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家的
這會耳機外頭有些嘈雜, 背景音裏，除去黃之瑤那對小情侶的甜言蜜語，謝馨也加入了給男朋友打電話的行列。
她坐在跟蔡莞間隔一個位置的桌前，邊抹着護膚品, 邊接通了打來的視頻通話。
因為是剛接起來, 電話的前兩句還在外放的, 聲量很大, 陌生男聲傳進她沒帶耳機的那只左耳。
可她聽不清楚具體的, 耳畔一直徘徊的還是戴着耳機的右耳裏的話，還有無數亂七八糟的問*T 題——
有什麽巧的？
他昨天不是明明都看見了嗎？
他也在玩？
他玩什麽？這不是戀愛游戲嗎？
他對談戀愛又不感興趣。
哦不對, 他不是對談戀愛不感興趣，是對和她談戀愛不敢興趣。
但是, 就算這樣, 他就可以玩戀愛游戲了嗎？
……
再說了, 他這說話的語氣。
就算隔着聽筒, 蔡莞也幾乎可以想象出他此時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一點也不認真，像是開玩笑, 也像是在尋她開心。
不知道他怎麽有閑心去找她新玩的戀愛游戲，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在兩人的對話框上發這個，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說他也在玩。
但仔細想想 , 這好像都不是她要關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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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做的, 就是知道那件正事是什麽，然後挂斷電話就好了。
陪他廢話那麽多幹什麽？
蔡莞在心底很快給自己捋了一遍, 直接避開他前頭的話：“不是說有正事找我？”
“嗯。”
“什麽？”
那頭理所當然的：“就這個。”
“……”
這算什麽正事？還要打個語音來聊？
蔡莞眉頭蹙起, 聽見他又說：“有點不太會玩, 幫忙指點指點？”
“……”
她在周圍斷續的聊天聲中消化着剛聽到這個荒謬言論, 不過消化得有點慢，直到過了好幾秒，才終于給了回音：“你幹嘛玩，這是戀愛游戲。”
語氣讷讷，帶點質問的意思：“嗯？”
她提醒：“又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我就不能玩了？”
“嗯。”
嗯得還挺重，男人笑。
“也行。”許柏成順着她的話走，“不過這樣，我還怎麽談戀愛？”
蔡莞倒抽一口涼氣：“你喜歡男人啊？”
“想什麽呢。”怕她誤會，他直接給了否定的答案，“就是想看看你們這些小姑娘，現在都喜歡什麽樣的男生。”
“……”
“我也二十五了，”
那頭頓了下，慢條斯理地補上後半句：“想談個戀愛不是件蠻正常的事？”
“……”
話題不知怎麽就拐到這上面了。
聽着他這樣直言不諱的話語，蔡莞一顆心被攪得很亂，突然開始頻繁聯系她，突然說自己玩戀愛游戲，又突然說自己想談戀愛了……
沒半點顧及，就像是把她當成了自己的一個兄弟，什麽話都說。
蔡莞毫無聲調地哦了聲。
許柏成：“又這麽冷漠？”
“沒。”她說，“就是有點看不起你。”
“嗯？”
“都二十五歲了——”她毫不留情地打擊道，“才初戀。”
“……”
許柏成也不惱：“那你呢？”
蔡莞回想自己第一次接觸戀愛游戲，不帶誇張地說：“十五歲吧。”
“早戀？”
“嗯。”
這嗯聲中多少透出驕傲。
許柏成也還記着之前她在公寓裏得意洋洋和他炫耀的十六次戀愛。從十五歲開始，一直到現在。
“那聽起來，”許柏成慢悠悠得出結論，“談戀愛這事上，你比我有經驗？”
“還行。”蔡莞謙虛道。
大抵是聊久了，那種很長沒有和人聯系的*T 生疏感漸漸消散，這會蔡莞已經從剛開始捏着耳機線的緊張兮兮，變成了用手撐着下巴的坦然。
自覺在某些方面，比他多懂些，她便更有了底氣。
蔡莞繞回原先話題：“你游戲哪裏不會玩？這也不是很難。”
許柏成：“不是覺得我不合适玩？”
蔡莞附和：“是不合适。”
“但，”她抿了抿唇，還是說了，“你這個年紀要是再不戀愛，就只能黃昏戀了。”
“……”
不過也就是比她大了三歲，卻說得好像他今年已經四五十歲似的。
許柏成笑笑，順着她說：“那看來，是得有點緊迫感了。”
蔡莞：“不是有點。”
“嗯。”他好脾氣地應下來，“争取不黃昏戀。”
“……”
“所以，”蔡莞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麽耐性，“你哪裏不會玩？”
那頭安靜片刻，給了幾個字：“都不會。”
“？”
“沒談過戀愛。”
“……”
“好像，沒有會的。”
“……”
他說得坦坦蕩蕩，絲毫沒有半點都不會的人，求人幫忙的樣子，也讓人分辨不出他這話到底是真是假。
畢竟就算沒有談過戀愛，也不至于都不會玩吧。
她第一次玩，都是無師自通的啊，再說，她以前也教過他的……
對此，蔡莞只能把這種不同歸為男女對此認知的差距。
她也沒再繼續問下去，直接縮小兩人的語音界面，點開桌面上那個名叫“戀愛超×18甜”的粉色圖标。
接着，在下面的十分鐘裏，她成了一本行走的游戲攻略，從四個“男朋友”開始，再到第一章，面面俱到。
期間，多數由她主導，那頭的人偶爾提出過幾個問題。
例如——
許柏成：“最喜歡哪位？”
蔡莞：“穿西裝的。”
“為什麽？”
“臉好看。”
“除此之外？”
“長得帥。”
“……”
“其他幾位長得不帥？”
“也帥。”
“那怎麽？”
“談過差不多帥的，沒新鮮感了。”
“……”
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和他說這麽大堆話，也許是想多聽聽他的聲音，也許是重新和他有了聯系，又也許是……
打住，蔡莞迫使自己不再想下去。
她已經從隔壁那間公寓裏搬走了，所以所有的都應該算做結束了。
她可以坦然地催促他趕緊找個女朋友，可以心存祝福地接納他即将談戀愛的事實，也可以像是朋友那樣，真心實意地為他的情感出謀劃策……
正如她今晚在電話裏說的。
不過……
她承認，她還是做不到毫無芥蒂。
就像是現在。
總覺得耳機裏傳出來的聲音，是虛幻。
而沒戴着耳機的那只耳朵裏，才是現實——
側邊的上鋪，能聽見黃之瑤嘴裏一聲聲膩歪的“寶貝”，隔着一個座位的謝馨桌前也早就沒了人影，聊天聲從床下爬到床上，全是甜蜜情話，兩人和各自的男朋友聊得熱火朝天，沒有一點斷掉的架勢。
這些都是真實的。
也是令人豔羨的。
只有她。
只有她的電*T 話這頭……
像是大夢初醒般再次認清了什麽。
蔡莞的手不自覺地又去卷耳機線，突然間也忘了自己講到哪裏了，只是看着屏幕上幽幽的光，那些游戲中的戀愛情節，失神又難受。
“嗯？”那頭的人長久沒聽到她的聲音。
蔡莞悶悶地抿唇，手一滑退出游戲界面，果斷又無情地打起結束電話的念頭：“不聊了。”
“怎麽。”
蔡莞：“得接個游戲裏男朋友打來的電話，沒空和你聊了。”
那頭似乎在驚訝游戲還有電話這樣的功能，遲疑了下，打着商量的口吻：“就不能和我先聊完？我這還什麽都沒明白。”
“……”
蔡莞被他拖住腳步，糾結着還是從唇縫中蹦出一句：“我是可以。”
“嗯？”
“但我覺得，我男朋友應該不會答應。”
“……”
說着，許柏成聽見揚聲器傳出的語音電話被陡然掐斷的提示音。
說挂就挂。
還真是，挺冷漠的小姑娘。
手機上依舊是游戲界面，屏幕上方斷續有消息跳出來，是林宇恒的。
有關這個“戀愛超×18甜”游戲，是許柏成今天下午托他找出來的，給的理由很直白——
投其所好，追個人。
所以這會消息全是在八卦他追人進度的。
宇宙恒心：【老許牛逼！】
宇宙恒心：【/強//強//強//強//強/】
宇宙恒心：【老許，你是我見過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陪妹子玩戀愛游戲追人的。】
宇宙恒心：【怎麽樣怎麽樣？有點進展了嗎？】
宇宙恒心：【要是沒成也沒關系，哥們再給你想想辦法。】
許柏成笑：【謝了。】
宇宙恒心：【？】
宇宙恒心：【所以沒成？？？】
許：【也就聊了一會，沒那麽快。】
宇宙恒心：【？一會是多久？】
許：【十多分鐘。】
宇宙恒心：【……】
宇宙恒心：【難怪沒什麽進展，才十多分鐘，一局王者都不夠的。】
宇宙恒心：【怎麽不多聊一會啊？】
電話挂斷前蔡莞的話還在耳側。
許柏成眯了眯眼，慢條斯理地鍵入：【我倒是想。】
林宇恒：【？】
許：【小姑娘男朋友不允許。】
宇宙恒心：【？？？】
宇宙恒心：【人家有男朋友，你還追？】
許：【游戲裏的。】
宇宙恒心：【哦，差點吓死我。】
宇宙恒心：【要是有男朋友，哥們就不幫你追了。】
宇宙恒心： 【不道德。】
許柏成看着他回複的消息，手指在半空中懸了半秒，像是想到什麽。
他在輸入欄填上兩個字：【不過。】
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後文，林宇恒問：【什麽。】
許：【算了，也不重要。】
許柏成；【……】
這種話說一半不說的滋味實在不是太好受，
林宇恒想追問幾句，可想想還是作罷，最後就留給他兩句叮囑。
宇宙恒心：【不道德的事真的別幹。】
宇宙恒心：【尤其是做小三小四的這種。】
許柏成哂笑，沒打算再回。
退出微信，手指*T 懸在屏幕上，下方的是兩個并排的、均是為了小姑娘而下的戀愛游戲，粉紅色圖标，與主界面其他風格簡潔色調單調的軟件格格不入，他倒是覺得看得挺舒心。
手指挪到左邊的“戀愛超超超超甜游戲”，沒點上去。
他想起白日碎片空暇時，點開後跳出的那行小字“該賬戶已在其他設備上，如需登錄，請重新輸入賬號密碼”。
應該是，小姑娘一聲不吭，把號要回去。
許柏成如此推斷着。
他想着再次見面後，小姑娘對他的各種冷淡無視，想着他們之間似乎已經沒有那麽熟了，也想着小姑娘好像還有個喜歡的人。
這些，他其實都不太有所謂。
反正，他已經做好了上前拉住她的準備，也做好了被她拒絕無數遍的準備，
只是……
手指又往邊上偏移了點。
後臺還在運行的“戀愛超×18甜”游戲，被戳開。
随之屏幕上出現了那四個男主人公。
利落流暢的線條勾勒出主角俊朗的面容，也無論穿的是西裝革履，還是職場制服，主角身上的每個細節設計無疑都為人物本身增添了不少魅力，
這在方才那個挂斷他電話的小姑娘眼裏是“臉好看”，是“長得帥”。
還是，“我男朋友”。
男人半扯了下唇，滅掉手機。
像是一面清晰又模糊的鏡子，暗掉的屏幕上随着公寓頭頂的白熾燈光線落下，繼而映出了上方自己的這張臉。
他平日裏并不是那種對自己外貌有多上心的人，今天卻饒有意味地多看了幾眼。
他受過不少在外貌上的優待，對于女孩見着他就臉紅的反應，也覺得是司空見慣，清楚自己到底是個怎樣長相，也記得別人評價他的這張臉“招人”。
只是，想着今日小姑娘在電話裏的那幾句：
“臉好看”，“長得帥”，“我男朋友”。
他這才發現，這還是二十五年來。
頭一回，對自己這張臉失了信心。
好像，現在滿腦子想的全是——
要是那小姑娘願意的話……
他做個小五也行？
蔡莞本以為和許柏成的聯系可能過了這兩天，又會慢慢淡下來。
結果接下來一連數個晚上，她都收到來自他的微信。話題還是和那晚一樣，有關戀愛游戲展開的，他說自己不會玩，虛心請她指教。
也向她發過幾次語音電話，不過每回都被蔡莞用不同的理由推辭掉，次數一多，許柏成也不再強求，就僅僅借着文字對話框同她聊天。
而對于回複的頻率，蔡莞大多數情況下隔個十分鐘，偶爾才秒回，像是完全不上心。
所以對比起來，許柏成就顯得格外锲而不舍，似乎完全沒有因為受到冷待就失了耐心，信息如約而至，或是早，或是晚，但每晚都會發。
連着将近一周，準确說是第七天。
蔡莞覺得這不是個好的征兆。
尤其是今晚。
尤其是現在都快十二點了。
她坐在書桌前，刷新了幾遍微信，和他的*T 聊天界面沒有彈出新消息。
是在忙，又或者？
果然不是個好的征兆。
手指戳進戳出，腦海中各種替他找的理由開始飄過。
最後，蔡莞把身體往前方書桌上一趴，重重把手機倒置在桌面。
算了，跟她也沒什麽關系。
愛找不找，反正找了，她也不一定回。
想什麽想！睡覺！
蔡莞在兩位室友與男朋友互道晚安的電話中，把放在寝室角落的空箱子拖出來，在書包裏塞進鑰匙，給明天去公寓收拾完最後一些雜物做好準備。
結束通話的寝室安谧寂靜，她最後一個爬上床，自覺包攬下關燈的任務。
蔡莞窩進被窩裏時，是十一點四十八分。
刷了會朋友圈，放下手機，是十一點五十八分。
沒了屏幕上的光，視野陷入黑暗。
她床鋪四周是有隔光的幕簾進行遮擋的，在這漆然的環境中，任何一點光亮都尤為明顯。
所以盡管閉着眼睛，她還是感覺在此時放在腦袋邊上的手機亮了起來。
睡意原本就沒醞釀幾分，蔡莞當下還是很清醒的，她下意識把手機抓過來。
微弱光線刺着眼睛，她微微眯起眼。
屏幕上，微信，收到一條新消息。
許：【晚安。】
發送時間，剛好十二點鐘。
這是新一周的開始。
今天回公寓，是上一周蔡莞接到房東電話時就計劃好的。
月末忙着查資料，忙着寫論文，還時不時要去幾趟導師辦公室，好不容易空閑出一天。
蔡莞起來時已經快十二點，早上沒去圖書館，在食堂解決完午飯，直接出了校門，拎着她那只空的大箱子，往公寓所在的方向去。
地鐵空蕩，在隧道中行駛而過，只留下呼呼風聲。
蔡莞坐在座椅上，百無聊賴地跟黃之瑤聊着微信時，想起了昨晚，不對是今天，許柏成發的那句“晚安”。
大概是因為晚上的分神和計較，蔡莞随手就關了手機，無情地什麽也沒回，任由那兩個充滿溫情的字眼躺在原位。
再這之後，沒有新消息再進來。
是一夜無夢。
她沒告訴許柏成今天要回公寓收拾東西，她也特意挑的是工作日這天回來，想他應該在研究所工作，也想這樣，兩人肯定遇不上。
一個半小時的地鐵，從城西到城東。
回到公寓，屋子裏的陳設擺件沒有變化，還是跟她離開時的一模一樣。
只是再回來時，莫名有些陌生。
也不知道她給的那把鑰匙，有沒有派上用場，住在隔壁的人有沒有進來過，進來這個曾經的家看看。
屋子裏剩餘沒帶走的東西并不多。
只是堆放得位置有些雜，她也不是擅長整理的人，每個犄角旮旯的地方掃過一遍，再分門別類，收納進二十四寸大行李箱時，外頭太陽快要落山，只留一絲餘晖挂在天邊。
整整四個小時，等她關上行李箱，鼻子上都沁出點汗來。
手裏唯一的那把鑰匙被留在了門邊櫃子上，方便房東收取。
蔡莞收整好身上*T 的衣物，重新把圍巾繞上脖頸，伸手把行李推了出去。底部的滾輪滾到門邊，她站在進門處，手握上門把推出去時，突然很想回頭再看一眼這個地方。
所有的物品都被清理幹淨，回到了最初她搬進來時的模樣。
也看見，窗外有幾縷和煦的光線斜織着，照進屋內，鋪灑一地。
就像是，把這個她住過幾個月的地方。
重新還給了隔壁那個曾經在這生活過好幾年的人。
從此，他的世界應該不會再下雨了。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小姑娘傻傻地笑起來，把頭轉回來，面前的門并沒有阖嚴實。
輕輕一推，便是門軸轉動的聲響。
透過門敞開的縫隙，她卻微微覺得有些異樣。視線從下往上，最先看到的是不遠處踩在地上的那雙鞋，黑色的。
看着鞋碼……還挺大？
門再被推開些。
蔡莞看到了全貌，跟着也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高大的男人倚在對門邊，單手插在兜裏，低頭正把玩着手裏的手機，短發垂在額前，模樣懶散，似乎是在等人。
估計是聽到面前的動靜，許柏成擡起頭來。
他站在背光處，五官被光線壓下來，隐在晦暗中，輪廓卻還是那麽清晰，沒有把他的帥氣遮掩住分毫。
一時間，那個“臉蛋天才”的稱呼又冒了出來。
蔡莞讷讷地走神幾秒，與此同時，對于他的出現感到驚訝。
眼睫輕顫，剛想開口問個明白，幾步之遙的男人已經朝她走過來，手裏的手機被收進兜裏，空出來的那只很快握上她行李箱的拉杆。
她聽見他問：“都收拾完了？”
“……嗯。”
許柏成對上她的眼，評價道：“還挺久。”
“……”
他微扯了下唇瓣，狹長的眼尾跟着挑起，而後不太正經地又補了句：“差點等不住。”
“……”
作者有話說：
放在草稿箱，忘記設置時間了暈
不好意思，來晚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