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祝淩有個堂姐, 家裏蹲,胖且矮。
三歲的時候,她爸和人聊天注意, 她就不小心掉進了冰冷的河裏。
撈上來後一直體虛,且性子也變了很多。高中畢業就沒讀了,也不出去工作,一提就生氣,說身體不好, 都怪當初大人沒把她看住。
祝淩的大姑争老宅, 也是為了這個女兒。
對此,他是十分鄙夷的。有手有腳, 二十多歲的人了, 只會在家裏橫行霸道, 哪裏有他家于姐姐能幹。
正笑眯眯逗着幾個月大的小貓玩,祝淩發覺了一道令人不舒服的視線。
那個堂姐坐在宅院裏的中庭,隔着欄杆望他, 油膩膩的臉上挂着惡心的笑容, 被發現了還打招呼:“小淩在玩呢?”
“越長越好看了啊。”她上下打量着。
這個小堂弟雖然是個小辣椒,小時候沒少被他揍。
可是這次回來, 她發現對方比以前見過的男子都漂亮。
看那奶白的皮膚,豔麗的五官,細軟的腰肢,修長的雙腿……
啧啧,有點可惜,怎麽就是堂弟呢。
祝淩理也不理,他翻白眼的時候,對方還樂呵呵道:“這是對着堂姐使小性子撒嬌嗎?”
簡直受不了。他抱着貓趕緊溜了。
晚上吃飯, 因為食量比較大,雖然為了維持身形,祝淩已經在克制了,但也去添了一碗飯。
大姑就在那兒埋汰他:“聽說小淩在藝校複讀?你們學校要求也太低了點,就你這吃法,還能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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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母微微蹙眉,這會兒她倒是反感自己兒子被罵:“又不是吃不起。”
祝淩賭氣似的又去盛,經過堂姐的時候,忽然渾身一顫,猛然掀翻了碗,砸得他堂姐一頭米飯。
默默看戲的姑爺立刻尖叫了起來,一邊拍女兒身上的飯,一邊指着他鼻子罵:“你姐招你惹你了,這次回來不是甩臉就是怼長輩,現在還要欺負你姐姐?!”
祝淩面色冷漠,咬牙道:“那要問她了,剛才我轉身的時候,她做了什麽?”
雖然只是碰到他的手,那也是因為她伸過來的時候,祝淩反應靈敏地擋了一下,不然還不知道想碰什麽地方呢。趁機揩油?呵,他可不是好相與的。
堂姐的眼皮被碗磕了一下,立刻就青紫了,她陰恻恻地反駁:“我就是不小心碰到你。你不就是看不起我嗎,至于嫌棄成這樣?”
這話一出,護短的大姑姑爺都站起來,指責祝淩不敬長輩和姐姐。
“誤會,誤會。”
祝淩的繼父柔柔弱弱地解釋,“可能是孩子太敏感,沒把他教好是我們的錯,算了。”
祝母望着兒子倔強冰冷的神情,她知道祝淩雖然不聽話,但很少說謊,而且她這個侄女确實手腳不幹淨。
她有些猶豫:“真是你說的那樣?”
“小妹你什麽意思啊,我家孩子我知道,她不就是胖了點傻了點,還是個好孩子。你也信這小子的話嗎,蒼天啊,都是我的錯,我當初就不該顧着和人聊天,忘了孩子。現在孩子身體不好又沒本事,找女婿本來就困難,你這樣說,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你這是想讓我家絕嗣啊!”
只要扯上他女兒,祝淩姑爺的戰鬥力比大姑強多了。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臉哭嚎。
就是因為他這種撒潑打滾的方式,族裏很少有人能争得過他。
祝母說:“不是看不看得起的問題,我是想弄清真相,”
她雖然經常不大喜歡這個兒子,但祝淩複讀非常認真,他的老師也說有很大幾率能上一個好大學。
不管是為了面子還是其他,祝母都很高興,再說對方如果出息了,也能為他弟弟鋪路不是。
祝淩和老家親戚合不來,她覺得丢臉很少讓他回老宅,這回她允許了,兒子也的确沒有鬧事。
所以她才對祝淩有了一絲柔軟,尤其看見他倔強憤怒的神情,不知怎的就選擇了相信。
祝老爺子發話了:“給你堂姐道個歉,女婿你也別沒完沒了。”
他是比較看重孫女的,但更看重小女兒,女兒要維護,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含糊過去得了。
“道歉?”
沒把那人的爪子剁下來都是仁慈了,還想讓他道歉,祝淩脊背繃直,下颚線條收緊,“她想得美。”
祝老爺子瞪着大孫子,怎麽就這麽倔。
“老幺啊,你看這……我知道你現在發達了,但你要記得當初大家是怎麽對你的,讓你幫你侄女安排個職位到公司,你不願意就算了,現在還維護着犯了錯的孩子,你別忘了是誰種地掙錢,供你讀書出去闖蕩的?”
祝淩的大姑一句句話都戳在祝母身上,指責她無腦護着祝淩。
母親去世得早,父親雖然能幹,但只能主內,不懂掙錢。
是祝母的大姐初中辍學後,一點點攢錢供她。因此祝母對老家這邊的親人看得很重。
但侄女實在不成事,祝母試過讓對方去公司,但經常有員工來投訴,最後無奈地把人送回去。
給她介紹其他工作,又說累,拿身體說事。
祝母這些年一直補貼大姐家,還出錢給她們家修了一棟三層的房子。
可說到當年,她的背就挺不直,漸漸佝偻下去,底氣不足。
祝淩冷笑了一聲,擡起腳就走。
“這破地方誰愛待誰待。”
……
于眠在趙老師的項目裏只是一個打雜的,在她看來,能夠到這樣的機會已經值得感謝了,跟在團隊裏也的确學到了不少。
她以為自己這次會在這裏過新年,趙老師卻告訴她可以回家了。
“我這兒也沒什麽其他事。”趙老師對于眠這段時間的表現很滿意,“你的家人應該想你了,回去過年吧。”
“好的,謝謝老師。”于眠愣了一下,答道。
趙老師調侃道:“謝我做什麽,讓你來打雜又沒給錢。”
她對着于眠眨了眨眼,從兜兒裏掏出一個紅包:“這算是給學生的壓歲錢,提前祝新年快樂。”
趙老師不等她拒絕就走開,于眠只能捏着紅包,輕輕道了聲謝。
過幾天就是大年三十。期間她給祝林發過很多次信息。但對方都沒有回複。于眠不免有些擔憂。
聽說他是回了老家。也不知道在那邊發生了什麽。
終于祝淩給她回了一次電話,卻是無精打采的。
他說,大姑爺,要逼他去相親。
開什麽玩笑,正牌女朋友就在這兒呢,相什麽親。
于眠再三詢問,祝淩說放心吧,沒事。
可在于眠看來,這就是有問題。
祝淩的那些親戚都是怎麽想的?他才18歲不到啊,青春尚好,哪兒需要相親?
于眠不知道祝淩的老家在哪兒,想了想,跑到祝淩家小區對面,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
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警惕地問她:“你是誰?”
看着他圓嘟嘟的臉蛋,于眠心道,這就是前世祝淩死後,将照片歸還給自己的那個表弟啊。
那時祝淩的爺爺和母親已經去世,其他長輩都不管祝淩,只是去争奪他死後的財産,誰也不會注意到那張照片,也不會關注祝淩死前的狀況。
只有這個表弟,跑到她面前說,我表哥一直念着你。
于眠摸了摸他的腦袋:“我是你未來嫂子。
成功地獲得了這個表弟的信任,得知祝淩的老家地址,于眠發現離市區其實不遠。
她坐上汽車,又自己走了一陣,到達那個比較富庶的村子。
天已經隐隐有了暗色,村子裏的人都開始準備晚餐,還能聽到孩童歡快的笑聲。
中午的時候下了場雨,空氣陰冷,夾雜着泥土的潮濕氣味。
雖然這個村子的生活條件不錯,可年輕人大多喜歡往城裏跑,外村的人來的很少。像于眠這樣的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一位出來接水的老大爺,看到于眠站在村口處東張西望,眯起了眼睛。
“幹什麽的?”他叫住于眠。
“大爺好,請問您知道,祝淩家在哪兒嗎?”
老大爺看了看她,這女娃長得端正,舉止禮貌,衣着打扮幹淨整潔,眼神清明,應當不會是什麽壞人。
他的神色緩和:“你們什麽關系啊?”
“情侶”,于眠淡定地回道。
祝淩還在讀高中,很多長輩認為男生在讀書期間談戀愛就是不學好。原本于眠是不打算說的。
但倘若她不說,待會兒以什麽立場去勸阻祝淩的大姑爺呢,無論是朋友還是同學,都沒有說服力。
反正遲早會知道,這時表明身份倒更好。
她順着老大爺指的路,看到了一處外表簡樸的宅子。
再次打電話給祝淩,他還是沒有接。
于眠下定決心要敲門時,門開了。
開門的人動作粗暴,眉眼陰沉,一雙長腿邁過門檻,不經意地擡頭,看到了站在他面前微笑的少女。
“你有本事走,你有本事就別回來,多大人了還鬧脾氣。這麽晚了,我看你到什麽地方去睡覺。你姑爺不就是那麽一提嗎?小題大做,老幺你也不管管他。”
祝淩的大姑在他身後叫嚷。
見小妹真的什麽話也不說,她有些急了。
祝淩走不走,她其實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到時候出了什麽事,怪在自己身上,落得個苛待小輩把人逼走的評價。
祝母并不相信兒子會走,她覺得除了這裏,祝淩沒有地方可去。頂多就是在村裏的其他鄉親們家裏住上一晚。
她想着若是不讓祝淩把這股邪火發出來,到時候攪個天翻地覆不好收場,今天着實是被大姐她們家氣到了。
她走到門口想要對兒子叮囑幾句,讓他待會兒不要在鄰居家裏鬧脾氣,卻看見大姐站在那兒像木頭似的。
她的眼神移過去,看到了于眠。
“呵呵”。
祝淩忽然彎起了薄薄的嘴唇,可愛的小虎牙若隐若現。
誰說我沒人要的,這不就有人來接他了嗎?
………
“你是我堂弟的女朋友?”
祝淩的堂姐邁動着矮胖的身軀,來來回回瞧了于眠好幾次。
越看越覺得心裏不得勁,哼哼道:“就是你把我堂弟帶壞的吧。他本來就不懂事,還要被你引導。”
這話從何而來。于眠不知道面前這個女子究竟什麽意思,沒有接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這是你的被子。”祝林的爺爺走過來,抱着一床被褥對于眠道。
“謝謝爺爺。”于眠跟着他走到了客房,這是祝母小時候住的房間。
祝老爺子心裏其實是很別扭的。
上次在家裏看到于眠,尤其是看到她溫文爾雅的母親,得知于眠母親是大學教授,而她又考上了重點大學。
對讀書人十分欣賞的祝老爺子,即便知道這是自己孫子的女朋友,也讨厭不起來。
可她怎麽跑到這裏找他孫子呢?他孫子的魅力就這麽大嗎?他怎麽沒發現。
祝淩在祝老爺子心裏是一個小霸王,無論待在哪兒,都會将周圍鬧得雞犬不寧,是個讨債的。
居然還有人這麽喜歡他。
來都來了,他不可能把人趕走,只好留于眠住了一晚上。
下樓的時候祝淩正好上來,祝老爺子瞪了他孫子一眼,瞧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與面對自己時迥然不同的喜悅神情,簡直沒眼看,越看越糟心。
祝淩一點兒也不因為他爺爺陰沉的臉色而生氣,一上樓就拉住了于眠的手,眼裏都是星星。
纖長的睫毛眨呀眨,就想一頭撲進心上人的懷抱裏。
看到男友沒事,于眠松了一口氣,她估摸着祝淩一定是因為心情不好,拒絕了任何人的來電和信息。
她現在就糾結一件事。
手指抵在祝淩的小腦瓜上,嚴肅地問:“你姑爺逼你去相親了?”
祝淩嘴一咧:“你吃醋啦?”
剛才在老宅門外,于眠有聽到他大姑說的那些內容,知道祝淩最終并沒有去相親。
她木着臉道:“沒有。”
“哼哼,我不信~”
祝淩跳起來吊到她身上,于眠趕緊抱住,生怕男友摔下去,這裏可是樓梯過道,旁邊只有一排陳舊的木欄杆,十分危險。
除此之外,他倆在這兒,保不準會有人上來,如果撞見了卿卿我我的畫面,到時關于二人的風言風語,說不定就要在這個地方流傳了。
“于姐姐你真的來帶我走了呀~”
追求于眠的時候,祝淩會因為她的冷淡而感到洩氣,會因為她的臉紅感到竊喜。真正與對方交往,他才得到了從別人那兒得不到的珍惜。
除了于眠,誰會因為他的一句不開心,一句相親,從家裏跑到這個小村子呢。
眼前是少女微粉的嘴唇,忽然就很想親上去,感受它的柔軟,溫熱,甜蜜。
于眠看着男友蠢蠢欲動的模樣,警惕地往後退了退,這可是在祝淩的老家。
祝淩失望地“切”了聲:“我們私奔算了。”
做什麽都有人盯着,讨厭。
于眠問:“你那個堂姐和你感情好嗎?”總覺得對方對她不懷好意,說話總是夾槍帶棒的。
“別提她,真惡心。”
堂姐觊觎堂弟這種事,他說不出口,只能委委屈屈地抱着心上人撒嬌,:“反正她欺負我。”
這樣啊,既然關系不好,那就能理解了。抱着男友片刻,親吻他的額頭。
一個克制的安慰吻。
于眠的到來,對即将處于爆發階段的祝淩來說是一種撫慰。
所有人都肉眼可見的發現,祝淩的臉色好看了很多,明明鬧着要離開,這時也不說了,積極地替于眠端水泡腳。
廚房剩了許多碗,晚上洗碗的時候,祝老爺子正準備去丢垃圾,被大女婿叫住:“爸,你怎麽讓他留下來呢?”
祝淩的姑爺十分不贊同:“都說是女朋友了,明顯就是要把小淩往壞的地方帶,高材生怎麽了?我兒子還讀了重點高中呢,以後也會是高材生,他就不這樣。小淩會複讀,說不定就是在高中受了這個女生的影響。”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祝老爺子很看不上這個女婿,嘴碎的不行,老是多管閑事,又潑。
要不是看在他給祝家生了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哪裏還有他說話的份兒。
女婿讓孫子去相親的事,祝老爺子一開始是不知情的,他只是去摘了個菜,回來後,祝淩就在院子罵女婿,非要離開老宅。
你看這辦的。他介紹的人還是村裏好吃懶做的黃丫頭,說是什麽年紀大點會疼人,當他死了嗎?當他女兒死了嗎?要他來管。
女兒說祝淩的學習成績提上去了,以後若是從藝校出去,考上了藝術學院,當上了明星的話,掙的錢就很多。
而且現在來看,是于眠家比他家的條件好,祝淩他們搞對象,祝家又不吃虧。
誰還在這破村子找妻主啊。
自認為在城裏生活了10來年的祝老爺子,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城裏人。
祝淩和于眠談戀愛這件事,她女兒是半推半就,他則無所謂。
他只需要好好管他的小孫孫,祝慕林。
于眠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
她不知什麽時候睡了過去,腦海裏剛形成一個夢,夢見一只小寵物,鑽到了她的被窩裏,跳到她身上,活潑可愛。
因為太調皮,不小心蓋住了她的呼吸,于眠下意識地動了動,身上果真有些沉重。
朦胧地睜眼,祝淩抱着一床小被子,悄悄跑到了她的床上。
他依賴地靠着自己,睡得安寧,腿縮起來,明明身材高挑,這時也小小的一只,有點小寵物的感覺。
祝淩的眼底有一圈黑,似乎是沒有睡好的緣故。于眠猜測他和親戚們相處得并不愉快。
伸手觸碰他薄薄的眼皮,描繪這雙桃花眼的形狀,祝淩似乎是好像是覺得癢,皺着眉,嘤咛了一聲。
于眠收回手,望着望着,看少年悄悄顫動的長睫,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在裝睡。
夢裏好像有人捏住自己的鼻子,呼吸困難。于眠一醒來,祝淩就乖乖地睡在她身邊,一動也不動,他睡相哪有那麽乖。
于眠的手指輕輕移到他的嘴唇上,俯下身……
怎麽還不親?
祝淩等得花兒都謝了。
他身子僵直,即将裝不下去,有輕微的呼吸靠近了他的臉頰,于眠的手又摩/挲着他的唇,他以為對方會親下來。
悄咪咪地,他眼睛睜開一條縫。心上人含着笑,俯在自己上空,雙臂撐着身子,嘴角微勾,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祝淩:“……”
有點不好意思呢。
他剛才捉弄于眠,發現對方要醒了,立刻裝睡。自以為裝地很成功,誰知被識破了。
于姐姐就不能哄哄她嗎?都要親了,怎麽不做到底呢?
祝淩心裏的小人叉腰表示不滿意。
山不來我來。
他坐起身,環住于眠的脖子,不許她說話,懲罰性地啃咬上心上人的唇,手卻不老實,将她的扣子解到鎖骨處。
桃花眼在月色下波光潋滟,眼尾上挑,眼角透着淡淡的粉意。
“于姐姐,”祝淩用氣音問道,“還記得上次,我給你種的草莓嗎?”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還有一章在後面。嗚嗚嗚我榜單來不及寫完了,但是我會堅持把下章更出來的。感謝在2020-04-22 07:11:38~2020-04-22 23:09: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龍膽紫 5瓶;廿玖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