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無論昨夜發生了什麽, 第二天的朝陽還是會照常升起。時間不會因為任何人而停止流動, 這個世界遠比我們想象的要無情。

“您所連接的通訊儀暫時無法接通, 請您稍後再撥。”

闌夜秋關閉手中的光腦,隔着窗戶看着寝宮的方向, 他最怕的情況到底還是發生了。昨晚不僅漢斯将軍出了意外,連王跟雌後也未能幸免。

闌雲凡還是下手了。

不過他倒是有些好奇,雖然雄父的精神力比老四稍遜一籌, 不過手下有那麽多心腹,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全都臨陣倒戈,背叛他站在了老四那邊。除非……闌雲凡掌握了能絕對致勝的籌碼。

可那個籌碼會是什麽?雖然暫時還不清楚, 闌夜秋卻直覺的這非常可能跟他身邊的格菲有關。

九點鐘到了, 他取出沉寂在衣櫃角落裏的朝服披在身上。修長手指按着純黑色的星石紐扣一顆顆扣在上面,他看着鏡子, 從未如此細致的打量着自己。

不得不說, 他跟王和雌後還是長得很像的,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颚, 弧度完美的耳廓,凹凸有致的鎖骨,簡直就是雌後的翻版。而柔和的面部線條,精致如畫的眉眼, 窈窕卻暗藏恐怖力量的身體又像極了他的雄父。

闌夜秋對着鏡中倒映的虛像揚起嘴角, “原來闌夜秋是長成這樣的嗎?”

這是他第一次正面直視自己的臉, 也是他第一次正面直視自己跟王和雌後之間的關系。即使跟他們永遠也達不到普通父子那樣的親密程度, 但至少他的生命源于他們,這是誰都無法否定的事實。

闌夜秋開着懸浮艇來到大殿後的議會廳,盡管他知道坐在主席上的家夥會是誰,卻依然要從容不迫的走進去。這不僅是他對這戰争的态度,也是對自己的态度。

吱嘎一聲門開了,闌夜秋是最後一個到場的,所有蟲都戰戰兢兢的坐在原位,桌面上擺的還是那幾樣茶點和飲品,中央還放了一盆巨大的水仙花,一切仿佛還是原來的模樣。只是主席上的已然不是王根雌後,而是老四闌雲凡跟前天剛見過的費蘭上将。

闌夜秋嗤笑一聲,坐上自己的位置,目光掠過老四,只是淡淡掃了費蘭一眼,“還真是意外。”

從闌夜秋進門開始,費蘭的眼睛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對方,聽到闌夜秋的冷笑,他眸色黯了黯,握緊了垂在兩側的雙手。站起身,端着面前的飲料走過去給闌夜秋倒了一杯。

“三殿下請用。”

闌夜秋端起茶杯,看着裏面淡藍色的液體,下面還沉積了一點橙黃色,看着就跟雞尾酒似的。

他側着頭,朝費蘭晃了晃手裏的酒杯,笑道:“這麽開心的時刻,就只有我一個人喝嗎,老朋友不跟我碰一杯?”

費蘭剛張了口,就被闌雲凡打斷,“三哥可以選擇不喝,等會讓王跟雌後替你幹了,我相信他們會很願意的。”

闌夜秋的動作一頓,茶杯輕輕落了下來。忽然,所有蟲的感受到大殿在震顫,桌上的茶杯搖得叮當響,那盆養了幾百年的水仙花瞬間掉光了所有的花瓣。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闌夜秋将要爆發的時候,他卻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跟對面的闌雲凡相視一笑,笑的一個比一個恐怖。

“小時候雌後最喜歡的就是你,他要是知道你長大後會變成現在這樣,不知道當初會不會掐死你。”

闌雲凡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抿了一口,“三哥這話說的,誰還能未蔔先知呢,要是我能,早就在你覺醒精神力之前就把那片魔植林踏平了,怎麽會出現今天的局面。你說的對,王跟雌後确實對我很好,這我都知道,我也很愛他們啊。可我努力了這麽多年,他們卻非要把王位傳給你,你讓我怎麽辦?”

說到這闌雲凡放下茶杯嘆了口氣。

“說到底這也怪他們,誰讓從我出生以後,他們就不停的在我耳邊念叨,我将來要做儲君,做王,整個星羽帝國的未來都将掌握在我手裏,所以不能跟其他小蟲崽兒那樣浪費時間出去玩的。于是每次我想要玩游戲的時候都是這麽告誡自己,結果我辛辛苦苦努力了那麽多年,反倒是你,一只在後院玩了十多年的蟲頂替我的位置坐享其成,你明明什麽都沒做,只是因為你有SSS級的精神力。我就想問他們一句憑什麽!”

看來闌雲凡是真打算破釜沉舟了,也不顧這麽多蟲在場,把積壓在心裏的話一股腦全都吼了出來,吼完之後他自己又笑了,捂着頭把笑聲埋在手心裏。

“闌夜秋,你知道我問了他們之後,他們是怎麽回答我的嗎?居然還是一模一樣的理由,為了星羽帝國的未來,我就要做出讓步,把王的位置讓給更有發展潛力的你。多他媽可笑!讓我堅持努力是為了星羽帝國的未來,讓我心甘情願放棄,還是為了星羽帝國的未來!他們眼裏只有星羽帝國,那我算什麽,我他媽到底算什麽!”

闌夜秋看着對面的闌雲凡,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對方心裏真實的聲音。不是虛僞的贊美和刻意讨好的奉承,而是帶着滔天怒火的埋怨。

他忽然意識到,原來這些年不止是他一個人在痛苦,所有人都為了這本不該背負的宿命而備受折磨。他是,闌雲凡是,王跟雌後也是。而他卻狹隘的只看到了自己的傷疤,而忽視了其他人的鮮血淋漓。

“老四”

“你閉嘴!”

闌雲凡擡起頭指着闌夜秋,“所有人都有資格批判我,為唯獨你沒有!這麽多年來你又為雄父跟雌父他們做過什麽?你對于當年的事情耿耿于懷,又像個縮頭烏龜一樣不斷的逃避他們不敢正面面對,當然,他們倆也是一樣,因為對你心存愧疚,就對你的冷漠無限忍讓。別把責任都推到我頭上,你們也一樣是導致今天這個局面的罪魁禍首。”

闌雲凡冷笑着坐在椅子上,轉頭拍了拍身旁的費蘭:“昨晚你幫我搞定了漢斯那個刻板的老古董,現在該給你點獎賞了。”

這句話明明是對費蘭說的,可闌雲凡的目光卻一直注視在闌夜秋身上。

闌夜秋嘗試調動精神力,深吸了兩口氣卻任何力量湧現的征兆都感受不到,就聽闌雲凡的笑聲再次從耳邊傳來。

“別費力了三哥,剛才費蘭給你倒得飲料可是我特意斥巨資為你研制出來的,只對雄蟲管用,而且精神力越高效果就會越顯著,現在你已經跟個普通的亞雌沒什麽區別了。”

說罷他站起身,笑眯眯的對早就面色慘白的衆大臣道:“好戲都演完了,散會吧你們。還留在這是等着看你們三皇子跟費蘭上将洞房嗎?當然,要是費蘭不介意,我也不介意留在這跟你們一起看。”

費蘭擋在闌夜秋身前忍不住呵斥道:“四殿下!”

闌雲凡的笑容終于收斂,啧一聲,他朝大門的方向一擺手,“滾!”

眨眼間,座無虛席的宴會廳就只剩下了幾排空空如也的椅子,跟兩只面面相觑的蟲。

“祝你們玩的愉快。”

闌雲凡離開時還“好心”的關上了大門。

闌夜秋捂着胸口只感覺渾身無力,視線也在一點點模糊,不過他并不緊張,闌雲凡會這麽做本就在意料之中,讓他意外的是費蘭竟然也參與其內。

他跟費蘭少說也有五年的交情,對方是怎樣的蟲他心裏有數,木讷是木讷了點,但品質很正,從不會耍些旁門左道的手段來投機取巧為自己謀利,可這次他竟然會跟老四合謀算計了漢斯将軍,還把王跟雌後軟禁起來。

這已經不能用膽大包天來形容了,這是謀逆,要被載入星羽帝國的史冊,受後世唾罵遺臭萬年的罪名。

費蘭從軍校畢業後就一直奔赴前線,大大小小的戰功沒有幾千次,也有幾百次,要論戰功,除了資歷比較老的漢斯,還沒蟲能跟他相提并論。要不是這次他回來提交婚姻匹配申請,所有蟲都以為他要嫁給戰場了。

可就是這麽個萬人敬仰的帝國英雄,卻以下犯上,背叛了帝國的主人。多麽匪夷所思的事情。

闌夜秋無力的趴在手臂上,側頭看向對方:“你背叛了你的君主。”

“不,我的君主一直是你,你拒絕了我,我的心裏就不存在君主的概念了。”

闌夜秋埋頭苦笑,“我們曾經并肩作戰那麽多次,終于要站在敵對的一面麽。”

費蘭聽到闌夜秋的話,肩膀顫了顫,他跪在闌夜秋面前,伸出雙手近乎虔誠的捧起了對方的臉龐。

“不,如果你願意,我們依舊可以并肩作戰。”

那雙深藍色,像大海一樣波瀾壯闊的眼睛裏閃爍着細碎的光芒。

闌夜秋第一次這麽害怕看見這種顏色。

“我願意?怎麽才算願意,以身相許嗎?”

他秋無奈的搖頭,“費蘭,我不認為這副軀殼有值得你這麽去做的價值。如果你非要如此,那就請便吧,反正我現在也打不過你。自從之後,我們再也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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