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匆匆推開門,轉頭對身後的宣宇簡單說了句:“你先回去,我去找他,回頭再和你詳說,對不起。”
他什麽都沒問,只是點了點頭,囑咐了句:“你小心。”
我應了聲,馬不停蹄地開車去了西站。
晚上八點剛過,并不知道他是幾點的火車,也許早已發車,但也只能抱着萬分之一的僥幸試一把了。這個機會雖然不大,但對他來說是成為演員的第一步。嘉和影視是業內知名的大公司,若和他們的關系搞僵了,以後他在演員這一行又要如何混下去。絕對不能讓他因為我而斷送了大好前程。顧子熙只能是他費時其一個人。
這個點的火車站人依然很多,我盯着大屏幕找了半天發車班次,終于是找到了,拔腿就往閘機口跑去。一顆心上上下下的,想着他是不是已經進去了,兩只眼從車站的這一頭尋到了那一頭,把路過的每個人的臉都盯了一通,可是沒有那張熟悉的臉。他平時穿着挺樸素、挺幹淨的,紮在人群中也不是特別起眼的那一個,白襯衫、牛仔褲、清清爽爽,腦中浮現出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個樣子,那時他站在十米開外,被聚光燈打着,恬淡的面龐、溫柔的笑容,唱着那首迷醉少女的情歌,悠悠地、緩緩的,仿佛時間在那一時……
白襯衫、牛仔褲,一個人影都眼前走過。
我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他回頭對上了我的眼,是那張熟悉的面容。他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劈頭就是一通罵:“你小子本事了是不?以為拿你自己的前途換哥的幸福很偉大是不?覺得哥會一輩子對你感激涕零對不?”
他楞在了原地,輕輕一聲:“若水哥……”
我把他拉到了一邊,繼續道:“告訴你,哥不稀罕!哥的幸福不用你管!哥只要你能夠好好幹,好好想着自己,好好把我們的顧子熙演完,好好做你的演員費時其!”
他的眼突然濕潤,上來一把抱住了我,聲音帶着哽咽:“若水哥……對不起……”
我輕輕拍着他的背,像是哄着一個孩子。
“咱回去,別任性。劇組那邊的事兒我來想辦法,你只要想好你的角色就行,我蘇若水只認你一個顧子熙,你不幹了,我也不幹。”
他趴在我肩頭,抽動着身子,能感覺到他點了下頭。
我不由松了口氣,一個哄住了,那接下來怎麽辦呢?罷了,總會有辦法的。
待他稍稍平複之後,不安地看向了我,委屈地問:“老板說,要不撤我,要不撤你,哥你難道要自動放棄?這也是你的一個機會吧。”
我扯開嘴角:“我争取,實在沒轍,也只能棄權了。”
“要不,哥,我們交往吧!”他眼睛一亮,精神地看着我。
倒是被這個想法搞得一愣,可是……
他看到了我的猶豫,補充道:“當然只是假的,我知道你和宣董的兒子……”他避開了我的眼睛,輕聲說,“只要在大家面前裝裝樣子就好,我不會妨礙你們的,真的。”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略心疼地看着他:“傻小子,哥會讓你受這委屈嗎?”
他擡頭看着我,确是那委屈的小眼神,可又讓我如何舍得。
“時其,哥喜歡你,心疼你……”我認真地看着他,有些話也許要說清楚比較好,“可是這和對宣宇的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他輕輕道。
“嗯,所以哥希望你好好的,不要委屈自己、不要勉強自己。因為哥喜歡你,所以會擔心你,不要讓哥擔心好嗎?”我柔聲道,雖然知道這些話對他來說也許很殘忍。
他點了點頭,我卻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明白。
“今天開始,答應哥,所有的決定都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哥不用你擔心,明白?”
他又點了點頭,我看着他,我能說到的話也到此為止了。
最後一句:“如果,你覺得不見我比較好的話,那我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他連忙搖着頭,急着道:“不,我想見到你,即使是像現在這樣。哥,我保證不會再自作主張了。也會更重視自己。可是……可是你不要阻止我喜歡你。喜歡這種心情不是說沒就能沒的,我……需要時間。”
我只能輕輕“嗯”了下,也就沒再說什麽。很多事情我無法左右,尤其是感情。很多話不适合由我說出,尤其當對方想着我的時候。這雖然讓人很難受,但若心軟,則是更大的殘忍。
把費時其送回家後,給宣宇發了條消息:人找到了,今天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很快,他的回複就來了:傻子,和我還客氣什麽?他……喜歡你?
我:嗯,可是他知道我心裏只有你。
他:于是你又傷害了一個幼小的心靈?
我:又是個什麽鬼?
他發來了一張笑臉,隔了很久沒有回複,我以為大概話題就此終了,也就扔下了手機,今兒着實累了,洗個澡,在床上躺平去吧。
待我從浴室走出來後,看到手機屏幕上有一條消息。
點開:明天開始我自由了,我們約會吧。
我:(○д)怎麽突然?
又是好一會兒:我今年下半年去英國。
握着手機的手突然僵住,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字,反反複複确認着每一個字,就盼自己的理解有誤。然而,失敗了,頓時感覺心……空空的。
我:什麽意思?
他:字面意思。我說過我老爸在給我物色學校吧,剛他和我說聯系好了,正在準備各種材料,下半年就走。
那……我們呢?我很想那麽問,可是這句話就好像在阻礙他的前程一般,梗在我心中,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晌久,也只能回了那麽一條:你……想去嗎?
這次的消息倒回得很快:是個好學校,去學習學習也好。
我的心有點點涼,盯着手機屏幕半晌,不知道該回個什麽話。祝你學業順利?太虛僞了。我會等你?太矯情了。
在猶豫的當,他又發來一條:大概也就兩年時間吧,畢業了我肯定會回來的。對不起,若水……
我呵呵笑了下,昧着良心寫着回複:學業為重,我理解。沒事兒,我……
我怎樣呢?擦掉了“沒事兒,我”之後,把前半段話發了出去。
他回:将來的事誰都說不好,我不會強求你等我,但如果你願意我會很開心的。
我:嗯,我會等你。
他:所以明天我們出來約會吧。
我:行。想去哪兒?
突然覺得我似乎漏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今天……有一件事情……是了,顧子熙!
立馬在消息的後面補充:對了,我想見你爸。小費的事情我想當面和他說。
過了會兒他的消息回來:不用,我和他說過了,他同意了。
同意了?那麽容易?
我急忙回:怎麽就突然同意了?
又是等了好久好久,我呆呆地看着手機屏,暗了,又點開來,繼續盯了會兒,漸漸的眼皮越來越重,漸漸的意識沉入了深處……
夢中,我在機場到達口的人群中,看着一個一個人從那兒出來,尋找着那個熟悉的身影。終于看到一人穿着長風衣、裏面西裝筆挺襯着的他的模特身材,走姿都是那麽迷人,像是一個電影明星。他看到了人群中的我,揚起嘴角,彎起了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對我招了招手。我追着他的身影,一直到出口處,他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讓我非常滿足,滿足得熱淚盈眶,滿足得不想放開這份溫暖,我緊了緊自己的胳膊,突然一聲刺耳的“叮——咚——”擾了一切。
睜開眼,抓起床頭的手機,10點剛過。
懶懶散散地起身,套上了松松垮垮的褲子和上衣,跑去開了門。
那夢中人朝我咧嘴一笑:“就知道你還沒醒。”
“昨天睡得晚,一場美夢都被你攪了。”我沒好氣地說。
他笑盈盈地湊了過來:“什麽美夢?”
我一手環在他的腰間,用着最暧昧的口氣道:“你啊。”
他嘻嘻一笑,打開了我的手,顧自進了我的房。
“你咋來了?”我問道。
他随手把拎着的袋子往桌上一放,“不是說了今天約會嗎?”
啊,确實,睡前說好了,沒想到他會自己過來。
“買了點面包,就知道你早飯還沒吃。”
我走到他身後,環住了他的腰,把頭擱在了他的肩膀:“還是你懂我。”
他拆開了袋子,拿出一個牛角就塞到了我嘴裏。油水也揩過了,我心滿意足地放開了他,啃起了面包,說來确實有點餓。
“你想去哪兒?”我一邊啃着面包,一邊問道。
“約會麽,當然從看電影開始啊。”他理所當然道。我輕輕笑了下,想想大白天就這麽和他膩歪在一起,這恐怕是第一次,那麽想着不由自主地笑得更深了。
突然感到頭上被打了下,卻見他在我面前一臉寵溺:“傻子,笑什麽?”
“見到你開心啊。”趁機調戲。
“那就趕快吃,吃完走,我買了十二點場的票,快快快!”他急切地催着。
“好好好,什麽電影把你給急的?”
“迪士尼年度動畫大片。”他微微一笑,心情甚是不錯的樣子。
不過……迪士尼?我歪了下腦袋,實在是和這位少爺聯系不到一起去。明明就長着一張愛看動作大片的臉。
匆匆把面包塞進嘴中,換好衣服,收拾幹淨,這才想到問:“你中飯吃了沒?”
“爆米花吃吃就好。”
“去你的,那東西哪能當飯吃?”我看了看時間,11點不到,還來得及。“等着。”
幸好家裏還有些剩菜,煮個面不是問題。乒呤哐啷一陣後,在他親切的注視下,把一碗冒着熱氣的面端到了他面前。
“你呢?”他眨着眼,看着我,好想說,我吃你就夠了。但總覺得太過分,就沒說出口。憋了下總算回了句:“有你的面包就夠了。”
他彎起眼,就任我看着他撈起了面條。
“手藝如何?”我笑問。
“一百分。”他笑答。
心裏暖暖的,戀愛原來如此之棒,好似我從來就未曾知道過。
中午場的電影院并沒有什麽人。他的位置挑在最後一排,于是就肆無忌憚地勾住了我的手,十指相扣、肩貼着肩,心中的滿足感更大了一圈,電影的內容倒是怎麽都好了。不過身邊的人倒時不時傳來笑聲,他開心就好。
電影散場後,想着去哪兒坐坐喝個茶打發打發時光,這習慣性的決定讓我碰到了一個老朋友。
當華子堯一臉詫異地在我和宣宇之間移動着視線時,我恍然确實有好久沒找他了……兄弟,真不是我不記挂你,而是這段日子簡直就在坐過山車。
他尴尬地朝我笑了笑,我也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你朋友?”這一聲才讓我注意到他身邊還有個妹子,還挺漂亮。
華子堯繼續尴尬地笑道:“是,我高中同學,蘇若水,這位是……他朋友。”
妹子“哦”了聲。
我适時接了話,看了看妹子,問道:“這位是?”
華子堯道:“曹心蕊……”他似乎有些猶豫,妹子接口道:“今兒我們第一次見面,相親來着。”
哈……我向他遞去了個眼神,你小子,可以的。
他略微有些拘謹,無奈地朝我笑了笑。兄弟,懂。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慢聊。”正想離開之時,華子堯拉住我,湊到我耳邊,“兄弟,你還真是彎的?”
我抽動了下嘴角,輕聲回,“此事萬般複雜,容我稍後和你詳述。”
他道:“一言為定。”
我笑笑,就拉着宣宇坐到了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去了。
“這位就是上次你帶去吧裏的?”坐定後,宣宇才開了口。
我點點頭,這男人認臉能力還不錯。
他的眼神突然來了勁兒,饒有趣味地勾着我。
我有點心慌,忙開口道:“他是我高中時候就認識的哥們,沒其他的。”
他哈哈笑出了聲,“我什麽都沒說。”
“你吓死哥了。”
“好好,賠禮道歉,這頓我請。”他賠笑道。
“別,剛電影錢還沒給呢,這頓怎麽也得我來。”讓男人請客成何體統?
他倒是笑得更歡樂了,“我們還那麽客氣做什麽?”
我別扭道:“那不一樣。”
他沒有再固執。
“若水,那妹子挺不錯的。”他眯起眼,看着遠處的華子堯和曹心蕊,沒頭沒腦地來了句。
我沒忍住就嘴欠了句,“怎麽?好到讓你一個基佬都心動了?”
“啧啧啧,妹子的醋都吃,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他也不嘴軟。
“我哪能?要醋也醋華子堯。相親都能相到那麽漂亮的妹子。”一沖動就容易口沒遮攔,話已出口,卻已經感到氣氛有點不對,連忙改口,“呸呸呸,我什麽都沒說,你什麽都沒聽到。”
他微微一笑,“放心,我是個有氣量的人,不會吃醋的。”
我故作傷心道:“那我倒希望你能醋一醋。”
他這次沒理會我的調侃,把話題扯開了一下:“如果你沒接這劇的話,恐怕現在你也在哪兒相親呢吧。”
我松下了表情,“沒有這個如果。”
“嗯。”
他在自責?還是不安?我只見到他挂着淡淡的笑容,那像是做出來的笑容,望着窗外。
“宇,”我喚着他,想要把他從遠處拉回到自己的面前。他正過頭,看着我,褐色的瞳仁中有一點點落寞,我的心一揪,用着盡量堅定的口吻,“我從來沒有後悔過,也從來沒有想過如果,今後也不會有。”
他笑了,是那個“六宮粉黛無顏色”的笑容,是讓我陷進去無可自拔的笑容,那之後我的世界就只為這抹顏色而存在。
“我明白。”這是他的回複,輕輕的三個字卻有力地敲着我的心,宛如注入了一劑暖心的藥,心田就那麽猝不及防地被耕耘,心花怒放。
“所以,你是為了我和費時其,才答應去英國的嗎?”
明顯是沒料到我會那麽問,他一個松手,小調羹就“叮當”一聲掉落到了地上。
只見他不慌不忙地撿起了小調羹,我替他招呼了服務員給新拿了一個過來。
“你都知道了?”他問。
我點頭,“想想就知道。你爸怎麽一下那麽聽話?你又怎麽一下那麽聽話?”
他的笑容略帶尴尬,“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不能交給我?”
“你?”他有意地瞥了我一眼,不知其中是關心還是不屑,“你去找我爸只會适得其反。知父莫若子,我們父子的問題只有我們倆能解決。”
我沉默了,壓着聲音道:“所以,我還不夠資格幫你分擔,是嗎?”
他有點慌張,連忙解釋道:“不,只是……還沒到時間。”
“嗯……”我卻無言以對,現在的我确實什麽都做不了。我不了解他們大集團的人的心思,我不了解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用什麽籌碼去換取說服,只是想着大不了不幹這個編劇了,是我的天真,是我的不足。
“若水,”他略擔憂地看着我,把手覆上了我的手,“不着急,我們有的是時間。”
“嗯。可是你走了,我會想你的。”
“我也是。”
“你說你無法接受異地戀。”
“所以就兩年,兩年後我一定會回來。”他的口氣很堅定,很讓人安心。
“萬一……”我想了想,還是繼續道,“萬一你在那兒碰到了合适的人,不要顧忌我。我不忍心讓你為難。”
他又笑了笑,握着我的手緊了緊,可以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很溫暖,溫暖到讓人依戀。他輕輕說:“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我拉動了下嘴角,“寶貝兒你太美了,我沒有安全感呵。”
“那你是對我沒信心。”他沉下臉,不悅地說。
“好,好,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等你再回來,一定會讓你看到個脫胎換骨的我。”我咧開嘴。
他卻慌張地說:“別,到時候沒安全感的就該是我了。”
于是我倆一起笑開了,心裏藏着的千萬種不安也随着這些笑聲消散而去。這裏還是相信一下愛情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不出意外七章完結
下一篇生死離歌最終幕
出意外了別打我
☆、生死離歌 終幕(案)
顧府的夜,在主人的卧房內傳出了陣陣男人的喘息和低吟,還有床板吱呀吱呀的聲音。
高歡用唇觸了觸顧子熙的耳朵,輕輕厮磨:“忍了好久?”
聽着男人的呻-吟,他滿意地笑了,更肆無忌憚地觸摸着他身體的每一寸。
那天高歡黯然離去後,莫名地開始仔細琢磨顧子熙留下的最後那句話。他是個堅決的男人,若要徹底拒絕自己,絕對不會留下“再見”這種暧昧的話。也就是說,其實他是松口了?其實他是在暗示自己?想到這一刻,他馬不停蹄地又趕回了刺史府,果不其然,顧子熙正坐在房中等着自己,嘴角的笑容仿佛在說“你終于來了。”
他跨步入房,抱起子熙就是一陣糾纏,這次對方并沒有拒絕自己,并且還非常得配合。高歡不由揚起嘴角,這一日他夢寐以求,三年了,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
“歡哥,我的心不可能屬于你,可是我可以把人給你,作為交換,你也要把你給我。”懷抱中的顧子熙這麽說道,清冷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只有堅定。
心和人什麽的,這時候還分那麽清楚幹甚?能拿到一樣就是一樣,我高歡是個粗人,不懂那麽多,只知道此時、此刻,他在我懷中,就好。
這一天,他們過了一夜。
“嗯……歡哥……嗯……”也許是久違的沒見,心中憋藏很久的欲望讓高歡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身下的男人的表情略顯痛苦,緊蹙着眉頭,也在盡量地配合着,努力把自己調整到最舒服的狀态。
高歡有些不忍,收斂了下動作,稍稍溫柔了點。
“抱歉,子熙……太久了……”
他撬開了顧子熙的唇齒,對方很配合地探出了自己的舌,繞在了一起,又是一陣難舍難分。這讓顧子熙的身子稍微緩了下。
“那……可以繼續嗎?”高歡在他耳邊輕輕說。
子熙“嗯”了聲,“歡哥……謝謝……”
聽罷此話的高歡微微苦笑,“謝謝”什麽的,遠比不上“喜歡”二字動聽,但當年自己已經決定這樣就好,如今卻也不願再強求什麽。在一起的方式有很多種,像現在這樣被需要着,不也正是其中一種嗎?既然可以把人留在身邊,又何必計較更多?他就是那麽一個簡單的人,想不了太複雜的事情。
高歡躺在顧子熙身邊,摟住他的肩頭,往自己身邊緊了下。
“想要我幹什麽?”他問。
“你一直是我的侍衛長呵。”子熙答,略帶撒嬌的聲音。
高歡眯起眼,他非常懂皇上為什麽會想要把他留在身邊的心情。并且非常感謝皇上把他送到自己身邊。盡管如果他是皇上,估計會把他關在宮裏一輩子。
“我得罪了朝裏太多的人,身邊沒人的話,不安。”他往高歡身邊又靠了靠。這幾年自己行事謹小慎微、步步為營,就怕給人抓住個什麽,一狀告上去,到手的一切就都會變成浮雲。盡管皇上一直在護着自己,但他畢竟是皇上,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更何況,自己現在已經不是他的人了,又能再奢求什麽呢?
“你為什麽不回他身邊?他應該很樂意。”思量許久,高歡還是決定把這個問題問出來。
子熙翻了個身,把背留給了他,又是許久,只聽很輕的聲音:“我不樂意。成為其中之一。”
高歡沒來由地勾起了嘴角,伸手環住他的腰,貼上了他的背,感受到他微微一顫,笑意更深,抱得也更緊了。
“歡哥,你不介意?如果我說,我現在還喜歡他。”
“不介意,你在這裏,我就滿足了。”
子熙似乎點了下頭,就沒再說什麽。
他們以為這是個開始,卻沒想到,這樣的日子也只持續了五日。
當皇上的聖旨傳到之時,子熙心裏一緊,他心裏沒有這個盤算,不知道皇上召自己入宮是哪步棋,可是內心的不安卻在一圈一圈的擴大。臨行前,他悄悄對高歡說:“歡哥,我從來沒喜歡過你,你走罷,這幾日我已經膩了。”然後留下還沒反應過來的高歡,随宮裏人走了。
正如子熙心中所想,見到皇上時,他正一個人在書房中小憩。
來人通報了聲,就讓子熙一人進了去。
皇上緩緩睜開眼,眯着眼睛看着子熙。
“臣拜見陛下。”他一拱手一拜禮。
“子熙,你回來好嗎?”皇上的聲音有一點疲倦,口氣還是很溫和,但子熙卻聽出了其中的威脅。
“陛下何出此言?臣……子熙在為官上有何差錯?”顧子熙讓自己的口氣盡量的溫柔,輕輕地順着眼前這只虎的毛,他很清楚他的脾性。
皇上嘆了口氣,“不,你……做的太好了。就因為太好了,才讓朕為難。”
子熙不解地看着皇上。
“你碰了太多人的禁忌,朕怕哪天也無法保住你,不如,回來吧。”
可子熙卻毫不退讓:“陛下,臣自以為行事得體,沒有絲毫違法犯上之處。”
像是一只憋了好久氣的老虎,皇上一掌拍在了案桌上,聲音響徹整間書房,也讓子熙的心震了下。他在生氣。
“高歡是誰?”聲音壓得低低的。
子熙的內心随着這句問話,瞬間絕望、崩塌。看來,到此為止了。
“陛下想拿子熙怎樣,就怎樣吧。”事到如今,狡辯也已無用,因為他已經拔了虎毛,還能期待全身而退?
見眼前的男人那麽容易就屈服了,皇上的氣兒也就發不出來了。他起身走到子熙的身邊,認真地看着他的眼,似乎想從他的眼中尋找着當年那一絲的溫柔。他輕輕道:“回到朕的身邊,朕不會再為難你,還有他。過去的事情,朕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可好?”
“……好。”子熙輕答,只能如此。
他閉上眼,感受着皇上把他摟入懷中,緊緊抱着自己的身子。那身體在微微顫抖,原來他也在緊張?子熙冷笑了聲,心突然就軟了下來。他擡起手,抱住了對方,這個熟悉的、讓人依戀的溫度,讓淚從眼角溢出。
晌久,耳邊傳來那人的聲音:“朕害怕……害怕你不再喜歡朕……想到你對別人那樣微笑、想到你在別人懷中、想到你和別人在一張床上,朕……朕的心裏就非常不是滋味兒。朕恨不得把那人大卸八塊!子熙,你不一樣,即使朕有再多的妃子,你就是不一樣,你永遠是朕的唯一,朕……不能沒有你……”
子熙的心也在顫抖,他緊了緊抱住對方手,淚更加的肆意。
“文殊,我顧子熙再也不會離開你。”
四唇相觸,久久、久久,似乎要把這幾年來缺失的時間都給補回來般。皇上一甩手打掉了桌上的燭臺,一片漆黑的書房中,他扯開了子熙的長衫,一只手慢慢往下摸去……好久、好久沒有觸摸過的身體,如今依然随着他的手過之處而反應着。沒變、什麽都沒變,子熙還是那個子熙,自己無比熟悉的那個子熙……這一圈繞得到底是為何?皇上在心中苦笑了聲,但若一開始就把他一直關在宮中,又如何能有這種失而複得的幸福感呢?他覺得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分開他們兩個了,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他們都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化為灰燼、直到天荒地老。
從那日起,早朝再也見不到皇上的身影。
他每夜每夜都在顧子熙的房中,六宮粉黛們一個個都被扔進了冷宮,哭天搶地、怨氣十足,皇上一個心煩,就把她們都關了起來。而他身邊的顧子熙只是邪魅地一笑,向她們投去一眼,便跟随皇上揚長而去。
一年有一半的日子,他們是在骊山溫泉宮度過,夜夜笙歌。美人會着一身淡紫色的半透明長衫,露出的肌膚白如雪,溫泉的滋潤更添光澤,皇上會滿意地拉過他的手,撩起他的袖,來回撫摸着那光滑的皮膚。美人會依偎在皇上身邊,一頭秀發絲絲撓着皇上的肌膚,勾起了他的興致,美人的一個眼神遞去,下人們會懂事地熄了燈、退下,那房中就只剩二人,你侬我侬、如膠似漆。
此處外朝大臣不得擅自拜見,所有公文都由門口的公公先給把關,經判斷為緊急事情後才得入內,這才能見上皇上一面。然而公公判斷的緊急事情卻一次都沒有發生過。
這樣,一年、一年、又是一年,過了十年的歲月。顧子熙的身上彷如着魔一般,一次都沒有讓皇上生膩,日日相對,只見感情越來越深、卻不見一次争吵。
在黑暗中,子熙輕輕問:“文殊,朝政不管可好?”
皇上一笑:“自有宰相定奪,朕只想和你多待一天。”
子熙輕笑:“子熙可是千古罪人?一人獨占了天下人的皇上。”
皇上低頭,親了親他的鼻尖:“可滿足?”
子熙羞澀一笑,風韻一點不減當年:“非常。不過……”他低低笑了兩聲,“看來我是非得入佞幸傳了。”
被逗樂的皇上大聲笑了起來:“都是朕的錯,你可願原諒朕?”
“事到如今,又能怎樣呢?”說着他擡頭,觸上了皇上的唇,享受着那份柔軟和甘甜。也許自己天生只能做這個、只做得好這個,即使天地崩塌,有他相陪,也夠了。天下蒼生?子熙的心有點點痛,曾經胸中理想一一閃過腦中,罷了罷了,若有心則不會在此,而有此時此刻足矣,又何必去想身敗名裂五馬分屍。人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堕落,幡然醒悟時卻為時已晚,不如錯就錯到底吧。
“文殊……”他伸手勾起皇上的頸,索要着他更深入的吻。他坐到了皇上的身上,低頭,一寸一寸地用唇咬過他的身體,一直往下……被勾起興致的皇上翻身把他壓在了身下,他微微眯起眼睛,用手環住男人的腰,男人的臉上寫滿了欲望,啊……他還是那麽想要我……那麽想着,子熙滿意地露出了笑容。男人俯身親了親自己的嘴角,更抑制不住地進入了自己的身體。淚從眼角沁出,一半的疼痛、一半的幸福,也許還夾帶着那麽一丁點的負罪感,只是那一丁點被融入了巨大的疼痛和幸福中,慢慢稀釋、不見了蹤影。
終于……成為了罪人……
叛軍攻入京城,百姓四處逃散,繁華的一朝之都瞬間荒涼。
消息來報時,皇上正摟着美人看着歌舞。
那之後,群臣請命,賜死顧子熙。
皇上堅決不肯。
子熙起身,伸手撫過皇上的臉,微微一笑,轉身朝群臣走去。
皇上伸手想要去抓,卻只是觸碰到了那被風帶起的衣角,他看着美人離自己遠去,那一身飄逸顯得如此不真實,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
顧子熙走到了當朝宰相跟前,淡淡說了句:“子熙人在此,要殺要剮随便你們。”
“子熙!”身後的皇上站起身,大叫了一聲。
子熙回頭,那“回眸一笑百媚生”,依然看得皇上如癡如醉,把“不要”二字梗在了嗓子口。
他又正過頭,和宰相道:“罪人只子熙一人,今後還請諸位輔佐陛下,共建蒼生。”
皇上的心如刀絞般的痛,卻說不出一句話,他無能為力,是的,他是皇上。縱使現在內心有幾千幾萬升悔意,人總是要為過去還債的。也許當初,沒有任何意義。
馬X坡上,四十歲的皇上如今卻是蓬頭垢面,滿身塵土。
他癱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被一群大臣圍在中間。
顧子熙被五花大綁着,可是那五官還是那麽精致,風韻猶存。他向皇上投來了哀怨的眼神,而皇上此時也只能忍受着心痛卻說不出一句話。連自己最心愛的人,都救不了,還叫什麽皇上?
他看到一個壯漢舉起刀,揮手就下。接下來?接下來的事皇上閉上了眼睛,只當什麽都沒看到。那內心的血淚大約也只他一人看得到。
平亂花了三年的時間。之前的十年朝政被荒廢得太久,各地藩鎮一起響應,你方唱罷我登場,讓皇上甚是頭疼。而幸運的是,朝中的群臣和将領在此時異常團結,良策頻出。皇上畢竟也曾是一名頭腦清楚的明君,盡管當了十年的昏君,而此時那唯一的眷戀也已不在,自己能做的就是挽救自己的國家、保住自己的姓。若是這一朝在自己手中終結,那麽後人又将如何評價子熙?這大概是他能為子熙做的唯一一件事情,盡管那也挽救不回太多名聲。他的心中充滿了愧疚。
叛亂全都平定之後,皇上在京城郊外的一處僻靜翠綠的山丘上,把子熙給葬了。很簡單的墓葬,他不想要他再被打擾。每年的忌日他都會花一天的時間在那裏陪他,和他說着國家大事、和他說着宮廷趣事、和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