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亞多笑眯眯的凝視着對方俊美精致的側顏, 饑渴的表情就像一只瀕臨餓死的老鼠在觊觎櫥窗裏的華麗糕點。
明明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此刻卻被他拿捏在手心裏,想怎麽下手就怎麽下手。
有維科在他手裏做人質, 還怕闌夜秋不乖乖聽話麽。
他卻萬萬沒想到,站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闌夜秋,而是已經金蟬脫殼的維科。
維科很清楚,雖然現在他還保持着闌夜秋的模樣, 但畢竟他們的行為習慣跟言語表達都存在很大的差別, 即使刻意僞裝,時間一久也會發現的,而且他不清楚闌夜秋的精神力能維持多久。
萬一這時候被亞多發現了他跟闌夜秋互換了身份, 那就等于前功盡棄,不止是他自己,就連闌夜秋跟小沙也會陷入十分危險的境地。
所以他不能久留, 必須快點擺脫亞多速戰速決。可對于亞多這麽厚臉皮的蟲, 要怎麽做才能讓對方放棄糾纏?
維科仔細回想着闌夜秋說話時的神态,把眼中呼之欲出的怒火壓下去, 換上一副玩味的表情。
“我記得《伽藍國刑法》上好像寫着, 已經結婚的雌蟲必須忠于自己的雄主, 不得與其他蟲勾結。我沒記錯的話, 剛才公爵府的壽宴, 你好像是跟自己的雄主一起參加的吧。”
受到諷刺, 亞多嘴角的笑意反而越發張揚了, 對于那些抛棄廉恥的蟲來說, 即使把道德寫在他們臉上,他們也只會把這些當成嘩衆取寵的方式,來奪得更多關注的目光。
“是啊,我有雄主,可這并不妨礙我暗戀您啊,三皇子殿下。”
說着他用指尖掃了掃自己細長的眉眼,又湊到維科耳邊:“而且您不覺得我跟維科長得很像嗎?比小沙跟他像多了。”
聽對方突然提起自己,維科插在衣兜裏手不動聲色的握緊了,還好衣料很厚,阻擋住了骨節間摩擦發出的咯吱響。
這到底是多不要臉,勾引自己的雄主不算,還要借用跟自己容貌相似的地方。
維科深吸一口氣,把緊緊擠壓在一起的五指慢慢放松,他哼笑一聲朝拐角裏走了幾步,指着不遠處一個衣衫褴褛,正坐在地上大聲吆喝的流浪漢。
“你看他,如果他今天想讨到一碗稀飯或者一個饅頭那還有可能,如果他想讨到一枚星源石,那就是癡心妄想了。在我看來,你的想法就跟他想讨到星源石一樣。”維科突然轉頭,俯下身笑聲帶着一絲嘲諷,“那不是暗戀,是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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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亞多終于一點點沉寂的目光,維科知道自己的話終于奏效了,他直起腰,繼續不遺餘力的打擊着對方。
“你以為憑着自己跟維科有幾分相似就能博取我的好感?這跟你有沒有雄主還真沒太大關系,在我眼裏,你跟維科從來就沒有可比性。一個是飛在海面上潔白無瑕的水鳥,一個是躲在泥塘裏的癞蛤蟆。你要是我,你選哪一個?”
其實維科并不擅長諷刺別人,以前表達自己的不滿時,充其量就是不吭聲漠視對方,而像這樣言辭犀利的批判誰,他還是第一次。
雖然帶着不少對亞多這種無恥行為的憤懑,但真正說出這種夾槍帶棒的話來,內心還是忐忑的。
而他這一席現編出來的話,卻不偏不倚正巧刺中了對方的痛點。在維科說完最後一個字時,亞多的臉色終于肉眼可見的變了。獻媚的柔軟身體不可抑制的僵硬顫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像是受驚的蟒蛇瘋狂蠕動,額頭上黑紅交錯的蟲紋不斷變換閃現。
竟是要化成蟲形的征兆。
維科也被亞多過激的表現吓了一跳,他的本意只是趕走亞多,要他知難而退別再跟着自己了。沒想到因為他的幾句話,亞多竟然被激怒的要化成蟲形。誰都知道,雌蟲一旦化成完全形态,将出現不可逆轉的狀況。也就是說,只要身體轉化成蟲形,就會保持一輩子,無法再逆轉化成現在的類人形态。
那樣即使身體不會由于承受不住過高的能量分解而爆炸也會被政府當場危害公共治安的危險分子逮起來送進監獄,最後不被餓死就是由于各種莫須有的罪名被槍擊死亡。
所以說,化成蟲形無異于變相自殺。
維科也有些慌了,但考慮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他還是站在原地沒有靠近亞多。如果對方突然發動攻擊,他還要盡量避開,防止傷到肚子裏的小蟲崽兒。
他站在五米外,就看對方垂着頭,迅速從懷裏掏出一瓶藥擰開蓋子,像糖豆一樣嘩啦嘩啦一口吞下,咽下去時亞多的臉都因為體內激素的異常波動而長滿了堅硬蟲甲。
他扔掉兜裏的最後一瓶藥,嘿嘿笑起來,像是在對維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潔白無瑕的水鳥?癞蛤蟆?哈哈……憑什麽!他雄父是伊爾斯我也是,他雌父是軍雌上校,我雌父也是,憑什麽我就是癞蛤蟆!蟲族族訓不是說衆生生而平等嗎?憑什麽我就沒用,我就該死!憑什麽!”
說到最後,亞多完全失去理智的咆哮起來,口中重複着颠三倒四的話,無視頭頂飛過的監控器嗡嗡響起的警報。
維科也察覺到亞多的情緒好像有些不對,剛考慮要不要出手把對方打暈撂倒,就聽亞多忽然說。
“實話告訴你吧,你不是喜歡維科嗎?不是覺得他潔白無瑕嗎?馬上他就會被送到議政館,被那個老變态糟蹋,到時候我看他還怎麽擺出那副盛氣淩人的樣子!什麽水鳥,呵,最後還不是跟我這只癞蛤蟆一樣的下場。”
“你說什麽!”
維科一聽到議政館額角就不自覺的砰砰直跳,雖然時隔多年,但那件事就像一朵黑壓壓沉甸甸的烏雲,始終聚集在他的記憶中揮之不去。
七年前成年禮那天,他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下藥送去了議政館,為了防止他逃跑,伊爾斯還特意用鐵鎖把他的雙手雙腳铐在了床上。要不是小沙機靈,給他衣服裏塞了一把激光電刀,那晚他肯定逃不掉被玷污的厄運。
沒想到這麽多年了,那老家夥居然還對他抱有那麽惡心的妄想。
而且那個即将被送到議政館的可不是他而是闌夜秋,他相信憑借雄主的能力,肯定不會出什麽意外,可一想到闌夜秋會知道七年前的事情,他就感覺渾身不舒服。
因為,自己軟弱無力的一面要被雄主看到了。雖然闌夜秋總是說他跟其他蟲不一樣,但其實又有什麽不同呢。他只是一只普通蟲,反抗不過伽藍腐朽的制度,反抗不過自己的雄父,甚至沒有小沙的幫助都反抗不過對方的侮辱。
他跟那些夾縫中求生存的蝼蟻沒有分毫區別,如果硬說有,那就是他總把自己想象成螳螂,能螳臂當車吧。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無可奈何,好像每次被闌夜秋到的,都是自己最不堪一擊的時候。
維科趁亞多還處在激素水平極度還沒穩定下來的階段,立即轉身就走,在打到一輛懸浮車時,他忍不住停下動作,對癱在地上渾身過電般抽搐的蟲說。
“原本維科覺得,你曾經是一個值得他尊敬的好兄長,可現在我覺得,你實在不配兄長這個稱呼。亞多,好自為之吧。”
說完維科坐進去關上了車門,懸浮車一路揚長而去,亞多坐在煙霧彌漫的尾氣裏,望着漸漸消失在天邊的小黑點露出一絲古怪的微笑。
兄長?
确實啊,他早就不配了,可又是誰讓他不配的……
*
闌夜秋和小沙被公爵府的侍衛戴上頭套綁上車,車行駛了十分鐘左右,小沙就開始不安的扭動起身體。雖然闌夜秋的眼睛看不見,但徘徊在周圍的精神絲卻能清晰的感知到。
他用精神力解開了一只手的手铐,悄悄伸出手點了下還在扭動的小沙,小家夥立即安靜下來,就感受到一只手的手铐一松,輕輕掉在了屁股下的沙發上。
因為懸浮車裏光線比較昏暗,所以沒有蟲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
小沙伸出手在闌夜秋的手心裏寫:“車沒朝公爵府的地方開,而是走了去議政館的路。”
闌夜秋反手寫道:“議政館好像是亞多雄主家吧?”
“對,而且那家夥是個大變态,專門喜歡玩未成年的幼蟲,等下你要小心。”
收到小沙的提醒闌夜秋有些茫然,在小沙已經縮回去的手背上寫:“為什麽我要小心?你才是幼崽我又不是。”
小沙抽出小手正考慮要怎麽回複,就聽到朝這邊迅速靠近的腳步聲,趕緊把手背到身後,裝作手铐還在的模樣。
闌夜秋見此也坐得端正了些,就嗅到了一股有些奇怪的信息素。聞起來有些像亞多的,但仔細分辨,其中還帶着一絲甜過頭的苦味,像是做蛋糕時糖漿放多了的味道。所為物極必反,大概就是這個感覺吧。
“維科,你馬上就要變成那個老變态的雌奴了。不過你也別怪我,剛才我已經把消息洩露給你的雄主,是他自己不想來救你,要怪就怪你有眼無珠遇蟲不淑。”
闌夜秋靠在沙發背上,忍不住一聲嗤笑。
“是嗎,可我這麽覺得是你倒貼不成,人家還嫌你那二兩肉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