大燕英勇戰将,秦大人本事厲害,足以彰顯其英勇之氣了。

柳長妤又搖了搖頭,她亦不明白。

況且她仍未能找尋到秦越的身影,這心情便不禁低落了下來。這一低落便無心再看溧江之上的賽龍舟了。

“好棒!”

待那十來道鼓聲過後,江面所停着的龍舟一舉進發,五只木舟彼此相争一二,江邊歡呼聲,助威聲綿綿不絕,場面盛大又熱鬧。

柳盼樂禁不住笑着贊嘆了一句,“這可真是有意思。”

“今日可算是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了,一年下來難得見幾次大場面,當然有意思啦。”

李問筠跟着笑,一指溧江道:“你們說,方才那五只木舟裏,哪一只會先争到首位?”

一只木舟裏共載有三名男子,只是這裏面都有些誰,柳長妤卻不認得了。

褚樂螢先插話道:“我記得張大公子很是壯碩,興許會是張家公子那一只?”

“他那哪裏是壯碩,分明是胖!”

李問筠無奈一攤手,反而道:“我怎的覺得會是李二公子那一只呢。”

“不對不對,李公子肯定不行的。”褚樂螢連忙擺頭,否道:“他那般瘦弱,哪裏來的力氣。”

“已經分出勝負了。”柳盼樂看這兩個人争論個不停,這便提了一聲,指着那頭道:“你們快看看。”

“誰贏了?”

“對啊對啊,是誰贏了?”

李問筠與褚樂螢都湊過去探看。柳長妤輕靠于柱子柱身上,蹙眉抱臂說道:“贏了的是武鄉伯府的二公子,秦淪。”

令她沒想到的是,今日這第一回比試竟然是秦淪大出了風頭。

在柳長妤暗暗細思秦淪的同時,她也在思索他的用意。莫非秦淪奪這頭位,是為在崇安帝眼前出出彩,得個另眼相看嗎?

不得不說秦淪這勢頭,确實夠猛的。柳長妤看得清楚,方才他們那一只木舟可是落在了後頭,最後才全力沖到了首位。

“是他?”褚樂螢是連思都未思及秦淪的,因而大為吃驚道:“那我和問筠都猜錯了……”

李問筠嘆氣,“我也沒想到,只覺得他平平庸庸,沒想到劃舟竟有一手。”

柳長妤已收回了目光,若秦越未前來江邊,她便沒有觀看這賽龍舟比試的必要了。

她興致缺缺,抱臂側身正要回頭,卻在這一瞥眼間,明眼見一高大挺立的身子轉了個拐角,進了杏林的那條偏僻小巷。

那男子右手撫在長刀之上,刀柄有道大紅流蘇飛揚。

柳長妤一眼便認出,這人是秦越了。

“你們先看着,我離開一下。”她沉聲,半步未留便大步離開了。

柳長妤一心想着要追上秦越,她提起衣擺便追着跑下了樓臺,直直向着小巷的方向走去。

可還未走到半途,身前卻突然閃出了一男子的身子,徑直正面攔下了她的步子。

柳長妤本不欲開口,只想繞開他走,然這男子似有意與她作對,她走往哪處,他便擋在哪處。

這一刻,柳長妤冷面不快道:“不知這位公子當街阻攔本郡主,是為何事?”

“祈陽郡主,幸會幸會。”

這男子一開口便流露出邪佞的笑意,他這笑立刻使得柳長妤認出了他來。

他就是在謝府門口,以那等目光遠遠盯着她的那位。

男子眼中的邪淫不去,偏偏還抱了拳裝作公子之态道:“上次未能與郡主相識,是本侯的憾事。今日一見,郡主果真如傳言中那般的姿色不凡。”

“你是……褚延钊。”柳長妤幾乎是咬牙說出了這一句。

整個燕京翻個底朝天,能自稱本侯的小侯爺,只有褚樂螢的兄長,褚延钊一人而已。

“郡主竟是曉得本侯,看來郡主與本侯的緣分不淺吶。”

褚延钊笑容更大,甚至張狂地掃視柳長妤的全身,那目光似乎能透過她的衣物,瞧出她玲珑的身段,這讓柳長妤極度的不舒服,令她作嘔。

褚樂螢的這位兄長性子太令人作惡了,光天化日之下,膽敢調戲于她?柳長妤可不會管諸延钊可是褚樂螢的兄長,惹了她不快的,一個她都不會放過。

“平南侯,你最好适可而止。”柳長妤因褚延钊的眼神大為動怒,她生平最厭惡有男子用這般的目光打量自己。

不是一般的厭惡。

褚延钊又笑道:“郡主何必生氣呢,本侯不過是想與郡主多相識一番。”

“本郡主沒有興趣與你相識。”

“郡主怎能如此一說呢,保不齊你我日後……”他咧嘴大笑。

他是想說保不齊日後,他與柳長妤會有更親密的關系也不一定呢。見褚延钊越說越張狂,柳長妤抽出鞭子打斷了他的話語,她便用鞭頭指向了褚延钊,一字一句冷聲道:“你膽敢再多說一個字,本郡主今日便教你說了不該說的話,會是如

何的後果!”

褚延钊嘆氣道:“好好好,本侯不說了。”只是那淫邪的目光并不回避,仍癡癡顫顫地追随在柳長妤身上。

諸延钊半眨不眨,癡迷的眼神便打量柳長妤的面容,再到她的身姿。

這位祈陽郡主生得實在是太妙了,近看之下他甚至直咽口水。若是能嘗上一嘗,這輩子回味起來都是妙哉妙哉的。

然就是脾氣太難馴服了點。

柳長妤眯起眼,又提聲指着他雙眼道:“別讓本郡主逮住挖了你眼珠子的機會,不若本郡主絕不會放過你。”

這人的雙眼,她極度想就此弄瞎了他。

褚延钊完全不怕,反而用舌頭添了一圈嘴唇,“原來郡主好這一口。”連口味都血淋淋的,不愧是燕京嚣張潑辣的祈陽郡主。

柳長妤沒有搭理他,只是又冷眼瞪了他繞開他走。對于這種無賴之人,多多無視就好了。

見她要離開,褚延钊出聲問道:“郡主可是有事?本侯再陪陪你吧。”

“本郡主的事情,無可奉告!”柳長妤再度沉下了臉。

與這人再多說一句話,都是在費她的精力。

諸延钊卻意欲跟在她身後,柳長妤氣得一甩鞭子,他身手還算靈敏,堪堪躲避,免遭一擊。

柳長妤再度揮鞭,這回鞭頭由着側面而飛來,諸延钊不得不側頭而閃開。

趁着他側頭未注意的機會,柳長妤抽身便飛快鑽進了小巷裏又連忙轉了個過角。

因諸延钊的出現而毀了情緒,柳長妤面色極其難看。

她在心裏多念了幾道秦越的名字,那股難言的惡心終于強壓了下去。

心中想着他高大的身影,柳長妤提着衣擺,縱身便拐了彎,朝向杏林那條小巷子裏跑去,邊跑動時還不忘幾次回頭,察看可有人跟來。

好在身後并未有褚延钊跟着,她這才放下心繼續前走。

小跑到街頭處,拐角外突然傳來了嬌柔的女音,入耳時好聽極了,“好巧,竟然在這裏遇到了表哥。我還以為表哥你會在江邊待着呢。”

柳長妤頓住了身子,她沒出聲,也未走出去,便就站在原地聽着兩人談話。

靜默了片刻後,這時有男子的聲音,“秦某出現在哪裏,似乎與姜小姐無關吧。”

這竟然是秦越的聲音。

柳長妤握拳大驚,她神情複雜,腦中思緒略起了混亂。

秦越口中所說的姜小姐,無疑便是姜元怡。可她為何不知,姜元怡是何時與秦越是表兄妹了?

魏氏只一位夭折的姐姐,再無旁的兄弟姐妹,秦越又哪裏會有表親?

姜元怡音色凄凄哀怨,喚道:“表哥……”

“姜小姐,請你慎言。”秦越聲音很冰冷,他态度堅決,沒說兩句就拒了姜元怡道:“秦某與姜小姐非親非故的,當不起表哥一稱。”

姜元怡更換了于他的稱呼,只道:“那元怡喚一聲秦大人,總可以了吧。”

“随姜小姐的便。”

秦越又道:“秦某先行,姜小姐請便。”這是不在意她叫還是不叫秦大人了,姜元怡之于秦越,是入過了眼便遺忘了的存在。

那邊再沒了聲響,柳長妤在暗角裏只望見姜元怡走遠,知曉她是真的離開了。

待全然瞧不出姜元怡的身影,柳長妤便走出了角落。她鳳眼帶笑,眉眼間更是恣意展開。

聽完這兩人的對話,柳長妤心情好極了。她心裏踏實多了,便憑着秦越對待他人的态度,根本無需她抱有一丁點兒的擔心。

她之所以會有忐忑不安,皆是因上一世之故,那不安的情緒與忘不卻的記憶一同存于她心底。

想忘卻似乎又極難,因着執意過深,已化為骨血。

只是柳長妤明白,上一世都是上一世了,這一世才該是她真正所要好好面對的。

“秦越!”

柳長妤轉過街角,一眼瞥見靠牆而立的高大身子,心下一動便跑向那人。

秦越側身看來,欣喜笑道:“長妤。”她竟然也來了這江邊,是為了看賽龍舟而來的嗎?

“阿越。”

一抹緋紅飛上柳長妤的臉頰,她見秦越站直了身子,所凝視着她的雙眸裏布滿了笑意,便忍不住愛昵喚他。

對方那雙狹長的眼裏有期盼她來的情緒,柳長妤甚至有一股錯覺,那人正張開雙臂候着自己撲入他懷。

柳長妤是這般想,也是這般做的。

她小跑着,一頭栽進了秦越的懷中。因着心頭那多到纏亂的事端,她便緊緊摟住面前之人,面頰撲在了他胸膛上一動不動。

他的手是冰冷的,面是冰冷的,聲音亦是冰冷的,唯有這身子,胸膛是溫溫熱熱的,叫她歡喜得不能言語。

只有他的氣息最得她心了,能在他身邊,再多再多煩心的事情也會一并消散的。

一想起自己被褚延钊那厭惡的目光,盯着自己瞧了那麽之久,柳長妤便更想往秦越懷裏鑽,想讓自己心中的歡喜來得更多一些,好沖散方才的不适。

柳長妤正想着事情,突然感覺到有顆腦袋擱在了自己頭上,秦越反手擁緊了她,在這一刻,他的身子是全然包裹住了她的。兩人的氣息就此交纏,分不出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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