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醉酒

在殿外遇見謝開霁,柳長妤是不吃驚的。每每謝霏入宮時,謝開霁都會提早候着,接她一同離宮回府。

因有謝開霁與謝霏同路,柳長妤步子走得緩慢。

行走在路上,謝霏将太後的話轉告給了謝開霁,謝開霁朝她笑笑,安慰道:“霏霏,沒事的,我回府便與父親好好一談。”

他知道,謝霏是怕太後為自己賜一門自己不願嫁的婚事,到時連反抗都不可。

“哥,我怕姑姑為我随意指一門親事。我是真的怕。”

謝霏苦着臉央求道:“哥,我只想嫁我盼着嫁的那人,我不想姑姑為我賜婚。”若太後賜婚,她萬不能嫁自己想嫁之人了。

“霏霏,你無需擔心。”

謝開霁揉了揉她頭,“我說過不會讓你就這般随意嫁給他人的。”怎麽他也要守着謝霏一段時日吧。

聽他作保證,柳長妤微微揚起了笑。謝開霁是真的待謝霏好,至少她不必再多挂念着謝霏的事情了,只要謝開霁會管着便是。

“霏霏,”謝開霁又問謝霏道,“娘娘今日尋你入宮,便只是與你說了婚事?”

“只是此事。”

謝霏點頭應道:“姑姑今日好生奇怪,我還以為是有何大事呢,誰知道只要我念了幾則故事,又與我說了幾句話,便放我離開了。”

“那郡主呢?”

謝開霁又斜視柳長妤,口裏小聲念道:“郡主好似與你同到的。”

“祈陽在慈元殿內,先念了一個時辰的書。”

謝開霁冷不丁問詢柳長妤,這話令在沉思中的柳長妤吓了一跳。她身子稍不留意,便朝旁倒去,還好謝開霁适時地扶住她,下一刻便又放開了手,“郡主,您小心些。”

“謝謝。”

柳長妤有幾分窘迫,她有片刻走了神,受了驚吓後差一點就扳倒。

這反應過來,才知曉方才謝開霁是問自己話呢,便回道:“娘娘只是命我念書,提及了霏霏的婚事,并未與我多說別的。”

謝開霁眼眸放空,幽幽道:“郡主應是知曉十月的選秀……娘娘許是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太後有意定柳長妤,才會命她多次入宮。

一想到柳長妤将會入宮為妃,謝開霁喉嚨便酸澀不已。

“我并不知曉娘娘的用意。”柳長妤搖了搖頭。

這幾日來來往往宮中兩次,太後只命她念書,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若說打算下旨賜婚,未免也有些牽強了。

這一世與上一世并不相同,柳長妤堅信以她這般的性子,上世在深宮中太後便不喜自己,那麽今生也同樣不會喜自己。

太後絕不是個會給自己惹上煩心事的人,因而柳長妤不覺得太後近日會下賜婚懿旨。

柳長妤是要絕了自己在選秀之前,會入宮的可能。

她甚至以為,自己已經辦到了。

“哥哥,”

這時謝霏卻揪住了謝開霁的衣角,她小心翼翼地開口,神色緊張道:“我……我日後恐怕會多入宮,姑姑今日有這個意思。”

因她這話,柳長妤皺起了眉頭。

謝開霁卻不擔憂似得笑道:“無礙,姑姑總會照拂你的。”

畢竟同為謝家人,太後待謝霏與謝開霁自然不比他府。

謝開霁滿心想着,太後為謝霏與自己的姑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謝霏吃虧的。

因此謝霏入宮陪太後,謝開霁還是放心的。

出宮後,柳長妤便與謝家兄妹分了別。然坐進自家王府的馬車裏,靠在軟墊之上閉眼小憩。今日她在慈元殿話說得太多,光是念書便有一個時辰,可那茶水卻只喝了不過一杯多,喉嚨的酸疼直到現在也無法散

卻。

柳長妤身心皆疲,她只想好好休息一番。

馬車平穩地向汾陽王府駛去,在迷糊間柳長妤已記不清走了多久,只聽車外丹胭探聲報道:“郡主,前頭兒是表少爺與秦大人乘坐着同輛馬車共行。”

“嗯?表哥與秦大人也在?”

柳長妤從睡夢裏驚醒,她睡眼朦胧一時還看不清楚,便揉了揉眼角。

丹胭已先撩開了車簾,待她探眼一瞧,便瞧見前頭兒不遠處,秦府的馬車正前行着。

也不知薛彥南與秦越今日共乘一騎,所為何事。

這兩人已不是一次偷偷摸摸,背着她行事了。柳長妤一直确信,秦越與薛彥南在她背後,達成了一致,她可真想知曉,那事究竟是何事。

心思一動,她輕倚在車廂壁上,伸手一指,吩咐道:“跟上去吧。”

“郡主……這不好吧?”

汾陽王府的馬車尾随秦府的馬車,說出去還真不好聽。

丹胭遲疑了一剎,可又見柳長妤面色不似再開玩笑,只得妥協了。她心裏不住地嘀咕,自家郡主何時起意,有心做起這偷摸跟蹤之事了?

秦府的馬車一路行到山河樓才停下,柳長妤便見薛彥南與秦越一前一後走入了酒樓之中,兩人行步時面帶燦爛笑容,看似心情是極好的。

她當即起心,管丹胭伸出手道:“丹胭,車內備着的胭脂呢,我需要一用。”

“在這兒呢。”

丹胭從車廂裏取來一木盒,從中将胭脂盒遞給了柳長妤,她又問道:“郡主可是要上妝?不若奴婢為你吧?”

“不必。”柳長妤接過來,她用指腹點了點胭脂,“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郡主,你?”

丹胭話還未說完,便見柳長妤已是抓了滿手的胭脂,一舉抹在了自己面頰上,這一動作下去,是塗了滿臉的大紅。

雙頰塗抹滿了大紅的胭脂。

柳長妤着了胭脂,幾乎将自己臉頰塗抹成了大花臉,滿面紅豔,一眼看去極為駭人。

丹胭驚呆了。

“你等下便在此處侯着我,我先進去瞧瞧表哥。”

柳長妤嘴上說的是薛彥南,實則卻是為了見秦越,她心有急切,因滿面的胭脂,不易顯露出來。

丹胭便是被她妝容所吓着了,“郡主,您……您這是作何?”

那紅色的胭脂塗滿了整張臉,蓋住了柳長妤原本的容貌,丹胭心裏着急,想為她抹去,“郡主,您若是想上妝,奴婢為您上胭脂就是了。”

“不必,我要的就是這般。”

柳長妤止了她手,很是滿意自己所裝點後的這張臉。

她覺着,這張即便站在汾陽王爺與王妃面前,兩人也認不出是自己女兒的臉,秦越更是認不出來了。

“郡主,您這,實在是太過吓人了!”丹胭結結巴巴,半晌過後,連話都不太會說了。

柳長妤擺手,“這是僞裝之一,我可不想有人認出我來。”丹胭滿口無言,“郡主,奴婢保證,今日您一出馬車,街上再無人能認出您來了。”別說是路人了,即便是與柳長妤親近之人,迎着她這張慘烈的面容,也絕對是認不出來

的。

“那可不,我聰明着呢。”

柳長妤竊喜過後,頂着這一張慘不忍睹的紅臉,便奔進了山河樓。

她這面容登時引來了樓內的注視,為避免生事,柳長妤只好擡起袖口,遮蓋住些許自己的面容,不叫這臉太過露在衆人眼底下。

只是她長袖一晃過後,隐有大紅的臉探出袖口,僅是這一點紅,也足以令人注目了。

柳長妤未理睬他人,奔向正堂,迎着小二哥走去。

那小二一見柳長妤,還以為她圖謀不軌,吓得連完整的句子都說不清楚了,“客……客官,官,不知你……你,你有何事?”

他猶猶豫豫地想要勸她離開,卻被柳長妤丢了一兩碎銀,她笑道:“小二,我只進來片刻,很快便會離開。”

柳長妤卻不知道自己這一笑,宛如血盆大口,有多煞人。

小二吓得呆呆愣愣的,只縮着脖子邊顫抖邊點頭。他想,別管她究竟是去何處,還是今日是來吃霸王餐的,只要這位客官,不真的吃人,那便行了。

不過柳長妤可沒心思,卻想吃還是不吃他這一回事。

為了尋秦越的身影,柳長妤已掃過一樓一圈,然并未瞧見他,于是她便擡腳上了二樓。二樓皆為包廂,不便于尋人。

柳長妤剛想折返去問那小二,就聽其中一間清晰的傳出薛彥南的聲音,“秦越,來,跟兄弟幹了這杯!”

那聲音真似已是大醉了。

柳長妤恍然,這兩人原是為了喝酒而來。她沒作猶豫,上前敲了敲門,咳咳兩聲心裏琢磨好了措辭。

不知裏頭人可是被她敲門聲所吓着,接着便是一陣酒杯落地的噼裏啪啦。

房門在這刻被打開,柳長妤卻對上秦越一派清然的雙眸,在越過他高大身子而向裏望去,屋裏頭還有已喝趴下的薛彥南,他大醉不醒,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薛彥南右手挂在半空,張開着,地上落着破碎的酒杯,這一看便知,那酒杯是自他手心滑落于地的。

“你們……”柳長妤吞咽了一口,目光又幽幽地收回,落在秦越狹長的眼上。

那人正直直的,炙熱地凝望着她。

因着秦越目光太直接,柳長妤一時忘了自己究竟要說何話。

兩人對視了片剎,秦越忽而皺眉道:“長妤?”

他這一眼便将柳長妤認出來了,她大驚:“秦越,你為何會認出我的?”她擡手又摸摸自己的臉,确信這妝容是萬無一失的。

這可真是令人費解了。

秦越:“……”

他面對柳長妤的如鬼面這麽一副妝容,實在是有些說不出話來。他想不明白,柳長妤是想作何,整了這麽一出?

在她這副怪模怪樣面前,秦越第一眼看清的是柳長妤的那雙漂亮鳳眸。

因而在面對她那雙明亮眼眸時,秦越鎮定了心魂道:“你的眼睛,很好認。”

旁人他不敢保證,唯有柳長妤,他是絕不會認錯的。

“真無趣。”

柳長妤還想騙他一回呢,誰知道一眼便被拆穿了,她擺擺頭無奈嘆氣,只得自己認了栽。

待腳步踏入了屋內,柳長妤指着趴倒在桌上的薛彥南道:“表哥這是真醉了嗎。”

秦越撇頭,“許是。”

“秦越,你們方才可是在拼酒?”

桌上擺放着數瓶已經喝空了的酒瓶,不難想象這兩人究竟喝了多少。薛彥南的酒量柳長妤是心知的,他壓根就是不太能喝酒之人,何故還非要與秦越拼得這般兇?

柳長妤緊緊皺眉。

“算是吧。”

秦越耳根隐隐泛紅,左搖右擺含糊回了一句。

只因他與薛彥南有約定,便請薛彥南喝一個月的酒,薛彥南才肯幫協他,為他與柳長妤搭線,助他早日抱得佳人歸。

薛彥南也是個半點不虧了自己的,就這個月算下來,可是喝了秦越不少的酒錢了。

“表哥,表哥!”

柳長妤推搡了薛彥南半晌,也未見他有回應的。她便側首,用那一張如血抹了滿面的臉,看向了秦越,“表哥他都喝醉了,先派人送他回府吧?”

秦越:“……”

每當一與柳長妤這張臉對上,秦越便要沉默許久。

他當真還未适應柳長妤這滿臉大紅的妝容,待緩過來後,他慢道:“我正打算命人送他先回薛府。”

“嗯。”

柳長妤淺淺一笑。

她發誓絕對是自己平日那樣的笑容。

秦越再度僵化:“……”

他真的有點想說,若是可以,柳長妤還是別笑了,不然當真是滲人的。

不過這些不過是秦越的心裏話,柳長妤并不知情。她此時正好奇地摸摸,舉起桌上一瓶還餘下的酒杯,執于鼻前輕嗅了兩下。

鼻息間入了香氣,這酒香味兒很是吸引人,柳長妤便好奇問道:“秦越,這是何酒呀?”

“是茱萸酒。”

秦越剛欲一說此酒濃度大,不善喝酒之人沾幾口便會醉,柳長妤便已倒了一杯,傾盡自己唇裏。末了,還吐舌卷了一圈自己的唇瓣。

那唇瓣因染了水光,煞是嬌嫩。

秦越喉結一緊,不自覺喚她道:“長妤……”

這一聲呼喚卻得了柳長妤迷茫的回眸,不多時她身子随之晃了一晃,探出手來似意圖抓住他,她癡癡的笑道:“秦越,為何你有兩個啊?”

秦越:“……”

得了,柳長妤已經喝醉了。

“秦越,這酒可真好喝,嘻嘻。”

“……”

柳長妤腳下不穩,她雙手伸來,秦越為了穩住她,便探手捉住了她手。

然柳長妤卻不依,她奮力掙脫了開他的掣肘,微微歪首,鼓起嘴嘟囔道:“往後這酒你要多買些,我還要喝。”

“……”他哪裏還敢讓她碰?

秦越想,喝是可以,但他必須守在她身邊。

柳長妤突然張開手臂,鳳眸眨巴眨巴道:“秦越,我累了,走不動,你,你抱我走……回府。”

秦越卻沒動彈,眼前是柳長妤那張塗滿了胭脂的臉,再多一血紅的笑臉,這于他的沖擊還未來得及消去。

他的反應令柳長妤登時不滿了,她嘟嘴提高了聲道:“秦越!”

這一聲過後,她已是神志不清一崴,要朝旁栽倒了,秦越當即飛快摟抱住她,無奈一嘆:“抱,當然親自抱你走了。”

柳長妤将頭靠在秦越胸口,好心情地在他胸前不住的磨蹭,這幾下磨蹭之後,臉上的胭脂便盡數擦在了秦越衣上。

她的腦袋還未停下,嘴裏還連連喚了幾聲,“阿越,阿越。”

秦越望着那大紅的一片,暗自嘆了口氣。

可當他在瞥眼來,柳長妤臉上的胭脂已是蹭了下去,心裏有了相較,秦越暗暗的想,他果然還是喜歡柳長妤不着妝的模樣。

“唔……秦越?”

“嗯?”

“嘻嘻,沒什麽,沒想到真能遇到你。”柳長妤又埋首用臉蹭他。

秦越穩穩摟起柳長妤,一手遮着她的面容,不叫外人看去,一邊尋了一條偏僻的小路,便快步離了山河樓。

柳長妤窩在他懷裏,愣愣地睜大迷茫的眼,擡手傻兮兮笑道:“為何我會在你懷裏啊?”

秦越無奈嘆氣,“長妤,你喝醉了。”

喝醉了的柳長妤整個人就像是個小傻蛋一樣,什麽都不記得了,只記得要在他懷裏胡亂搗亂。

“才沒有!”柳長妤埋頭在秦越胸前胡亂好一通蹭,臉上塗抹的再多的胭脂,這下也皆留在秦越胸前了。她擡起頭湊近秦越的臉,似乎是意切,想離着他更近些,便喚聲:“阿越,阿越

……”

好幾聲呼喚,嚷得秦越口幹舌燥。柳長妤朱色的唇瓣便在眼前,此時正張着小嘴,與他平視。

“長妤,你別鬧。”秦越沉沉說道。她若是再這般,他真不定能将那股沖動忍下來。

然而柳長妤卻偏頭乖巧,偏生雙眼裏一派迷茫回道:“我只是想叫叫你。”

她臉上的妝已卸掉,露出雪白的肌膚,只是那上頭仍殘留有些許紅痕,那一雙鳳眸因着醉意,隴上一層波光,煞是勾人。

“行了,我先送你回馬車。”

秦越特意擇了一條無人的小道,免得叫路人發覺了兩人,于柳長妤的名譽也不得好處。

大白日的,他懷裏還摟着一個柳長妤,實在是太過顯眼了。

柳長妤磨着他脖子道,癡癡又笑道:“你要送我回府?”

“嗯。”不送她回去,他哪裏放得下心來。

柳長妤又用臉在他脖子裏磨蹭,“好呀。”語氣是說不出的歡喜。

“你要親自送我到府哦。”不得不說,喝醉了的柳長妤,連膽子都大了許多。她有重複了這句話,要聽秦越肯定的回複,只不過她這話并未得到秦越的回應,柳長妤不滿地揪他耳朵,還壞心眼地咬

了他耳朵一口,“秦越,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

秦越的耳根微微紅,他喉結滾動,在柳長妤側過臉時,傾身吻上了她嬌嫩的唇瓣。

他将她的身子高高擡起,幾乎是與自己相平的,便于自己吻她。

因着喝了茱萸酒,柳長妤唇齒間浸着酒味,這酒含着甜味,秦越想,定是他從未品的那種美酒。

他輕輕吻了她幾下,心滿意足。

柳長妤卻勾着他脖子,一副呆愣茫然。她臉上暈着緋紅,一雙醉眼朦胧,望着秦越時目光如癡如醉。

半晌之後,她才驚道:“你偷親我!”似有指責的味道。

秦越卻挑眉發問:“有何不可?”

“當然不可,應是我先親你才是。”柳長妤不滿地直哼哼,她用力起身,便撲向了秦越的雙唇,一口咬了下去。

力道有些大了,她的牙齒徑直嗑到了秦越的牙齒,這下撞得生疼生疼的,她嗚咽了一聲。

“很疼?”

秦越看她雙手捂住嘴唇,不禁關切多問了一句。

柳長妤皺眉回道:“疼。”

“讓我瞧瞧。”

“唔。”

在柳長妤放開捂住唇的手的那一剎,她的唇瓣再度被秦越所覆上。

他的吻向來是溫柔的,裏面滿含情意。他溫熱的唇瓣磨蹭着她的,舌尖輕輕拭過柳長妤的牙齒,有安撫的奇異效果。

溫柔的一吻罷了,秦越勾唇笑問:“可還疼?”

柳長妤小聲沉吟,頭擺的如撥浪鼓道:“不疼了,不疼了。”唇齒間還留有甜絲絲,這樣甜蜜的疼痛,她可再多經受不住了。

“我想你還疼着,這還不夠。”

與這話一同落下的,還有秦越的吻。

秦越為着理由,卻又吻了柳長妤一遍,直到兩人皆是氣喘籲籲才放過了她。

一吻過後,柳長妤滿面飛紅,她将頭埋在他胸前,再不說話了。

秦越這般的架勢,柳長妤是熬不住的,只管半刻後,她便直接棄械投降。

有好聽的笑聲自秦越的胸腔傳出,他未多話,雙手便擁緊了懷裏的寶貝,大步走向汾陽王府的馬車。

丹胭在車上侯了半個時辰,乍看秦越走來,未反應過來愣住了。然再一看,發覺秦越懷中還抱着一人,丹胭再仔細瞧看,這人身着的不正是自家郡主的衣裳嗎?

她大吃一驚,為何郡主是由着将軍抱着回來的?

天,莫非這一路上全叫人看了去吧?這回府之後,他究竟該如何向王爺王妃交代?

“秦,秦大人……”丹胭驚慌失措,她連忙走上前福禮道:“奴婢見過秦大人。”

瞧見她驚恐的模樣,秦越知曉她心裏在擔憂何事,便有意解釋道:“我來時未叫人看見,你且将郡主帶回府,她是沾了酒,喝醉了。”

丹胭後怕似的大松口氣。未被人察覺便好,她也不必太過憂心。

可當丹胭望着窩在秦越懷裏一動不動地自家郡主,一時間又犯了難。

最後她是無奈地開口懇求道:“秦大人,可否請您安置我家郡主,在馬車上?”僅憑她與馬夫,皆不敢随意觸碰郡主的。更何況能見到郡主如今乖順的一面,還是地、賴在秦将軍懷中,丹胭可真的是不知說何話才好。她真盼着,郡主與将軍的婚事早日定下來。不若這外出相見都要擔驚受怕

的,惟恐被人瞧見了。

“嗯。”

秦越點頭應下,他翻身上了馬車,輕手輕腳地便将柳長妤輕手輕腳地放躺在軟墊裏。

當他再擡腳要翻身下馬車,腳底還未一轉,衣角便被柳長妤擡手拉住了。

“長妤?”

柳長妤雖醒來,可她鳳眸裏仍溢滿了茫然,她伸手緊緊攥着,憑靠着自己模糊的意識,她告訴自己,她不願見秦越就此離開……她不願意。

她想他留在自己身邊。

柳長妤沙啞着嗓子開口,此時她已有較為清晰的意識,“秦越,你應了我,要親自送我到府上的。”

她想他陪着自己,一直在王府再離開。

秦越探出手指在她臉上一擦,将那殘留的紅痕擦拭去。柳長妤的唇瓣留有紅腫,那是他所留下的,看到這處,秦越的眼眸微暗。

柳長妤的臉頰便在他指尖下磨着,她眯起眼如舒适一般道:“你應了我的,不準你反悔。”

“好,不反悔。”

秦越又傾身靠向車廂壁,他高大的身子蜷在窄小的車廂內,顯得有些滑稽。然而柳長妤卻不介懷,她爬起身,便要向他而去。

馬車外丹胭視未聽清二人的談話,只隔着車簾問道:“郡主,可是要即時回府?”

“回吧。”

柳長妤又幽幽補道,“從側門回府。”她這一副模樣,可走不了正門。

“好。”

丹胭應下後,又回身向車廂裏多看了一眼,只是有車簾遮蓋,并不能看到裏頭。她只是知道,秦将軍并未從馬車裏出來,想來是應承下,要送郡主回府了。

她轉過身,吩咐車夫道:“小馬,往側門走。”

“好嘞。”

馬車便駛動了。

車廂內,柳長妤直起身,她雙眼一眨不眨地凝在秦越面上,只見秦越勾起一道笑容,他緩緩攤開雙臂,作出一道迎她入懷的姿勢。

柳長妤便身子一軟,朝他那方倒靠而去,身子穩穩地落于他懷抱,她又順勢将頭窩在他臉側,如此過後便滿足的一笑。

秦越曲起手臂,環住了她。

其實柳長妤之所以拉住他,是因為她有些困頓,想秦越陪在自己身邊,好暫且歇息片刻。

手心揪着他的衣襟,柳長妤合起了眼。

她是真的有些困了。

這邊柳長妤安安穩穩地淺眠,秦越便擁着她,當了一回她的睡枕。

一路無話,只有柳長妤淺淺的呼吸聲。

待馬車停時,秦越搖了搖柳長妤的身子,喚醒了她,“長妤,已經到王府了。”

柳長妤卻将從睡夢中轉醒,她擺着頭磨蹭他道:“秦越,讓我再多睡一會兒。”邊還探手摟緊了秦越的腰。

秦越卻伸出手,捏了捏她柔軟的側臉,“快起來,已經到了,你醉了需得回府歇息。”

就她這渾身酒氣的,秦越真想她早些回府,好好換一身去味。

“知道了。”

柳長妤無奈地從他懷中走出,秦越動了動筋骨,被柳長妤枕了一路,此時手臂架不住的酸疼,他先掀開車簾翻身下了車,而後伸出手臂作勢要攙扶柳長妤下來。

柳長妤歪歪倒倒地走出馬車廂,秦越看她這副模樣,又不放心,便摟着她側腰,将她一把帶了下來。

複又擡手拍了拍她頭頂,“回去先喝一碗醒酒湯,好好睡下,記着了嗎?”

秦越雖是與柳長妤說的,卻一邊囑咐丹胭,要好生照顧郡主。

柳長妤咬唇回道:“好了,我走了。”

“嗯。”

秦越與她作別,轉身便背向而行,走了幾步,卻聽身後有聲音呼喚他,“秦越。”

待他再一回首,卻是柳長妤顫顫巍巍地奔向他來,那身子因着不穩,走了半路便崴了腳。秦越走至她面前,蹲下道:“你為何不回府?”

“我……”柳長妤委屈地擡眼,她腳腕正疼着呢,便扁嘴道:“我還想找你。”她忘了有事要與秦越說呢。

秦越嘆了一口氣,背對着柳長妤蹲下,将自己嵴背展露與她道:“你上來。”她真是讓人無法放心,非得親自送回去才可。

“秦越,你真好。”

柳長妤只一傾身,便伏趴在了秦越背上,她雙手摟緊他的脖子,笑得鳳眸都彎成了月。

秦越雙手握着她的大腿,将她穩穩地擡起,柳長妤便就趴在他身後,聲音随他走路還起伏:“這幾日太後宣了我入宮,你應當知曉的。”

“長妤,陛下似乎仍有意選你為後。”

柳長妤是想告知秦越,自己在太後那似失了看好,入宮之事許是已無大礙了。誰知道秦越卻回了這麽一句,當下便令柳長妤僵硬了身子。

“他,為何?”柳長妤不明白魏源對自己的執着之意。

秦越也搖頭,他感到柳長妤柔軟的身子緊貼着自己,這便已足夠了,“只是陛下說過,你是最适合之人。”

柳長妤噤聲道:“你也認為,我最适合嗎?”

“嗯……”秦越暗暗應道,這一回應直叫柳長妤收緊了手臂。秦越曾一度想過,柳長妤是最适合坐上那位子的,且那時候柳長妤一心所戀着的是當今聖上。只是這回,她歡喜的是自己,即便柳長妤再适合為後,秦越都不會讓步,“不

,我不認為。”

柳長妤僵着的臉,頓而便柔和淺笑。她蹭了蹭秦越的後頸,又輕輕吻了一口,甜甜喊道:“阿越,你要護好我。”絕不能讓她落入他人手心了。

她又探頭到秦越的肩側,唇齒間的熱氣便呼在了秦越的耳邊,将那處染紅了透。

“你要老實點。”秦越嘴唇繃緊。

柳長妤咯咯笑道:“好啊,那你再說說,都還有誰合适了?”

若能選出一位合适的人選,那柳長妤落選的可能便極大了。

“你不定是最合适的,”

秦越咳咳鎮定道:“這燕京還有謝家小姐,姜太傅之女,姜小姐,沈家那位大小姐,且李小姐,平南侯府大小姐,皆為合适的人選。”

柳長妤笑着回應他。

只聽他又沉吟低聲道:“不會只你是最合适的。那位子總會選出一人坐上去的,但那人絕非是你。”

柳長妤唇角挂着笑,她沒有說話,只是用唇瓣碰觸了他的耳朵,以此作了回應。靠在秦越的背上,她很想入眠,那樣的話,夢境定是美好的。

秦越說得對,總有一日會坐上那位子的人,絕非是她。

……

卻說柳長妤到府內,被丹胭硬逼着喝了好大一碗醒酒湯,便又按回床榻,不得不睡了一覺。

等她醒來時,已記不太清喝醉後發生了何事,腦子裏只迷迷糊糊的,依稀記得,自己與秦越的談話。

她想,自己應是沒出太大的窘事。

時至近中秋,薛家派人前來王府,想請柳長妤前去薛家用膳,王爺欣然應許下了。王妃聽說了此事後,便命廖媽媽備了禮,托給柳長妤一同帶去。

裏頭有送與薛老太爺與薛老夫人的補品,還有送與薛家大爺,夫人的禮物,最後王妃還親自織了幾件孩子的衣物,送與林氏的一雙兒女。

柳長妤親自領着禮品上了薛家,前來迎她的依舊是薛大夫人。

她笑着拉過柳長妤的手,慈愛道:“祈陽,明兒便是中秋了,我們薛家啊,可是盼着你來過個團圓佳節,只可惜中秋節你定是要與你父王,母妃同過了。”

“今日前來,能見到舅母,我很高興了。”柳長妤回笑。

薛大夫人同樣笑道:“可不是,舅母也高興,早中秋一天亦無礙事,我們薛家便當作中秋過了。你今日便就留着用過了晚膳,再回王府吧。”

現下才僅是上午,薛大夫人是想留柳長妤在薛家呆上一天呢。

柳長妤微微打趣道:“舅母不嫌我多蹭兩頓飯便好。”

“哪裏會呢。”

兩人說笑間,薛大夫人領着柳長妤入了正堂,裏頭正坐着薛老夫人,還有僅與柳長妤有過幾面之緣的林氏。

薛老夫人見到柳長妤可是歡喜的不行,薛大夫人便由着她将柳長妤拉到身側坐下,“祈陽啊,老身可有些時日未見過你了,你母妃人可還好?”

薛老夫人每每見到如花嬌美的柳長妤,便會想起當年的大薛氏,仍是如現在這般如花美眷,眼底便有些濕潤了。

柳長妤将薛老夫人的動容看在心裏,想多勸慰她,便有心道:“母妃她再未染過病,近來還常常出院了。”

“那就好,那就好。”薛老夫人一聽,心裏頭就寬慰了,那日大薛氏忌日時,薛老夫人見過小薛氏一面,那時小薛氏看似氣色好多。

薛老夫人只盼着自己女兒能健健康康的,小薛氏不能再像大薛氏那樣。

兩人說完,薛大夫人便向柳長妤介紹林氏,“祈陽,這位便是你表嫂,你瞧那小丫頭,她就是來來。”

“表嫂好。”柳長妤向林氏微笑。

林氏面容素雅,系為恬靜的女子,她笑時如蘭花般靜雅。此時她坐于位中,懷中還抱着一位女嬰,想必便是她與薛彥南的女兒,薛可悅,小名是來來。

柳長妤最是好奇小孩兒,她便走去,見來來在林氏懷中向自己招着小手,忍不住笑着捉住她的小手掌,“表嫂,你女兒可真可愛,又又也是的。”

林氏得了一雙兒女,剛好湊了個好字,可謂是好運氣。

“祈陽,其實來來與又又皆是鬧騰的性子,只是你來時,裝作乖巧罷了。”林氏見來來與柳長妤玩得不亦樂乎,面露淺笑。

“莫非是來來與又又都喜歡我?”

薛老夫人先笑了出聲:“那可不,倆小孩都喜歡着你呢。”

薛大夫人跟着補道:“你可是不知道,又又他時常惦記着要見表姑姑呢。”

“又又那孩子皮,除了他爹,我還從未見他對誰如此服帖的。”林氏淡淡一笑,薛又又除卻薛家的人,最喜歡的便是柳長妤了。

柳長妤唇角一勾,“表嫂,您可真是擡舉我了。”

林氏卻打趣她道:“哪裏的事,我這說的可是實話,瞧你如此喜愛小孩子的,又與小孩子相處的如此好。”

柳長妤擡手捏捏來來的小手,“那是我們來來喜歡表姑姑,對不對呀,來來?”

窩在林氏懷裏的小女娃,自然是聽不懂柳長妤的話的,她只咯咯笑了出聲。林氏突然一問道:“祈陽可是來年便及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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