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暖陽從窗簾的縫隙照進來的時候,阿黛爾才終于從迷蒙的睡意中轉醒。
她注視着頭頂華麗的金線和紅線刺繡的墨綠色底紋帳子,慢慢地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已經回到公爵府白露莊園了。
她舒了幾口氣,讓自己的思維蘇醒過來。
她剛來到這裏,作為初來乍到不了解情況的人,她不想給大家留下一個怠惰的印象。
她勉強從松軟舒服的床榻上支起身子。
入眼依然是看起來很令人震撼的豪華房間,她對家具不太了解,但能夠簡單判斷這些木材、雕工加上不知道是不是鍍金鎏金的工藝的物件,都非常昂貴。
這個時候,瓷器、絲綢依然是稀罕的奢侈品,能夠給她大面積當做床簾被子用上的,可見是花了心思。
昨天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個下午,直到晚餐的時候都沒有見到公爵先生,本來說要過來的私生子亞歷山大·裘拉第和幹姐姐茶花女瑪格麗特·戈蒂耶也沒有看見。
她昨晚勉強爬起來吃晚餐的時候多問了一句,當時老管家解釋的是,弟弟要明天下午過來,那位幹姐姐暫且不明情況,可能是随公爵一道回來——
這就更加可氣了。
她這個親生的女兒都沒有享受到這樣親自接人的優待。
也許是她當時的情緒表現得過分明顯了,事後女管家阿曼德破天荒地和她解釋,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只是他們确實可能順利,但絕對不會是公爵親自接她回來。
至于昨天公爵晚餐時候為什麽沒有出現,她也托珍妮打聽到了,是去了他的一個情人羅尼小姐那裏,最近他還是很信賴這位年輕的小情人的。
根據府上伺候的傭人們說,聽到公爵小姐就要回來,公爵先生最初是很興奮很高興的,收到來信的時候,他甚至高興地在書房大笑,很多傭人都聽見了。
但後來他就表現得非常焦躁,親自安排人給布置房間不說,還想自己指點江山地給布置,但實在是他那種什麽東西都往房間搬的舉措不妥,被老管家勸回去了,在她回來的前一天,他還特地淘了一個英國貨的洋娃娃給她,親自偷偷地放到了她的床頭。
阿黛爾昨天看到的時候還有些意外。當時洋娃娃被床幔遮掩,她沒有注意到,一轉頭看到自己床上有個金發娃娃,她差點被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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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娃娃是她昨天唯一收起來的東西,她年紀不小了不需要這個,而且這個娃娃在她看來做工粗糙,似乎有種越看越滲人的魔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亂七八糟的影片看多了。
結果沒有想到,昨天她即将回來了,公爵先生反而找了借口出門了。
大家都不覺得他下午能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不過玩到半夜十一二點對已經逐漸養生的公爵來說也是很少的,更像是故意的。
阿黛爾糾結了一下,胡亂琢磨了他的心理,但在他本人沒有出現之前,一切都是白搭。
洗漱之後,她拉開了窗簾。
“倒也不錯。”
這間房間的窗口正對莊園前院,标致的景色看起來賞心悅目。
今天的陽光很舒服,碰上金線繡了花鳥的寶藍色天鵝絨窗簾,仿佛有了幾分熱意。
一切都處在井然的秩序之中。
眼下時間還早,晨氣還未散去,前院花園只有零星兩個園丁在做最後的打理。
前院是各家的馬車要進來的地方,正對大門,是整個白露莊園最重要的門面之一,就連那門口的噴泉都得要保證水質清澈。
阿黛爾眯着眼睛看了一會,重新回到梳妝臺前。
昨天匆忙一掃,她這才有功夫看看究竟給她布置了什麽。
她自己安排用米粉做來的粉妝就不說了,新舊的粉末盒子區別明顯,但對那些可能含鉛的東西,她是肯定不會用的。
那些所謂價值高昂的東西都被她收到了一邊去,再看梳妝臺,似乎是真金白銀的,雕花也很漂亮,玻璃鏡子就不說了,打開抽屜才是吓了一跳。
耳環、項鏈、戒指等飾品按照門類不同放在不同的抽屜裏,每一個都裝得滿滿當當的。
這放在梳妝臺抽屜裏的還是不那麽昂貴的,等她拉開桌子的抽屜,裏面有兩層,上層的分成了一個個格子,依然是首飾,下層則幹脆不做區分,只墊上了天鵝絨的墊子,上面擺着成色極好、分量也不輕的各種珠寶項鏈和發飾。
阿黛爾昨天看到的粉鑽項鏈也是從這個桌屜二層看到的。
這還不止,她從桌面上拿起鑰匙,随手開了一個看起來有些重要的放在一邊的小盒子,裏面一盒子色澤透亮、形态飽滿的大珍珠少說也有百顆,以這個大小,阿黛爾都不好估計這麽一盒子的東西在現在價值多少。
除了這麽一盒大珍珠,她還看到了一小盒子未加工成首飾的切割寶石,顏色也比較混雜,在裏面她還看到了幾顆名貴的黃色貓眼石,混在其中仿佛一塊普通圓形石頭。
“這可真是……”
阿黛爾眨眨眼睛,随即便合上盒子,重新上了鎖。
等到給自己上好妝,阿黛爾才搖了鈴铛讓女傭過來幫自己梳頭和穿這個繁複的衣服。
巴黎的溫度比巴涅爾低一點,雖然到了春季,但在長裙外面,她還是加了一件稍微厚實一些的披肩。
她也算發現了一個瑪麗的好,這個哭哭啼啼的女傭在梳頭發裝扮上面的品味和技能都不錯,至少比珍妮那個粗糙的丫頭要好上不少。
大概是急于表達忠心,她給阿黛爾說了不少事情,果不其然這一房間包括一桌子的珠寶都是公爵父親置辦的,他還特地把鑰匙留給了她,而不是直接給她的女管家阿曼德。
“一會用了早餐之後,我想逛了逛,你問問阿曼德能不能安排一個了解一點的人……我離家許久,加上當時病得厲害,已經不太記得了,這裏什麽變化我也都不清楚。”
阿黛爾收拾好自己之後吩咐,她已經弄清楚了,原主基本也是生病迷糊的時間居多,而且性情閉塞,連房間都不愛出,別說社交了。
她提出要逛莊園也不是什麽讓人意外的事情。
昨天阿曼德沒有答應讓珍妮直接去廚房來專門負責她的食物,但答應了帶這兩個丫頭作為助手,并且說會重點教導不太懂規矩的珍妮。
阿黛爾忍着面包的幹澀和硬實,靠着一小口面包一口甜湯,才勉強用完了早餐。
“父親呢?”她看向管家。
“還在睡覺,”老管家微微一鞠躬,回道,“公爵先生一貫是下午一兩點起的。”
阿黛爾點頭表示知道,意外地看到,給她領路介紹莊園的居然是老管家本人。
也不知道阿曼德是怎麽和他解釋的,似乎莊園裏的人對她對一切的陌生都不奇怪。
既然如此,阿黛爾也就不再多做僞裝,自作聰明假裝了解了。
老管家的聲音帶着一點奇怪的口音,阿黛爾已經知道這是這個時代巴黎人的特有了。
他說話的語速并不快,在她露出一點思索的神情時會恰到好處地停頓和等待。
這确實是個人精一般的老管家,臉上一貫的笑容也看起來十分平和。
白露莊園有前後兩個大花園,房間有上百,其中正在使用的不到一半。
不過由于收藏衆多等原因,定期管家會安排人打掃莊園內的每一間房間,其中相當數量的客房是幾乎每周都要重新整理的,有舞會或是晚宴活動時,也會特別布置,以防有客人留宿沒有适宜的住處。
由于主人家目前只有公爵先生和公爵小姐兩個,所以主人家的房間用的是并不多的。
阿黛爾比較關心的是和她有關的房間,她理論上有三個卧室,除了她目前住的那個,還有兩間,一間是她童年時候住過的,另一間是三樓備用的。
除此之外,搭配卧室的還有好幾間專門放置她衣服和收拾的房間。
“我知道了。”阿黛爾重點記住了常用的幾處,同時主動提出要看畫廊和畫像處。
莊園光是餐廳就有三處,僅僅一樓樓就有三處廚房,一間主廚房,一次輔廚房,還有傭人用的廚房。
“畫廊旁邊的是收藏室,那一邊是畫室,在距離您房間不遠也有一間小畫室。”管家接着伸手為她打開了幾個房間。
她默默地記下了管家對裘拉第家族先祖們的介紹,把畫像上的名字一一都牢記在心裏,随後問了一些家裏目前的親屬關系。
對于公爵和先祖們的收藏,她不過是掃過一眼,今日不是細看的好時機。
只能從各種畫像、瓷器、古董、銀器的收集裏,隐約判斷出家裏比她想象的還要富庶一些,而且也不是那種沒有底蘊的暴發戶。
“這是音樂室,現在您長大了已經不記得了,小時候您經常在這裏和夫人家裏幾個姐妹彈鋼琴。”
“鋼琴?和我的母親、還有表姐嗎?”阿黛爾驚訝地看着房間裏的樂器,最矚目的就是那架寫有約翰內斯·楚姆佩名字的鋼琴。
“是的,最多的就是和現在的昂立夫人,瑪麗安娜·昂立,您的表姐。”老管家見她對鋼琴好奇,便介紹道,“這是‘英國式擊弦機鋼琴’,莊園裏還有一架‘維爾納式擊弦機鋼琴’,您可以根據樂曲需要進行練習。”
他恰到好處停頓一下,給阿黛爾消化的時間,接着他解釋,她是有專門教授鋼琴的女家庭教師的,不過目前并沒有課程安排,如果她需要,随時可以繼續學習。
阿黛爾懂音樂,他介紹的內容都聽得明白。
但如果能夠有鋼琴老師也好,不然她擔心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她可一點不想被人當成什麽魔鬼附身或是和魔鬼交易了,她沒有興趣去做什麽浮士德。
她繼續跟着管家往前走,過了一個拐角,在經過一間看起來有些舊的房間時,她好奇地問:“這房間是做什麽用的?”
“這是裝舊樂器的,裏面有一架羽管鍵琴、舊提琴,平時不大會用,只是慣例打掃莊園的時候會簡單打理養護一下。”
“那還有管風琴嗎?”阿黛爾不過玩笑一問,沒想到管家居然點頭了。
“是,莊園裏有出自卡伐葉工廠的小型家庭管風琴,”老管家十分肯定地應下,“管風琴用的幾個小風箱都在這間舊物藏室裏。”
“也就是說,現在沒法用?”阿黛爾有些好奇了。
盡管自己不會管風琴,但這并不妨礙她想要親自實踐一下,以前在唱詩班的時候也不會讓他們小孩子去碰教堂的,而且那聲響多大,不是小孩子能玩的,而她家裏雖然富有,但特地買一架占地方又笨重貴的也沒有必要,沒想到裘拉第莊園裏會有。
看出了她的好奇,管家立刻答道:
“我會聯系管風琴樂師和修理員過來調音的,到時候同步為您聯系教師,如果您感興趣,就學一學也沒有什麽關系。”
“真的可以嗎?”
阿黛爾笑了,她倒是真的品出兩分公爵小姐的貴族生活的美妙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德國管風琴師、制作師戈特弗裏德.西爾伯曼,在1730年根據一份繪制極不準确的意大利鋼琴草圖,借鑒克裏斯托福裏的發明,制造出德國第一架鋼琴。
西爾伯曼的名徒被稱為“十二弟子”,他們分別制造出兩種不同風格的鋼琴,即“維也納式擊弦機鋼琴”和“英國式擊弦機鋼琴”。他們具有不同的機械性能和不同的音響效果,由此形成兩大不同的鋼琴制作流派。這兩種流派,也對當時的音樂家們産生了具有歷史意義的影響。“維也納式擊弦機鋼琴”的鍵盤觸感較輕,能夠彈出快速的音符,音色變化細微,在與管弦樂隊協奏時,音色對比清晰。這正符合莫紮特溫文爾雅又富有歌唱性的快板的音樂需要。
約翰內斯.楚姆佩是西爾伯曼的名徒之一,他于1760年來到英國,成為著名鋼琴制作師;他的産品被稱為“英國式擊弦機鋼琴”。這種鋼琴觸鍵感覺較重,但聲音渾厚深沉,正适合于克萊門蒂那堅實有力的音樂風格。莫紮特和克萊門蒂當時是名聲同噪的鋼琴演奏家,由于他們演奏風格的不同,他們分別使用結構各異的維也納式和英國式鋼琴。1789年1月,莫紮特和克萊門蒂在維也納奧國國王的王宮裏舉行了世界上第一次鋼琴演奏比賽,成為轟動一時的大事。這次比賽對提高鋼琴在諸樂器中的地位起了重要的作用。
19世紀,法國工程師卡伐葉(Aristide Cavaillé-Coll,1811-1899)開始試驗工廠化生産管風琴。巴黎聖丹尼斯大教堂、斯特拉斯堡大教堂、巴黎聖母院等20餘座教堂的管風琴都出自卡伐葉的工廠。
(以上內容摘自百度百科)
浮士德內容就不多叨叨了,1832年德國歌德寫的詩歌(第一部 1808年出版的),上帝和魔鬼打賭,在主角浮士德身上實踐,浮士德克服誘惑,最終被上帝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