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阿眠，你在哪兒呢？”

于眠終于接了父親的電話，電話裏還能聽到她媽的冷哼：“她完全被那個小子迷了心，說幾句就跑，居然現在才接。不孝女，你還管她幹什麽！”

于父嘆氣，柔聲地勸她媽：“你別說話了。”

“爸。”

無論如何，從父親無數的來電能看出他對自己的擔憂。

想到她爸因為幫自己隐瞞而被母親指責，于眠有些愧疚：“我……馬上就回來。”

她知道自己的母親正在氣頭上，并沒有和于父說要帶祝淩回家的事。

“回來就好。一家人哪有什麽大矛盾呢，咱們慢慢說。”于父略微放心。

于眠低聲道：“嗯。”

父親害怕發生矛盾，于眠也是打算慢慢談的，然而現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時間不早了，飲料店客人稀少，氣氛冷清。服務員坐在櫃臺後面追劇，時不時發出笑聲。

于眠揉了揉自己的臉，任由杯中熱氣朝她湧來，如果可以，她希望待在這裏多享受幾分鐘的安寧。

“走嗎？”

祝淩平複好心情，出來看見于眠又開始緊張。

他輕輕抓着衣角，乖乖跟着于眠往外走，又坐上出租車。

過于緊張的結果就是走路同手同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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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淩沉浸在馬上要見女友家長的擔憂中，直到上樓的時候，因為不專心走路被樓梯絆倒，跌入于眠的懷裏。

于眠蹙眉：“好好走路。”

祝淩抱着她不肯繼續走：“我我我，我怕。”

他清澈的眸中倒映着于眠繃緊的臉。

祝淩絞着手指，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心上人不僅不安慰，還看上去兇巴巴的。

“我要不要去換身衣服，然後買點水果之類的……”

他蹲下/身抱住雙膝哀嚎：“待會兒伯母會不會趕我走啊，怎樣才能給她一個好印象呢？”

于眠繃着臉，其實也是因為緊張。她意識到男友的不安，在他旁邊蹲下，溫熱的手掌貼上祝淩白皙的臉頰。

努力讓自己變得溫柔一點，指腹從少年的眼角劃到唇邊：“要是她趕你，我也跟你走。”

“去你說的網吧、賓館，街頭也行，總不能看着你一個人在外邊。”

祝淩笑了，露出可愛的虎牙。

他抵着于眠的額頭：“我倆像不像因為早戀，被老師和家長拆散，最終決定共同面對一切，用真愛打敗偏見的男女主？”

于眠嚴肅回道：“我們不是早戀，你也快成年了。”

“嗤，一聽就知道你就沒看過什麽青春疼痛小說和電視劇。”

兩個人緊挨着，像傻瓜一樣将樓道堵住，默默蹲了一會兒。

再度起身，彼此握着對方的手，走到三樓。

于眠家的防盜門是半開着的，她慢慢推開，門發出“嘎吱”一聲。

客廳沒有人，于眠叫了一聲“爸媽”，聽到她爸的應答，但好像于父被于母攔住，不讓他出來迎接。

最後是在之前的家庭争吵中默不作聲的于禮跑出來，看到于眠身後的豔麗少年，倒吸一口涼氣。

“姐，你牛。”他用唇語道。

牛還是姐姐牛，做了十多年的好孩子，難得和老媽抗争一回，先是抗議不成跑出家門，現在直接把男朋友帶回來了。

而且對方看着還挺眼熟。

于禮一樂，這不是那次奶茶店看到的小哥哥麽，他姐當時還說是朋友，原來是“男”朋友啊。

祝淩對他揚起嘴角，于禮莫名羞澀，撓撓頭，回了個笑。

姐夫還挺好看。

他提醒于眠，聲音放得極其低，指指主卧：“你要怎麽整？”

于眠只是點頭，沒說話，讓祝淩坐到沙發上，她去卧室找父母。

她一進去就對坐在電腦前的母親說：“我把他帶回來了。”

于母心裏有氣，女兒進門就矜持着不理。

她也不讓夫郎搭理，假裝忙着看研究報告，目光卻是沒有聚焦的。

于眠說“他”的時候，于母還沒懂，接着銳利的眼神刺向于眠。

“您是教授，也知道調查信息不能只憑道聽途說，就算他人的觀點大多一致，可能自己也會有不同的見解。我把他帶來，您可以親自了解一下，究竟祝淩是不是那種不三不四的男生。”

于眠承受着母親帶給她的壓力，不卑不亢望向母親鐵青的臉。她是在意母親對祝淩的批評的。

“您要出去見他嗎？”

于母感覺女兒有什麽地方變了，很多東西自己再也抓不住，心中有怒火，也有悵然。

人都帶來了，難不成要她把那個男生趕出去？

于母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一向保持儒雅，只是固執時比較控制不住情緒。

她在于眠跑出去之前已經發過火，當着祝淩的面，不好再罵。

風開始大了，窗簾被吹得不住晃動。于父關好窗，将簾子合攏。

妻主和女兒，他一個也沒辦法勸，二人長相相似的面容上都是冰冷的神情。

他只能說：“你們不要吵架，好好聊，我去招待那孩子。”

于母想說幹嘛去招待人家，終究沒說出口，看着夫郎退出卧室，只剩下她和女兒。

女兒的眼裏沒有惱怒，沒有排斥，這讓她很驚訝。臉上有些挂不住，該不該罵女兒呢？

她也是從青春少女走到現在的，那時自己就沒想過什麽戀愛，一心一意讀書，工作時遇到夫郎，才開始考慮感情。

讓女兒先把事業立起來，慎重對待感情，認真挑選結婚對象，她錯了嗎？

于眠關上門，打算和于母深入地交流一番。

這次她不會逃，不會放棄，不會梗着脖子與母親吵架。

她帶着二十七年的記憶和經歷，不像當初的懵懂女孩，她想用自己多年的感悟與清晰的邏輯打動母親。

……

“小淩吃水果。”

妻主和女兒在卧室談話兩個小時了都沒停，于父只好一個勁招呼祝淩。

他去廚房洗了一大串水靈靈的葡萄，将盛着葡萄的盤子推到祝淩前。

祝淩本來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他和于禮共處一室就尴尬得不行，更別說見長輩。

這位可是心上人的父親，不出意外的話就是他未來公公。

但于父實在溫柔，态度和煦讓他感覺如沐春風，慢慢地放開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什麽樣，或許也是如此溫柔吧。

“伯父您真的太客氣了，水果已經很多了。”

茶幾上擺了柚子、蘋果、橘子，于父又去拿葡萄，熱情地讓祝淩以為他是獲得于眠父母認可，專門來見公婆的呢。

“是啊爸，我姐夫肚子都要撐破了。話說你幾時去買的水果，平日怎麽沒給我吃？”于禮笑嘻嘻道。

祝淩只聽到“姐夫”這個詞，只會怼人的他此時紅了耳尖，竟然是一副腼腆的模樣。

姐夫诶……他說我是姐夫。

祝淩心裏的小人在蹦跳，在揮着小手歡呼。

嗯，好弟弟，以後要罩着他。

于禮悄悄對祝淩擠眼：“我看好你們喲。”

于父瞧着，這孩子好像沒有嘉一他們說得那樣不堪。

對方長相出色，打扮也正常，也沒有做什麽紋身，還有禮貌。

不就是成績差了些麽，聽阿眠說對方要複讀的，看來還是有上進心。

他希望自己的女婿是個優秀的人，但也不強求。

女兒性子淡漠疏離，從和祝淩的談話中，于父卻看到了一個不同的于眠。她會哄人，會将情緒表露在臉上，會為了保護喜歡的人努力。

于父覺着，妻主有些過于戒備了。

“咳咳。”于眠清咳兩聲，沒什麽表情。

她站了五分鐘了，怎麽這三人其樂融融的樣子，聊得火熱，壓根沒發現自己。

還是祝淩看到了她，把目光移到她身上。

“姐，媽同意你倆交往嗎？”于禮直接問。

于眠眼神忽閃：“沒有。”

祝淩咬唇，微微低垂了頭顱，手裏的葡萄被捏破皮，嘴裏葡萄的甜味好像變得苦澀。

于眠說：“但她同意給我們一個機會，說祝淩只要考上大學，她就不反對。”

其實她媽說這話時特別不情願，別別扭扭的。

于父握住祝淩的手：“好孩子，伯父相信你們。”

他向妻主隐瞞祝淩的存在，其實是因為對女兒的愛，但此時于父是真心覺得，這個少年不錯。

于母慢吞吞走到客廳。

祝淩立刻問好：“伯母。”

于母擡擡眼鏡，只看了祝淩一眼：“男生要懂得自愛，你以為好好念書是為了父母，覺得他們不好就抗拒讀書。其實那是為你自己，別老是想着戀愛戀愛，你才多大，掙錢的本事都沒有，就跟着女的跑。”

祝淩的睫毛微顫，立在原地沒動。

“我看你好像也确實是和阿眠有感情，那就好好珍惜。”

于母白天是向祝淩的班主任打聽的消息，後來便覺得祝淩是不良學生，将他和于眠交往的事告訴了祝母，還強調應該好好管教孩子。

但她剛才詢問了對祝淩不反感，脾氣也比較好的語文老師，了解到祝淩家庭的真實情況，多多少少對這個男生有了一絲同情和理解。

她最不喜歡用暴力來教育孩子。

祝淩家庭複雜，沒有得到應有的良好教育，養成了尖銳的性子，卻因為喜歡女兒，追了她兩年，從不逾越，直到高考後才表白，應該算真心吧？

“還不去幫人打理客房？你自己帶的人，你自己照顧。”

于母說完又走了，實在懶得再看。

“姐，你聽見了嗎，老媽讓姐夫留下來诶。”

于禮挽着祝淩的胳膊：“走走走，我姐是個木頭，她還愣着呢。我先帶你去客房。”

“啊？哦……”

祝淩傻了吧唧跟着走。

于父推推于眠：“去呀。我說一句，你可別欺負小淩，他這孩子是個敏感的。”

“我知道。”于眠木不楞登往裏挪，腳步卻是輕快的。

客房內，聽弟弟叽裏呱啦對男朋友介紹一通。

她等了很久終于把人趕出去了，踩着椅子去衣櫃頂上抱被褥。

祝淩乖寶寶似的坐在床上，擡頭看于眠。

于眠又是掃地又是鋪床，這間客房是她爺爺奶奶在時住的，太久沒管，積了不少灰塵。

忙完一身汗：“睡吧，衛生間就在旁邊，有什麽事就叫我。”

祝淩小小聲叫她：“于眠。”

“嗯？”

于眠不解，以為他還是不安，摸摸他的腦袋，那頭卷翹的毛特別不聽話，總是無法順下去。

“別想太多。”

她也很累了，白天陪祝淩約會，下午和母親争執，騎車去找他，現在又帶他回家，收拾房間，身心俱疲。

祝淩撲到她身上，于眠怕被父母發現：“注意點。”

男朋友老是親親抱抱的，沒人的時候她還挺受用，但是這是在家裏啊。

只好安撫性地親了親他：“噓。睡覺。”

“于眠于眠于眠——”

祝淩開心得不行。

他只顧着親近，動作有點大，領口處被拉扯，于眠一低頭，就看到了兩點嫣紅。

“！”

她戰略性地往後仰了仰，感覺抱着祝淩柔韌身軀的手也發燙，熱意從指尖穿到心底，酥酥麻麻。

逃也似的飛快回了房間，腦子裏那幕場景揮之不去。

前世她那風流的同事經常把某些雜志放到休息室，她不經意間看到幾次，雖然沒和男性/交往，也不是沒見過更暴露的。

為什麽一想起祝淩的背，祝淩奶白的肌膚，精致的鎖骨，還有那……咳咳，就全身發熱呢。

莫不是她饞他身子？

她心裏唾棄自己：于眠，這種想法要不得，你堕落了嗎？

又有個聲音說：“這不是喜歡一個人的正常反應嗎，害羞個什麽？”

于眠捂住腦袋，別想了。

今天跌宕起伏，結果總歸是讓人充滿動力的。

她在企鵝上給祝淩發了信息。

晚安。

第二天醒得很早，于眠摸黑出了卧室，洗漱後下樓去為家人買早餐。

一般情況下，飯菜是于父做，但今天于眠想讓父親多睡會兒。

吃早餐的人多了一個，得多買一份。

她到了熟悉的早餐店，正在排隊，背後被人拍了拍。

一張清秀溫潤的臉，是呂嘉一。

他噙着笑道：“你也起這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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