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鏽跡斑斑的齒輪在纜繩的摩擦下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闌夜秋将電梯徒手拉到四樓後,迅速跳出來。失去拉力後電梯立刻從幾十米的高空自由落體到一樓,砰一聲巨響,從頂部破開的窟窿處劈成了兩半。

如此一來,通往樓下的唯一出路被徹底堵死。

闌夜秋走到四樓的走廊上,左右瞄了一眼,發現兩邊的路都被一排形狀奇特的櫃子堵住,上面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每個容器的顏色大小都不盡相同。有些格子裏還擺着酒精燈和注射器等醫療物品。

他慢慢靠近,仔細觀察了一下那些小型容器上的編號,才發現這些東西都是藥品。而且一大半都是神經性毒素,會讓蟲痛不欲生,卻不會導致死亡的那種。

闌夜秋臉色一變,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他又去查看了堵住另一邊的櫃子,上面依舊是一些神經性毒素,只不過這邊的是從生物身上萃取提煉的,而另一邊是化工合成的。這上的所有藥品,幾乎無一例外,全是針對蟲族的研制的毒物。

原本尚存的一絲僥幸,也被這些毒藥摧毀的土崩瓦解。對啊,他早該想到的。當作籌碼的伯爵他們也許會好好留着,可對于擅自闖入這裏的維科,根本沒必要手下留情。

喪心病狂的異獸族對于一個沒用的俘虜會怎麽處理?

答案不言而喻。

他原來就聽說異獸族正在組建一支專門研制對付蟲族生化武器的科研組,沒想到這麽快他們就開始實施了,而且還把爪子伸到了伽藍星。

闌夜秋被突如其來的危機感壓迫的腦仁疼。忽然,一股獨特的氣味從背後飄散出來,像是在蒸汽機裏倒滿了風油精,被鼓風機大力的吹拂着,迅速充滿了整個狹窄昏暗的空間。刺激性的氣味幾乎令蟲窒息。

可闌夜秋卻處在這氣味中像是被點了穴,握緊了僵硬的手掌,機械似的轉過身。就看身後的櫃子下,開始淌出一道道天藍色的液體,帶着維科獨有的信息素,無聲無息的流到了腳下,彙聚成一個圓圈将闌夜秋圍在裏面。

蟲族的血液在離體後也會繼續遵循本體的意識,去尋找自己的主人,或者主人想要尋找的某件東西。

看着包圍住自己的血液圈不斷縮小,闌夜秋慢慢蹲下身,喉嚨艱難的做出吞咽的動作,直到一滴淚砸下來,打散了排列緊密的血滴,他才意識到自己細碎的哽咽聲。

“空”一聲炸裂的巨響,兩邊的藥櫃應聲而碎,露出後面立在地板上的十字架,近三米高的鐵架上穿着五條鐵鏈,束縛着被綁在上面蟲的四肢和脖頸。

一目了然,左邊是伯恩,右邊是維科。

闌夜秋幾乎下意識的将頭扭向了右邊。第一眼,沒有看到維科的面孔,只能看見那頭拉聳下來的白色短發,像是被風吹散的雲團那樣低垂着,一滴接着一滴的天藍色血液滑落到地板上,彙聚成一條彎彎曲曲的弧線,還在朝闌夜秋的方向蠕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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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原來這邊才是你此行的目的麽,三皇子殿下。”

一道聲音打破了原本的寂靜。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而且一上來就點名了闌夜秋的身份。

見此闌夜秋也不再僞裝,直接将全身的精神絲都暴露出來,像是卸掉壓力的氧氣罐,釋放到了這裏的每一個角落。

一只穿着白色長袍的獸人從維科身後緩緩走出,左腿跟在右腿後面,無法擡離地面,只能一點點貼着地板往前蹭,發出嘶嘶的拖拉聲。

闌夜秋目光盯着維科身上并未移動,直接将精神絲擰成一條無形的鞭子超對面抽了過去,沒想到這個跛子倒是很快,一下就掏出兜裏的注射器,擡起維科的頭,做出要紮進他脖頸上動脈的架勢。

不過這一露面,闌夜秋也看清楚了對方的臉。

那是一只膚色極淡的獸人,淡得幾乎可以跟闌夜秋媲美。額頭纏着繃帶,将左眼整個包裹起來,幾绺淡紫色的長發垂在繃帶前,遮住了額頭上那道縫合線留下的疤。

與那頭豔麗的發色相比,這只獸人的長相倒是意外的普通。

紫發獸人看着懸在頭頂的精神絲鞭子,僅剩的一只眼朝闌夜秋眨了眨,故作驚恐道:“你可以要小心點呀三皇子,自從我被你們蟲族那些狗腿子傷了左腿後就站不穩了。要是你再這麽調皮的使壞,說不定我這一不留神,就把這支新配的毒劑紮進這只小蟲子身上,他要是倒黴的嗝屁了,可怪不得我啊。”

闌夜秋眉頭微蹙,慢慢将精神絲收回來。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對方不但識破了他的身份,還斷定維科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現在他想兵不血刃的把維科救出來是不可能了。

自己受多重的傷他都無所謂,可已經陷入昏迷的維科絕對不能再出意外。

闌夜秋努力把內心的焦急不安表現出來,可他卻是裝得滿不在乎,對方反而越覺得欲蓋彌彰。

嘻。

紫發獸人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嘴角一揚,抵在維科脖頸上的針管猛然刺進了維科脆弱的脖頸,感受到劇烈疼痛的蟲悶哼一聲,狹長上挑的眼尾抖了抖,緩緩睜開。帶着蒙蒙水汽撞進了另一雙眼眸。

“住手!”闌夜秋肩膀顫抖着,想要上前,又被那只裝滿深灰色液體的注射器威脅着不能輕舉妄動。

視線凝結在那只注射器的針頭上,他或許可以賭一把,賭自己的精神力比對方的動作更快,他可以發動精神絲迅速将那只注射器擊碎,趕在對方對維科動手之前。

可是如果他慢了一步……不不,闌夜秋立刻否分了這種可能所帶來的後果,那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一滴冷汗從額角滾落進漆黑的發絲中。如果現在被綁在十字架上的是他自己該多好,無論遭受怎樣的傷害,他都不會比此刻更痛苦。可換成了維科,他卻眼睜睜的看着他受傷卻愛莫能助。

那些在軍校和書籍上學習的東西變成了一堆沒用的廢物,在這時候根本起不了半點作用。

手掌間被纜繩磨得皮開肉綻的皮膚,滲出一股藍紫色的血道滴在地板上,跟維科的血液彙聚在一起,混合成一團,竟然很快就自動融合成了一種顏色,分不清你我。

“欸呀呀。”

紫發獸人欣賞着闌夜秋精致的面孔,一點點扭曲成他所希望的模樣,眼中的異色更顯張揚。

星羽國三皇子闌夜秋,原來他只在報紙上見過。想不到現在那只精致漂亮的小蟲子就站在自己面前,還露出了這麽動人的表情。

真好玩,看來這次來伽藍星是來對了。

他盯着闌夜秋隐忍到極限的面容,貪婪的舔了舔唇角。一手勾住維科的脖子,一手按着注射器的活塞,将其一點點的推入,卻不肯給個痛快。故意将毒劑注入的很慢,然後享受的聽着雌蟲的慘叫聲眯起眼睛。

闌夜秋瞳孔中倒映着維科在毒劑作用下不斷痙攣的身體,黑色的眼眸迅速充血變成了紅酒的顏色。

“你放了他,我來跟他交換。你知道的,我的命要比他值錢得多。”

“值錢?”紫發獸人好笑的搖了搖頭,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看得闌夜秋更加心涼。

就聽對方說:“哈哈說真的,其實錢根本就不是我們此行的主要目的,只是想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生物明白誰才是這個銀河系的老大。就算他們老老實實來交贖金,那只肥蟲子也一樣會死。不過這倒是提醒我了。”

說完,他掐住維科脖頸的手輕輕打了個響指。一只通體碧綠色的獸人突然從天而降,落在了綁住伯恩的十字架,掏出腰間的手術刀唰一聲割斷了伯恩的喉嚨。

滿是肥油的脖頸從刀口出斷裂,露出切面間白花花的脂肪。暴漏在空氣中的氣管還發出呲呲的漏氣聲。

而血流成河的伯恩卻渾然不知,目光空洞的看向前方,甚至一下都沒有掙紮。

那只綠色大鳥飛落地面,化成一個身體纖細的少年。也穿着白色長袍,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那頭碧綠色的卷發好像很久沒洗過,濕黏黏的粘在一起,看着油膩極了。

“你不知道反派死于話多麽。要殺那只雌蟲就快點動手,不然等那只雄蟲逮住你擰斷脖子,你就沒時間在露出那麽惡心人的笑容了。”

說着獸人少年轉過身,寬松的白袍在空中舞出一道風,把本就皮包骨的身體襯得更加羸弱不堪,好像一陣風就能刮倒似的。

他看向闌夜秋,像是掃描儀一樣上下掃了一眼,又轉過頭,冷淡的吐出一句:“是個不錯的實驗材料。”

“不錯?那送給你好喽。”

紫發獸人跟獸人少年興致勃勃的調侃,完全沒注意到,闌夜秋忽然發動精神絲纏到了獸人少年的脖頸上,直接将瘦小的家夥像晴天娃娃那樣吊在了半空。朝旁邊的牆壁劇烈的撞擊起來。

“放了維科,不然我殺了他。”

紫發獸人看了看頭頂拼命掙紮的獸人少年,又看了看雙眼已經轉成猩紅色的闌夜秋,笑得更加肆意。

“真是好笑啊三殿下,你不知道在我們獸人族的字典裏根本沒妥協這個詞麽。”

他唇邊的笑意猛然收斂,幾乎在獸人少年窒息而亡的瞬間,将手中的毒劑猛然全部推進。

死吧,要死一起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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