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隔壁那位
女孩的聲音随着吐出的字眼越來越弱, 最後輕到幾乎含在喉嚨裏，可在寂靜的屋內，卻依舊能聽得分外真切。
短暫幾秒，像是從她這漸低的話語裏, 能捕捉到某些不能言說的情緒。
許柏成眯了眯眼, 也慢慢直起身, 拖着腔說：“這個——”
“……”
“我還真沒考慮到。”
“……”
這話說起來還真挺羞恥的。
“其他有的沒有”, 就好像包含了某些內容, 某些不太純潔的，成年人卻又能給個眼神都能體會的內容。
不過顯然。
這個編造出來的理由, 無懈可擊，有理有據。
“所以你懂了吧。”蔡莞有些刻意地咳了一聲, “這就是為什麽我不能親自登號上去, 很分散注意力的。”
他應下來：“聽起來, 是有那麽點道理。”
蔡莞：“是吧。”
“不過我幫你的話, ”他轉折道，“不就分散我的注意力了麽？“
蔡莞聽得迷糊：“你為什麽會分散？”
許柏成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說：“看別人談戀愛, 還不分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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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時候我也想談了，找誰去？”
“……”
蔡莞很想說一句，那就找我啊。
可惜沒這個膽子。
苦惱地抓了抓散亂的頭發。
蔡莞佯裝情緒低落, 再次出擊道：“可我也是真的不想斷掉一個星期的簽到呀。”
許柏成：“你就不能找別人去？”
“……”
這怎麽一抓一個漏洞啊。
蔡莞覺得自己真沒把借口給想透徹。
她抿起幹澀的唇, 斟酌着說：“還真不行。”
許柏成：“怎麽。”
蔡莞：“我怕別人會對我男朋友，胡亂起一些念頭。”
“……”
為了嚴謹, 她又在後頭補了句：“我的朋友都是女生, 就你一個。”
“……”
“是男的。”
“……”
“而且, ”她想起之前他說過的話, “不是你說了，要和我和解？”
許柏成嗯了聲。
蔡莞：“這麽好的機會，你不懂把握一下？”
“……”
這化被動為主動的架勢……
許柏成順手把玻璃杯放到邊上，看着眼前姑娘把背挺直了些，表情也極為嚴肅和較真。
只不過，臉色照舊有些差，額角的冷汗也沒抹掉，淩亂的發絲黏在上頭，整個人看起來略顯狼狽。
許柏成想了想那份就算是生理期，也要被她交到手上的檔案袋。
內心似乎有了幾分松動。
蔡莞見他不說話，又重複：“真的不把握？不把握的話，那和解也算了吧……”
許柏成笑：“你這怎麽跟強迫人似的。”
蔡莞：“我就是好心提醒一下。”
“……”
許柏成戳穿她*T ：“好心提醒，還拿咱倆和解這事威脅人啊。”
“又不是威脅。”
“嗯？”
“就是吓唬吓唬你。”
“……”
蔡莞把快要遮住眉眼的碎發撥到後面，認真地表明：“我也不是這麽小心眼的人，拿這個威脅你，還是小朋友麽？”
這為自己平反的語氣，把人聽笑了。
許柏成看着她，眉眼動了兩下，慢悠悠地回：“這樣啊。”
蔡莞：“嗯。”
許柏成：“那我還真是被吓唬住了。”
蔡莞：“……”
她無語回看他眼，小聲嘀咕道：“小朋友。”
許柏成：“什麽？”
被聽到的蔡莞，也不裝了：“我說你是小朋友，這都會被吓唬住。”
許柏成笑：“那你還讓小朋友，幫你去玩戀愛游戲？”
“……”
“要是看到某些少兒不宜的內容，該怎麽辦？”
“……”
蔡莞被他步步緊逼的話鎮住。
早知道，就不該喊那句“小朋友”的。
她額角跟着跳起來，正想着要不要喊一句“大朋友”來挽救一下，就聽見許柏成的話音在耳畔響起，簡單的兩個字：“說說。”
蔡莞：“？”
許柏成：“那個游戲，叫什麽？”
蔡莞懵了下，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你要幫我？”
“我是不太想，不過——”
許柏成從兜裏把手機拿出來，嘴角的弧度上揚了點，閑閑地說：“哪能你喊我小朋友，我就真成小朋友了？”
“你打開應用商店。”
“搜索，戀愛超超超超甜指南。”
許柏成斜倚在桌沿邊，借着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鍵入，輸到一半，覺得莫名好笑。
擡起頭，目光朝床上的女孩掠過去：“有這麽甜？”
“……”
蔡莞捧着許柏成剛倒的熱水在喝，差點被嗆到：“這個游戲就叫這個名字的好麽。”
許柏成：“這樣啊。”
蔡莞：“嗯。”
許柏成：“我還以為是你自己加的。”
“……”
蔡莞把剛才嘴角漏出來的水抹掉，繼續指導：“總共是四個‘超’，輸完之後，你按那個下載，下載完成之後，你把手機給我，我把我的賬號登錄進去。”
許柏成：“行。”
這裏網絡信號不差，不過一分鐘，游戲就下載完畢。
桌面上跟着出現了一個粉粉嫩嫩的圖标，看起來應該櫻花圖案，許柏成把手機遞給蔡莞，順手接回了她手裏空了的玻璃杯。
蔡莞又重新靠回床頭，捧起男人的手機。
戳開游戲之前，她掃到他簡潔單調的桌面，發現這粉紅色的戀愛游戲在他手機中還真是格外突兀。
而後，手機上頭跳出一條消息：
“是否允許‘戀愛超超超超甜’軟件，發送通知消息？”
蔡莞和人提了一嘴，選了“是”，許柏成倒也沒發表意見。
接下來，蔡莞把自己的賬號和密碼都登了進去。
很快，屏幕上跳出兩個手牽着手的小人，左邊是她，右邊是男友。
蔡莞手戳着給他介紹：“這個穿紅色西裝的就是我男朋友。”
許柏成看*T 過去。
一眼就被這亮眼顏色吸引，屏幕上的人手插兜裏，紅色西裝筆挺，頭發往後梳，梳成大背頭，染了別具一格的紫色。
甚至還化了妝，邪魅的深藍色眼影，以及挑起的眼線。
許柏成眯了眯眼：“你捏的？”
蔡莞拿着手機的手抖了一下，她想起今天晚上，計劃這事的時候，那個捏得像許柏成的小人被她忍痛換掉，然後又捏了個半點也不像的。
再想想，還是舍不得。
到了最後，她又重新按照許柏成的五官捏了。
不過為了掩蓋這些，她後頭還是給這小人加上了某些浮誇到不行的裝飾，紅到炸眼的西裝，酷到帥炸的大背頭，騷到不行的極光紫……
蔡莞佯裝淡定：“對的，是不是還挺帥？”
許柏成不知如何說：“……和你挺搭。”
這是在誇人還是損人？
不過蔡莞知道這是按照他本人捏的，所以她很不客氣地應：“我也覺得。”
“……”
許柏成不太理解她這審美，只是笑。
蔡莞繼續介紹：“每天簽到，你就點左上角這裏，然後還有一個很小的任務，你幫我過一下。”
許柏成：“什麽任務。”
蔡莞：“就是上回我在你面前玩的那個綠茶任務。”
許柏成：“這麽多天了，你還沒玩過？”
“……”
蔡莞感覺被人看輕了：“我又不是沒玩過。”
許柏成：“嗯？”
蔡莞：“我是因為太暴力，直接被系統給黃牌警告，然後游戲條自動倒退了。”
“……”
許柏成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玩游戲是這樣卡關的。
他沒忍住笑出聲：“所以，現在是讓我幫你玩？”
蔡莞嗯了聲，“但是你也注意一點。”
“什麽？”
“不要和我一樣太暴力了。”
“這個游戲，黃牌警告之後，就是紅牌了。紅牌警告，會被游戲直接加入黑名單，然後挂到世界上公開處刑一周。”她一本正經說着，“如果你實在忍不住想打人，可以找我聊天。”
許柏成舔了舔唇：“找你聊天？”
“嗯。”
“不用準備期中考了？”
哦，對。
她怎麽把這個借口給忘了。
蔡莞把手機遞回去，叮囑起來：“那你要一定要忍住別動手。”
許柏成接過，視線又在屏幕上掃了眼，吊兒郎當地扯唇：“我動什麽手。”
“……”
“不就一挺可愛的女孩？”
“……”
可愛……
可愛……
可愛……
可愛個屁！
一直到許柏成離開，蔡莞抓着手機還在耿耿于懷這個詞。
想卷着被子在床上滾個幾圈，又顧忌姨媽，想大聲嗷叫幾聲，又怕隔音不好，想點進戀愛游戲，在綠茶npc身上洩憤，又記起她的賬號已經給了許柏成……
如此自我折磨着，一直到手機有新消息進來。
吾黃：【蔡蔡！！！】
吾黃：【普天同慶！！！我男朋友！！！進入複賽了！！！】
睡不醒的蔡：【恭喜！】
吾黃：【我男朋友他們那組最後幾名卡進去的，運氣絕了！】
睡*T 不醒的蔡：【撒花！】
睡不醒的蔡：【不過，是什麽比賽啊？】
吾黃：【……】
吾黃：【就是上回我去你那，約你吃飯，他參加的那個競賽。】
吾黃：【叫辰數杯的那個。】
思索了陣，回想起來了。
不止想起來……還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
吾黃：【這周三他們複賽，我到時候也要和鐘浩一起去。】
吾黃：【要不然咱再約個飯？】
睡不醒的蔡：【不知道公司加不加班。】
睡不醒的蔡：【到時候再說吧。】
吾黃：【又拒絕我？】
睡不醒的蔡：【沒拒絕，是再說。】
蔡莞不太有心思地有一搭沒一搭聊着。
想了想，她捂着沉悶胸口，記起這幾天七上八下的心情，忍不住點開輸入欄，求助對面戀愛經驗豐富的那位。
睡不醒的蔡：【阿黃，我想問你個問題。】
吾黃：【什麽？】
睡不醒的蔡：【我們公司一個調查。】
睡不醒的蔡：【就是你覺得如果一個人已經知道自己喜歡上了人，那你認為接下來這個人應該幹什麽？】
吾黃：【？】
吾黃：【你們公司調查這個？】
睡不醒的蔡：【情感小調查。】
睡不醒的蔡：【我沒經驗，只能問你。】
吾黃：【哦。】
吾黃：【不過，這不是挺簡單的麽。】
吾黃：【當然是追啊。】
追。
追？
對啊，她怎麽沒想到呢。
可……得怎麽追？
蔡莞繼續求助：【那你覺得該怎麽追？】
吾黃：【這個也很簡單。】
【第一，誇他，誇他帥氣。誇他man至于怎麽誇，請參考我對鐘浩。】
【第二，對他好，一定要對他好！至于怎麽對人好，請參考我對鐘浩。】
【第三，死皮賴臉，一定要死皮賴臉！至于怎麽對死皮賴臉，請參考鐘浩對我。】
【第四，……】
對于此類情感問題，黃之瑤總能說得滔滔不絕。
蔡莞無比認真地看起來。
不過，總結下來，每條末尾不是“請參考我對鐘浩”，就是“請參考鐘浩對我”，明晃晃地在喂人吃狗糧。
蔡莞視線挪到底部，又重新挪到頂端。
最後緩緩定格在第一條——
誇他。
回想起來。
印象裏，她好像還真就沒有誇過許柏成。
不止沒有誇過。
還全是——
“你和帥哥，就不沾一點邊。”
“你的雙下巴……蠻明顯的。”
還有——
“你好帥啊。”
“笑什麽？”
“我笑、笑……”
“你怎麽這麽好騙。”
！！！
媽呀。
她之前都說了些什麽啊！
還說了這麽多！
如果，把自己代入許柏成。
她要是被人罵了這麽多遍長得不好看。
然後關鍵是，現在那個來罵她的人，還揚言要追他！
那肯定是想也不想。
直接出局！
所以換言之，她現在要追許柏成……
面臨的就是，直接出局？
這當然是萬萬不可以的！
她第一次喜歡一個人。
哪能說出局，就出局啊！
蔡莞懊惱地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也跟着長長嘆出一口氣。
行吧……
那就從明天開*T 始！
丢下面子！
從循序漸進的誇獎開始！
把身體虛弱的蔡莞照顧妥當，許柏成再回到屋子裏，時間已經不早了。
三四平米客廳裏光線很暗，男人沒去開用來照明的大燈，幾步進了卧室，手從櫃中取出的是那張被夾在書頁之間，那天被再次翻出來的競賽獎狀。
窗外單薄的月色籠罩着，陳舊略顯褪色的印刷字跡。
“2012年全國高中數學聯賽省一等獎”
視線就如此安靜地杵着。
依舊是平淡無波的面部表情，思緒卻似乎游走到天外。
好半晌。
再有動靜，是握在指間的證書被妥帖收整進抽屜，他走出卧室，去開燈。
廚房裏漸漸有了水聲，許柏成燒上熱水，給自己沖了杯速溶咖啡提神。
這段時間，除研究所的日常工作，從導師手裏接過來的活，還有建模二輪比賽需要準備，他沿着杯壁微抿了口，明明味道已經很澀了，卻還是覺得不夠。
他在茶幾前坐了下來，繼續還沒閱讀完的文獻，等到再入睡，已經到了後半夜。
男人洗完澡，上床。
在随意滑動的手機屏幕裏，在學術氛圍相對輕松的論壇網站中，深夜依舊有敬業粉絲混進與之毫不相關的地帶，不遺餘力地，廣撒網式地推銷宣傳着自家愛豆。
界面被滑過，又被再次滑回來。
大頭貼似的沾在屏幕上，抓人眼球。
其實是一張巨大的愛豆應援圖，給了五官臉型的特寫，而人物背景的是廣闊的藍天白雲。
随意一眼，莫名熟悉。
許柏成很快想起來，這照片，正是昨晚微信上發來好友申請的那張頭像。
看起來，是現在小姑娘會喜歡的偶像類型。
再仔細瞧上兩眼，也慢慢有了記憶。
還是那天在地鐵上，小姑娘拿着手機亮給他看的愛豆。
當時，她指着手機上頭的人，揚起下巴，極為顯擺地對他說——
“是吧，不像。”
“你和帥哥，就不沾一點邊。”
許柏成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收回目光，修長手指繼續往下。
卻在片刻之後，似乎想到什麽，手指再次懸在半空……
晦暗中，屏幕發出的幽幽光線映照着男人清隽好看的面容。
而後，就在下一秒。
被切換的微信界面頂端，跳出一條來自系統的自動提示。
“您已添加了睡不醒的蔡，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