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隔壁那位

姨媽期身體虛弱。

蔡莞把實習稿子搞定, 就抱着暖水袋窩上了床，可在床上賴久了，難免被濃重困意席卷。

怕錯過許柏成打回來電話的蔡莞，于是乎又主動撥了一個回去。

依舊是無人接聽。

記挂着陳教授讓她交給人的檔案袋。

在半晌起來還是不起來的天人較真之後, 蔡莞還是爬起來了。

她一手拎着那份重要的文件, 一手搬着自家屋裏的小矮凳, 在對門駐紮下來。

守株待兔。

等着等着……

一個不小心, 被瞌睡蟲纏上, 在樓道的昏眛燈光裏，冉冉進入夢鄉。

不過, 凳子太矮，如此睡姿又太難受, 就聽身前許柏成喊的那一兩句, 蔡莞朦朦胧胧就被吵醒了。

神志不太清晰, 說的話更是沒經過大腦思考。

捕捉到那句“醒醒”, 她順理成章地講出了接下來的話，也無所顧忌地，罵了他句“耍流氓”。

而後, 四周仿若靜止下來，越來越稀薄的空氣結成冰，凝固住了少女臉上的表情, 也讓那份尴尬無限放大。

行吧。

她是真的應該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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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柏成半蹲在她面前, 胳膊随意地搭在膝蓋上。

這樣的高度，兩人的視線幾乎持平, 對上蔡莞那雙還不太清醒的眼, 他的下巴跟着稍揚, 輕描淡寫地抓住了關鍵詞：“耍流氓？”

“……”

蔡莞丢人地想把臉埋起來, 又或者是拎起她的小凳子，直接沖回家。

不過，望着眼前的男人。

她靈魂掙紮幾秒，還是不想慫成這樣。

不就是一句耍流氓麽。

有什麽大不了的！

蔡莞把頭擡起來點，裝出天不怕地不怕的口吻：“嗯，你喊我‘醒醒’，就是在耍流氓。”

許柏成：“怎麽。”

蔡莞強調道：“醒醒，我小名。”

許柏成：“嗯？”

都說到這份上了，他怎麽還是沒一點明白的樣子。

蔡莞撇嘴：“一般都是比較親近的人喊的，比如我爸我媽。但是我們倆……”

她頓了下，在斟酌如何用詞。

沒等她想出來，許柏成先接過了茬。

他話裏帶笑，不太正經地說：“但是我們倆……不也挺親近的？”

“……”

這話聽着明顯就是在開玩笑。

蔡莞皺眉：“哪親近了？”

許柏成：“睡一*T  覺起來，就不記得了？”

蔡莞沒懂。

他笑笑：“我們倆鄰居關系，不是處得蠻好？”

“……”

對于這個回答，她還真是無力吐槽。

要是真的處得蠻好，那怎麽他們倆到現在連微信都沒加上。

而且，昨天她想找人的時候，連敲了三次門，結果都撲了空。

蔡莞：“哪好了？”

許柏成：“你被鎖在家門口，不是我幫你看的開鎖師傅的電話？”

蔡莞：“……”

許柏成：“不是我借的你手機充電器？”

蔡莞：“……”

許柏成：“讓你進的我家？”

蔡莞：“……”

“還有呢。”許柏成眉梢微揚，慢悠悠地扯話，“你高數題……”

蔡莞不想聽他繼續羅列下來，趕緊打斷：“你別說了。”

許柏成：“嗯？”

她聲音低下來：“我又不是睡一覺，就失憶了。”

許柏成：“那都記着，還說不好？”

蔡莞：“……”

男人身後是柔亮的燈光，光線邊緣延伸到他深邃的眉眼，舒展開來，漾着溫和笑意。

安靜幾秒。

蔡莞還是沒服軟，別扭道：“反正就是不好。”

許柏成見她這麽執着：“哪不好？”

蔡莞指了指他捏在手裏的手機：“你看看你手機。”

許柏成：“嗯？”

蔡莞：“看微信。”

她這樣說，許柏成也就照做了。

男人擡起的黑睫順着垂下來，視線落在發出亮光的屏幕上，借着細長的手指随意點了點，切到了微信界面，裏頭未讀消息有幾條。

不過比起這些，更抓人的是。

下方通訊錄冒出一個寫着“1”的紅色小圈。

接着，他就聽蔡莞說：“你點下面那個通訊錄。”

似乎能猜到些什麽，許柏成點進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個還沒通過的好友驗證。

下方備注很實誠。

寫着：“我是蔡莞，陳教授讓我把檔案文件袋帶給你，咱們溝通一下，确定時間地點。”

視線往上挪，他注意到女孩的頭像。

湛藍天幕下，男生身着純白色襯衫，揚起下巴，仰望天空。整張照片的焦點定在男生的側顏上，從四十五度角仰拍上去，襯得人下颌線清晰，五官精致立體。

看起來有些眼熟。

不像是女生會用的頭像，但很符合蔡莞的性格。

邊上的名字，也是直接明了：睡不醒的蔡蔡。

許柏成擡起頭：“這是你？”

蔡莞：“嗯。”

許柏成把這事和前後的話聯想起來：“因為我沒加你，就覺得咱倆關系不好？”

蔡莞猶豫了下，還是點腦袋。

而後特意為自己點頭的行為，溫吞解釋：“我頭一回這麽主動加人。”

許柏成：“嗯？”

蔡莞：“可你卻差不多有四五個小時都沒回我，搞得人一點面子也沒有，我都懷疑……”

她頓了頓，繼續說：“你是看到了，故意沒加我。”

話語還挺較真……

許柏成舔了舔唇，拐了個彎問：“那你幹嘛這麽主動加人？”

“……”

有關加微信這樣的敏感話題。

早有預謀的那個人，就*T  像是走在懸空繩索之上，步履如冰，小心翼翼。

蔡莞告訴自己要鎮定，不能露怯。

于是她大着膽子，看似随意又帶着怨氣地回道：“我不主動，難道靠你主動麽……”

“……”

蔡莞細數他的惡行：“打你兩個電話不接，加你微信也不回，陳教授又和我說這東西很重要，一定讓我當面交給你，我要是不主動——”

她拎起手頭的檔案袋，晃了晃：“這東西，今晚就得賴在我家了。”

擲地有聲的一串言論，聽着很唬人。

許柏成盯着她，眯了眯眼：“這樣說來，還真是我的錯了。”

蔡莞：“你知道就好。”

“行吧，是我破壞我們的鄰居關系了。”

“……”

雖然嘴上是這樣說，但蔡莞卻從他懶散的語調中聽不出半點歉意。

她無意識地鼓了鼓腮幫子，餘光卻也沒見人戳上手機屏幕上頭的“添加”按鈕。

而後，再等幾秒，屏幕就自動滅了。

他沒再打開，她也不好明着再次提醒。

莫名湧上來的暗戀情緒，像是徹底漫到了胸口，那種兵荒馬亂，堵得人異常難受。

而緊随而至，外化在身體上的，就是原本就在隐隐作痛的腹部，這會忽的有刀在絞動，又或是有什麽在撕扯，刺激着每一根神經。

蔡莞把手裏的檔案袋遞出去。

小姑娘坐在燈光不太容易地顧及到的位置，許柏成接過來，注意到她漸白的臉色，以及微微蹙起的眉頭。

看得出來，不像是在生氣。

許柏成：“人不舒服？”

蔡莞的另一只手一直緊緊捂在小腹位置，略顯無力地說：“生理期。”

許柏成明白過來了。

不算親密關系的男女提及此，要說沒點尴尬是不可能的。

只不過看着女孩愈漸蜷在一塊的身體，以及垂下去的腦袋……男人又問：“很難受？”

蔡莞兩只手還死死地抵在腹部上，壓住時不時泛上來的疼。

可聞聲，她的眉眼還是忍不住跟着提了一下。

目光所及之處盡是男人那張臉，他就在近處，比剛才和她說話還近的位置，淺色瞳孔帶着難以言喻的溫柔，裏面倒映的那個人，是小小的她。

“能忍”兩個字已經到了嘴邊，又被收回去。

她改口：“感覺……快沒命了……”

“……”

許柏成看她唇色也不太對：“還能站起來麽？”

蔡莞遲疑片刻，把杵在小腹上的細長胳膊直接伸了過去。

因為那陣翻江倒海的疼痛，她把雙手縮在懷裏時，試圖通過捏手臂來緩解疼痛，故而覆在上頭的衣料被一點點推上去，全都堆在手肘那處，襯得露在外頭的小臂格外纖瘦。

燈光照過來。

許柏成能看到那只白皙手臂上的紅痕，淩亂的幾道，不均勻地排布着。跟着就聽到蔡莞說：“你扶我一下。”

“……”

許柏成掀眸看她，視線挪移的瞬間，餘光又掃到那份檔案袋。

是剛從蔡莞手裏接過來的。

短暫停頓。

男人的上半身稍低了點，*T  順着半空中那只手擡起的高度，湊身過去，把肩膀給她。

他說：“把手搭上來。”

蔡莞本意只是想讓他攙着手而已。

沒想到他直接就把肩膀送過來了，男人身上清冽的氣息陡然靠近，似乎能将那些放在痛感上的注意力抓回來少許。

當下痛感席卷全身，也沒任何精力再去思索。

蔡莞順着他的話照做，把手搭了上去。只不過，還是有點不自在，她勾着人脖頸的手松垮垮的，就像是在顧忌什麽。

下一秒，就聽見他說：“你這樣有點難抗。”

蔡莞：“什麽？”

許柏成側目，眸子閃着光，唇角也微微揚起來：“手，勾緊點。”

“……哦。”

許柏成帶着人站了起來。

小姑娘的手挂在他寬肩上，整個人的重量随之向他傾倒過來，不重，反倒輕得很。

架着這俱柔弱身體往前走，似乎能感覺到，她好像瘦了點。

許柏成在對門前站定。

門是緊閉着的，門邊用挂鈎挂着一個顏色清新的碎花小布袋。

“鑰匙放哪了？”他問她。

蔡莞：“側邊褲兜兜。”

他的目光向下掃了眼，這個位置，确實也不太方便幫忙。

許柏成：“那我撐着你，自己找一找。”

蔡莞：“哦。”

蔡莞一面靠着他，一面往褲子上摸。

小腹的痛感如針刺一般，她也心力再用眼睛看，全憑直覺，胡亂在找。

摸了好半晌，還是沒找到，蔡莞不太耐煩：“還是你幫我吧。”

“……”

許柏成順着她手所在的位置看過去：“真自己找不着了？”

蔡莞：“嗯。”

許柏成：“那兜兜你摸着了麽？”

蔡莞：“……”

她愣了下，往下看過去。

還、真、沒、有。

許柏成提醒：“再好好想想，自己放哪了。”

蔡莞收回手，借着僅剩的力氣回：“我記錯了，在門邊那個袋子裏。”

“……”

許柏成循着她說的位置，幫她把鑰匙拿出來。

也開了門，摁上牆壁邊的開關，燈光如瀑般落下來，白茫茫的一片。

從暗到亮，人一時間适應不過來。

眼前的一切，像是被模糊過，似乎所有的痕跡都被沖刷得很淡很淡。

男人長睫輕顫，意識有一瞬間的抽空。

不過很快回神，撐着蔡莞往裏走。

許柏成很快把人送進卧室，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而後伸手擺正床頭那只枕頭，盡量讓她舒服靠着。

能看得出來，是很難受的。

許柏成扯過邊上被子替她蓋好，女孩的臉色還是不太好，額頭冒着幾顆飽滿的汗珠，散亂的頭發随着濕汗沾在臉頰邊，唇色也泛白得明顯。

蔡莞平躺下來，已經比剛剛舒服了許多。

順着這個角度，她睜開眼，去喊站在床邊的男人：“許柏成。”

他垂眸看她。

蔡莞：“你幫我拿一下止疼藥，就在外面茶幾下面的抽屜，你找一找，那個藍色包裝的。”

“行。”

說着，男人走出去。

蔡莞緊抓着被子的邊沿，好一會，在冒完一身冷汗後，疼意*T  也慢慢得到緩解。

等到許柏成再進來，蔡莞已經把枕頭擺起來，靠着床頭，她看到男人端了杯水過來，另一只手裏是藥。

她跟着又坐起來點。

許柏成看了她眼，把水和藥遞過去：“還很疼嗎？”

隔着玻璃壁，她手指觸上去，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水的溫度。

不是滾燙的，溫溫的，正正好，應該是燒開之後，又涼了一會。

她把藥吃下去：“沒剛才那麽疼，但，”

許柏成：“嗯？”

蔡莞溫吞地又喝了一口：“也還是疼的。”

“……”

許柏成看她模樣，有些無奈：“身體不舒服，還坐到我家門口等我啊。”

蔡莞心虛着：“那我不是得對檔案袋負責麽？”

“那小姑娘就不對自己身體負責了？”

“……”

許柏成：“下次別這樣了。”

蔡莞：“……”

“今天呢，”男人接過她喝完的水，說話語氣也沒那麽散漫了，“我沒接你電話，沒通過你微信，是我的問題。”

“……”

“我和你道個歉。”他很自然地彎下腰，與她平視，像是在用哄小孩子的口吻跟她說着，“咱們算是和解，行不行？”

本來就不用你道歉……

也壓根沒有需要咱們和解的矛盾……

可此時此刻，眼前男人偏偏，就是把所有責任全都包攬到自己身上，哄着女孩開心。

同樣地，又是這樣蠱惑人心的目光。

心像是在瞬間空了一下，蔡莞藏在被窩裏的手也忍不住緊捏起來。

結果，下一秒，她給他的回答：“不行。”

“……”

“哪能道個歉就和解了。”她得寸進尺。

“……”

“那小姑娘想怎麽樣？”男人順着她說。

蔡莞抿了抿唇，慢慢組織着語言：“我接下來要準備高數期中考了，應該會忙到沒時間玩游戲，所以……”

“嗯？”

她看着面前男人，又想到林沛玲，還是說了：“你能不能幫我玩一個星期？”

“……”

男人壓了下眉眼，也沒直接拒絕：“什麽游戲？”

蔡莞：“就是前幾天，我在你面前玩的那個戀愛游戲。”

許柏成：“……”

蔡莞：“操作很簡單的，每天上去打個卡，然後和男朋友互動一下，增加一點親密值就可以了。”

許柏成：“這麽簡單的操作，那你怎麽沒空？”

“……”

感受到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蔡莞小肩膀跟着緊張得微微顫抖。

要不是想讓他也體驗游戲綠茶關卡，要不是想讓他通過綠茶npc加強對身邊某些人的防備，要不是……她實在想不出任何手撕這對“狗男女”的方法……

她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啊……

蔡莞繼續捏着被角，也覺得自己應付人的理由還沒編造充分，才剛發出請求，就被許柏成給問住了。

不過，有關于“怎麽沒空”還是得答。

躊躇一會。

蔡莞終于紅着臉，憋出個答案：“我和你又不一樣。”

“嗯？”

“我是女朋友，”蔡莞硬着頭皮說，“上去的話，又不可能只*T  是打個卡，和男朋友互動一下這麽簡單。”

“……”

“其他有的沒的……我們也幹的……”

“……”

作者有話說：

蔡蔡同學，你要知道你在說什麽 （微笑凝視

ps：姨媽期第一天是真的會很痛，來自一個曾經因為姨媽痛在考試前被送去醫務室，而後成功錯過考試的人的最痛的親身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