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珍妮對這件事情非常重視,重視到阿黛爾不止一次聽到瑪麗在一邊偷偷地嘀咕了。

在瑪麗看來,她實在是“太傻了”,好不容易作為小姐的貼身女傭能夠比一般女傭多得一些工錢,還能夠經常得到一些嘉獎,再有小姐本身也比較大方,這樣的情況下,她攢上個五六年的時間,等到二十幾歲的時候,正好有了足夠的嫁妝大大方方地出嫁。

瑪麗對自己的未來倒是還沒有完全考慮好。

一方面,她有意願想要成為優秀的像是呂德太太那般的女管家,但是另一方面,她又對愛情有些憧憬,想要嫁給一個靠譜的先生。

第一種情況,她如果想要達成,要麽留在白露莊園繼續幹活,慢慢地熬資歷證明自己,要麽跟着未來會出嫁的阿黛爾,等她到夫家了以後,再站穩了腳跟,剩下的事情再做考慮。

呂德太太基本上是會以一生服務于白露莊園和裘拉第家族作為自己的終所,她和管家一樣,都是十分虔誠的仆人,但如果阿黛爾一開始不能夠很好地在夫家立足,需要一些幫手,呂德太太肯定會跟過去幫忙,等她上手了以後,身後又有了可靠的女傭,她必然是會回到白露莊園的。

但是和第二種方案不同的是,第一種方案會造成瑪麗這樣的女傭勢必不能夠早出嫁。

換句話說,等阿黛爾在夫家徹底站穩腳跟,瑪麗才能夠考慮嫁給一個和兩邊家族有關的靠譜的忠仆出身的先生,她未來的孩子也只會作為忠心耿耿的仆人為兩夫婦及家族工作。

倒也不是說做忠仆不好,只是瑪麗還是有些猶豫,她是想要真切的愛情,而且她對幻想的對象的構想裏,沒有過那位先生是一位傭人出身的念頭,誰都希望自己能夠嫁給一個金龜婿。

最重要的是,到了那個時候,瑪麗自覺自己的年紀一定已經不小了,可能二十五六歲才有機會嫁人,這和瑪麗自己本身有的期待是不符的。

但如果想要事業順利,她就不可能那麽早地嫁人。

可若是讓瑪麗像珍妮一樣,未來嫁出去到一個普通人家裏,選一位普通的小職員丈夫,她心裏又有些不樂意。

那樣平凡的生活注定會原理她眼下所見的一切繁華、奢侈,會從此和貴族們的世界劃一道淡淡的線,這又讓瑪麗心有些不甘。

珍妮倒是挺明了的,她不會一直作為傭人呆在裘拉第家。

阿黛爾早就說過會給她安排一個好人家出嫁,到時候也會給她補上一份嫁妝。

珍妮自己現在是攢不成錢了——

她原本就是個花錢比較大手大腳,沒什麽攢錢習慣的人,好不容易留下一點錢也都買了食材用來學做料理和孝敬廚房的師父了。

她不多的幾件首飾還是瑪麗壓着她一道去買的,要麽就是阿黛爾送給她的幾樣,足夠她撐臺面。

但以出嫁的标準來說在,這遠遠不夠。

瑪麗算過一筆賬,她自覺,她們這樣級別的女傭,容貌不差的,哪怕是出嫁到普通人家,怎麽也得有幾樣不錯的首飾,大件的項鏈、耳環、戒指、手镯等等,總該有一兩件的高品質吧,那這加起來就該有個至少兩三千法郎的底了,且不說要不要多幾樣可以換着佩戴的。

然後嫁到別人家裏,總得有些其他珠寶以外的嫁妝,不說是家具,衣料布匹或者是鮮豔的裙子該有些吧,這樣又是一個兩三千,最後是要有一些能夠周轉使用的錢財等等。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像是小姐那種能夠每年收點租子的分成年金,那差不多得至少帶上五六千法郎的身家財産,才能夠嫁到對方人家去。

大部分姑娘,也許靠着母親留下的或是父母給的嫁妝,就能夠填不上那大概是兩三千的大半個窟窿。

但對瑪麗和珍妮來說,這都不太可能。

她們兩個基本上沒有可能有家人們給的大頭數額的嫁妝來繼承。

當然,小姐給的補貼嫁妝那是另說。

名義上,她們除了靠着自己努力賺來的錢,不太可能有其他的收入來積攢嫁妝。

但珠寶之類的嫁妝除了打扮自己還有留給孩子繼承的必要性,瑪麗又是對自己要求比較精致的那種,所以自然她算下來,仿佛從小開始積攢的那些都不夠存和花的,更不要說像是珍妮那般,還把一部分給分出去,眼下珍妮還想要分出更多來,她自然覺得有些“同情”又格外不理解。

不過珍妮心中都是回饋當初彭斯修女給她的愛護和照料的想法。

她很快地就把自己剩下一點的私房錢湊了個整,然後全部寄給了修女,只希望對方可以順利地接回海倫·彭斯那個可憐的不被爸媽所愛的小侄女。

這八百法郎也許未來能夠讓她在法國度過一個快樂的日子、讓彭斯修女的生活更好一些,如果她願意,她還可以和修女一起來巴黎。

哪怕是現在看起來有些寥落冷清的巴黎聖母院,珍妮都想要帶對方兩人去看一看。

阿黛爾被珍妮和她小侄女的事情啓發了。

其實她也有個小侄女,不過那位小侄女出自于她故去姐姐的家中,與公爵父親不是很熟悉,但她以為,不管怎麽說,大人的矛盾不至于牽扯到小孩,那個小姑娘總是無辜的——

也許有一天她可以去法蘭克福看一看克拉拉,或者如果她的爸爸能夠帶她來巴黎玩耍就更好了。

關于這件事情,阿黛爾打算之後正兒八經地去詢問一下公爵父親。

不過眼下,到了去參加伯納德男爵先生的生日宴會的時候。

阿黛爾讓瑪麗幫她把頭發做的幾個卷從器具上拆下來,然後用大梳子慢慢地理順。

身上的衣服已經穿好了一部分,等頭發弄好了,就把裙撐套上,然後裙子上身,一件件地“蓋”上去就好了。

“那串粉珍珠要帶上嗎?”

瑪麗只知道先前阿黛爾特地把那從首飾店鋪裏買回來的一串粉珍珠特地收在了另外的盒子裏面,還不時地拿出來看看。

瑪麗一直以為這是給阿黛爾在此次宴會的時候佩戴或是送禮用的,但實際上她拿着這珍珠什麽都沒有做,禮物有另外購置,自己身上戴着的也是黃色水晶的一套。

這一套天然黃水晶的首飾品質全部都是最頂級的,價值高昂不遜色于任何一套的寶石類飾品。

不過阿黛爾更喜歡的是它奇妙的設計,頭上的發飾是如同發帶一般的環形,以銀色混金屬硬材質勾出框架,再用銀線絞出花紋,以綠色簇擁方形水晶共計十二顆的樣式形成一串“發帶”樣式的頭飾。

阿黛爾的頭發棕黑色較重,這黃水晶的顏色在光下剔透一些,但在其他的時候,又呈現出一種比較厚重的色感,故而戴在頭上的視覺效果非常不錯。

項鏈、胸針和戒指的花紋也都是細長的柳葉狀的葉片修飾黃水晶。

總歸一套穿搭上身是很好看的,又貴又好看的那種好看。

她今天穿的是一條比較純正的紅色長裙,這顏色正點到非常稀有。

之前她并不怎麽經常穿格外厚重或是明豔的顏色,也不是她沒有這樣的裙子,不過是她作為一個新來的人,呂德太太最初建議她還是不要往“美豔”的方向走,所以最開始不要用一些重色給大家留下過分強烈的印象。

不過熟悉了之後就不要緊了,別說是深藍色咖啡色,就是那種绛紫色、朱紅色也是随便穿,只要能襯得出來,只要好看,什麽都可以。

至于為什麽今天穿得這樣明豔,還是有些理由的。

阿黛爾保持着微笑,打開手臂,讓瑪麗幫忙把裙子套上她腰部。

這條紅色的長裙是綢緞材質的,上面的花紋樣式也是很具東方韻味的。

可以說是一條雖然樣式非常法國,但裙子上面的元素花紋的運用非常有神秘的東方之美,阿黛爾也特地用了同是綢緞材質的繡紋發帶來固定發型,然後才一一插上發飾。

紅色能夠将她本就十分白皙的膚色襯托得愈發漂亮,如同上好的白玉。

阿黛爾對自己略顯攻擊性的妝容非常滿意,這樣的明豔和魅力奪目是之前不多的,但新風格無疑也很适合她,尤其搭配上略顯狹長魅惑的黑色眼線,她是真的對自己的造型相當滿意。

瑪麗的手果然很巧,她的創意方向也沒有錯,能夠将她不算十二分豐滿,卻也有七八分豐腴的身材襯得愈發袅娜動人,也能夠将她的氣質通過妝容的變化再進一個層次。

“您今天真好看。”

瑪麗的視線留戀在她點在眼尾下的碎鑽上。

這點的三顆閃爍剔透的碎鑽,在光下折射着剔透炫目的光彩,只讓她看起來愈發得魅惑誘人。

只要瞥見,就好像沒有辦法移開視線,瞬間便被奪去了心神與注意。

如此這般具有“侵蝕力”的裝扮,只讓人覺得她魅力數倍地提升。

“好看就好。”阿黛爾勾了勾唇,“今天我必然要做最好看的那一個,不然怎麽……”

她後面的話自動地收了聲,瑪麗有幾分好奇,但也沒有追問。

今天阿黛爾出門會把瑪麗和珍妮兩個都帶上,瑪麗篤定該有什麽的,她都能夠知道。

“小姐,您讓我準備的東西,我都看着放上馬車了。”

珍妮敲門進來,她已經穿戴整潔,之前阿黛爾讓她辦了點事情,雖然現在滿腹狐疑,但還是辦妥了。

“辦好了?”阿黛爾笑意更深,眼裏有幾分冷色,“那就太好了。”

珍妮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憑借她小動物一般的直覺,她大約能夠意識到小姐可能是要找什麽人麻煩,看如今這樣子或是更想要“豔壓”某些人,如此具有侵略性的妝容只讓她氣勢愈發得強了,若是不笑的時候,能讓人不由自主感到威嚴,但珍妮又想不到有誰已經如此得罪了他們小姐。

珍妮左思右想不得其解,還是老老實實地保持了沉默。

她相信阿黛爾不會主動害人的,她是個善良的好小姐,那一定是有人欺負了她,她才會反擊的。

幾個人坐在後面一輛馬車裏,公爵父親坐在前頭一輛的馬車裏面,他本來是不太想去的,但因為阿黛爾表示想要參加這一場的宴會,他才點頭。

沒有公爵父親帶着,她也不好單獨地去參加任何一場宴會,這是不合禮數的。

以公爵對她的寵愛,自然不無不可,看她點了這個邀請函,公爵自然跟着點頭應允。

到了場地,阿黛爾已經從衆人略顯驚豔的呼聲和眼神中知道了自己的意圖成功了,且效果好得驚人。

在看到她的時候,她分明地看到伯納德小姐露出來一點驚訝的神色,在阿黛爾看過去的時候,她掩飾性地笑笑,随即解釋:

“您今天穿得可真是太動人了,沒想到您是如此适合紅色。”

伯納德小姐可沒有那麽強大的心機,話脫口而出,她就知道自己大概又說了錯話。

阿黛爾并不介意,但伯納德小姐知道這話大概她某個有名的親戚小姐是不樂意知道的。

倒是她邊上的伯納德夫人,對于公爵一家态度十分熱絡。

這位夫人之前一直想打入卡斯特拉納夫人等人的圈子,也就是阿黛爾所在的圈子,但一直沒有得到認可和點頭,她看到有可能帶她實現這個願望的阿黛爾自然更顯激動了一些。

伯納德夫人心機不深也是真的,這讓她有時看起來非常笨拙,甚至偶爾會給人一種,她是被自己丈夫及其家族排除在外的感覺。

也許是她商人出身實在是太過于低微,再加上她的存在對于伯納德男爵家裏來說,又同時非常敏感。

顯然,伯納德家看起來也沒有什麽高尚的情操。

在得到了她嫁妝和娘家金錢的幫助之後,他們并沒有那麽感恩幫助了他們脫離破産困境的伯納德夫人,而是在重新發家之後,不着痕跡地排擠着她。

應該也有她不會說話的緣故。

在又一次被尴誇到無語之後,阿黛爾忍不住想。

和自己的母親伯納德夫人不住地誇贊不同,伯納德小姐看起來有幾分焦躁,她像是一只熱鍋上的螞蟻,即使極力掩飾,也被人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她幾次想要借口離開,但被伯納德夫人硬生生地拒絕,拉住給留在了這裏——

唯一的目的只是想要伯納德小姐和阿黛爾多說兩句話。

也許自己沒有辦法融入這個圈子了,但她亦是十分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與她們混熟。

公爵和阿黛爾來得算是比較早一撥的,大概是所有賓客裏面的中間位置。

他們和伯納德男爵家沒有很熟悉,但也不想自持身份故意落在後面,主要是公爵不想做這個臉面,阿黛爾也正好不想要太晚到場。

杜瓦爾一家是和他們差不多時間到的。

在阿黛爾被拉着說話,尬聊了幾分鐘,以至于其他的賓客都湊過來和今晚最明豔過人的小姐阿黛爾說話了,伯納德夫人都有一種被妨礙了自己和阿黛爾聯絡感情的錯覺。

在杜瓦爾一家到來之後,原本還焦躁不安的伯納德小姐突然冷靜下來。

那邊杜瓦爾先生和阿爾芒先生被伯納德男爵親自招待說話,阿黛爾只看到杜瓦爾先生看到她時那種驚豔到晃神的神态,不過因為後面伯納德男爵說話而被打斷了,不然她還能再多欣賞幾秒這樣難得的神色呢。

“阿黛爾,你今天可太好看了,天啊,我的天主,有你這樣好看的朋友,我真是太幸運了。”莫嘉娜和阿黛爾互相行禮結束,她就迫不及待地說着。

“天啊,你這個碎鑽是貼上的嗎,快教教我,我可以湊近看看嗎?”

莫嘉娜的注意力完全被阿黛爾所吸引,其他的賓客亦是差不多的情況,她甚至能夠想象那些隔得遠遠的地方的女人們,也在談論着她的妝發和服飾。

這正是阿黛爾想要的,她本不想這麽高調,但是——

“當然。”

阿黛爾笑着向莫嘉娜湊近了臉蛋。

“天啊天啊,你別靠我這麽近,我會忍不住親上去的。”莫嘉娜捂着小心髒,她連呼吸都放慢了,吹的氣擦過阿黛爾的肌膚,反而變得癢癢的,“你皮膚真好,太好了,這麽嬌嫩白皙。”

“你也不差的,我的莫嘉娜。”

阿黛爾笑着看她,莫嘉娜的肌膚确實不錯,她之前很少外出,自然也少見陽光,養得很白也是自然。

“不不不,那不一樣。”莫嘉娜搖搖頭,仔細地頂着她眼尾下的碎鑽看了一會,“天啊,你的手可真是太精巧了,我好羨慕啊,嗚嗚嗚……”

“下次我也給你弄?”阿黛爾和她建議着,十分好說話,莫嘉娜真的要忍不住沖上來抱住親兩口了。

阿黛爾和莫嘉娜親昵的關系同時得到了兩位主人家的羨慕。

阿黛爾十分清楚,自己就站在主人家的伯納德夫人身側,所有來訪的賓客肯定都會注意到這邊,進而注意到她旁邊的她。

這下,不會沒有人沒有看到了。

伯納德小姐心悅莫嘉娜的哥哥阿爾芒先生,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少,她也沒有怎麽掩飾。

大家都知道,她是在瑪麗安娜·昂立夫人舉辦的私人舞會上,對阿爾芒·杜瓦爾先生一見鐘情了,不過并不是她對他有意,那就可以在一起的。

至少,阿爾芒先生始終對她十分禮貌克制,一點不像是心動的樣子。

現在這個時候,只有男方向女方求婚的道理,沒有反着來的,而且,若是女方不顧矜持主動向對方告白,對方拒絕了,這對她的聲名将是一個非常嚴重的打擊。

所以,哪怕伯納德小姐表現得已經非常明顯了,凡是有阿爾芒先生在的場合,基本都是移不開眼睛,總是想着和對方跳舞等等,但她還是不敢直接和對方當衆表白,因為她自己清楚結果只會是被拒絕,那她就完蛋了。

“确實非常好看,我也可以一起學一學嗎?”

伯納德小姐的話插得有幾分突兀了,而且有些不客氣。

阿黛爾和莫嘉娜是關系極好,才能夠說這種話,她突然問這個,就顯得有幾分理所當然。

但實際上,這是阿黛爾自己琢磨出來的法子,大家可以模仿,但沒有道理要她去教給一個關系一般般的小姐的。

莫嘉娜一瞬間臉色有些奇怪,以至于她下意識地驚詫地看了伯納德小姐一眼。

倒是阿黛爾仿若沒有察覺,自然地接下,也沒有答應這個事情,只是笑着說伯納德小姐的妝容也很好看,就問她這紅唇是何種的顏色,在哪裏買的妝品。

伯納德小姐也不是真的想知道,或者說,她最大的目的實際上是和阿爾芒的妹妹莫嘉娜說上話,有這個前提在,什麽都是可以“無視”的。

于是,三個姑娘開始讨論起了那個新來的匈牙利的商人帶來的那些妝品和效果如何,又品鑒起了服裝店裏最近突然流行開來的新款的加鳥類長翅膀作為裝飾的帽子。

“說起來,今天是你們家還有人要到嗎?”

莫嘉娜無意中聽到那邊在前頭一點的位置待客的伯納德夫人的話,有幾分詫異。

“是,我的祖母今天也會來。”

伯納德小姐對莫嘉娜的話幾乎沒有不應的,她十分自然地就透露出兩夫婦一直想要瞞着給出的“驚喜”。

阿黛爾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停滞,她低垂了眼眸,隔了好一會,才勾起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問道:

“老夫人是在樓上嗎?怎麽不見?”

“她年紀大了,精力不好……打算讓她多休息一會,晚一點下來。”

這也是給她做面子,阿黛爾聽懂了伯納德小姐的隐藏之意,這種行為的意圖也算是很好猜的,所以她并不隐瞞,既然都已經知道老夫人要登場了,再說個時間也沒有什麽。

老伯納德男爵夫人在年輕時候,因為自己很會經營的丈夫,在圈子裏也有幾分“善緣”,當時她的名聲也是不錯的,吹捧她的人也多。

不過在伯納德男爵中年之後,做了錯誤的投資導致差點破産的事情鬧出來,那些曾經簇擁着他們的人,全部都散開來了。

試探了幾句,阿黛爾心裏便已經明白了,這還真是早就已經計算好的,老夫人的回來也是伯納德一家都知情。

伯納德小姐沒想到阿黛爾會知道那個發生在老夫人和情婦之間的事情,實際上她本人作為一個閨閣小姐也沒有被明确地告知過這件事情。

只是知道她祖母受了一點驚吓,但并不影響今天現身登場,這還是他父親和家人們商議之後的決議。

她用扇子遮住自己冷笑的嘴角,給在一邊還沒有離開的珍妮一個眼神。

珍妮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行了個禮就離開去辦事了。

隔了一會,在外頭突然傳來的喧嚣的聲音之中,阿黛爾微微勾了勾唇。

她知道,她一直期待的人差不多該是來了。

明豔的蘇菲·巴利小姐在參加自家人的舞會時候,一貫喜歡晚到場。

這也是為了表現她和主人家的親近友好,當然也是借着他們來提高她自己的身份。

她一貫自得于自己“第一美人”的名聲。

所謂美人,都是有些特權的,包括遲到。

她一直喜歡搞這種小動作,阿黛爾也是确切打聽到了,她約伯納德小姐出門時候,經常會遲到半小時,這也算是她的習慣了。

但是如果伯納德小姐沒有按時到,等滿她半個小時,她就會不高興,但是伯納德小姐得罪不起她,只能不得不一直給她做陪襯,至于另一位,那就是艾達·德西小姐了。

果不其然,不只是之前其他的時候,包括這次時候,她又一次遲到了。

原本阿黛爾作為公爵小姐,是不必這麽早到場的。

按照她和公爵父親的習慣,他們也不喜歡做最後到場的那個,那般壓軸充場面也已經不再是公爵父親的喜好了,他年輕時候還喜歡搞點這種派頭,但是現在已經不會了。

這次,不過是稍微提早了一點,但還不到讓人感到奇怪的地步。

若是早太多,主人家都是會表達詫異的,甚至還會覺得這是對他們來賓安排的一種破壞。

但這一次,分明不是,伯納德先生只是覺得他們家十分給他們面子,拉着公爵先生說了好一番話,表達感謝和親近之意。

公爵父親也見慣了這種場面,應付得十分自如,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他對女兒的時間和安排也沒有疑義。

但是,在場的衆人也包括另一邊的當事人,都沒有預料到這件事情。

蘇菲·巴利小姐到場的時候就引起了一些呼聲,這種奇怪的“喝彩”當然不會是什麽好事情。

她本人也很快地意識到了這件事情,在看到阿黛爾的時候,她的臉色就倏然變了。

早來的阿黛爾和晚到的蘇菲·巴利小姐,居然穿了一條非常像的裙子。

都是顏色非常正而且算比較稀有的紅色長裙,版型也很像,款式也是相仿的,唯一的區別只是裙子上的花紋細看去是不同的,阿黛爾的裙子上是比較東方韻味的圖案——

那種奇怪的大家也不算很認識的幾何圖形,但看着就能夠感到很有味道,非常神秘,自帶大家對東方的濾鏡印象。

但蘇菲·巴利的這條裙子,上面的花紋就沒有這麽有新意了,只是普通的花鳥圖案,只是同樣的位置,一個是大家自帶濾鏡看上去就十分典雅神秘的圖案,一個是大家見慣了的雖然好看但也不算有新意的花紋,孰優孰劣當然是一目了然。

若僅僅只是如此,那就算了。

阿黛爾小姐一反常态,做了一個比較新奇又非常魅惑性感的妝容,雖然這樣未免有些冤枉的嫌疑,但仿佛就是後面來的這個蘇菲·巴利小姐,學着阿黛爾做了個同樣伶俐美豔的妝容——

但是一點沒有學到最精髓的地方,什麽點在眼尾下的碎鑽之類的,那是全都沒有的。

也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濃妝。

蘇菲·巴利在舞會的時候,很多時候越是隆重或是表示自己的重視,就是越會畫濃妝。

這些都很好調查,也輕松就能夠知道,阿黛爾可是仔細做過調查的,像是她會晚到的場合,基本上都會是這樣一種打扮,企圖“豔壓群芳”。

大家原本是已經習慣了她這樣一種打扮,當然也有其他人同樣做這種裝扮,但在兩個人莫名的相似既視感之下,尤其是因為裙子的相似之後,這就一下子變成了一個——

撞衫不可怕,誰醜誰尴尬的問題。

于是,一瞬間,在場都寂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兩個人的身上,反複地互相打量,可以說,那一刻,從蘇菲·巴利小姐踏進屋子開始,大家就已經在衡量比較兩個人了。

論氣質,阿黛爾小姐作為公爵小姐明顯更加高貴。

她一貫優雅明媚,并沒有因為妝容的變化而多出一些類似于傲慢的特質,她還是很親和的,對于好奇她妝容打扮的人也并沒有吝啬,一會時間,就有不少小姐聚集在了她和主人家小姐伯納德小姐的身邊,一群人自然形成了一個圈子互相讨論妝發。

論服裝,阿黛爾小姐的衣裙明顯料子更好。

顏色雖然少見得相似,但是材料的些微差別讓裙子在光下顯示出不同的質感,明顯是她的更為出色,而且花紋也要更加神秘,特殊的總是更吸引人一些。

論妝容,阿黛爾小姐的新妝容不知道受到了多少詢問,大家都圍在她邊上,聽她講化妝的技巧,她的毫不吝啬的分享更能夠得到大家的好感,而且她出色的妝容給大家的驚豔感并沒有随着看多幾眼而消退,大概是一種越看越好看的感覺吧。

這樣一來,後來的蘇菲·巴利小姐,仿佛一下子就沒有了什麽優勢。

這位一貫以第一美人自居的小姐,突然失去了被評議為“絕代美人”的資格,倒也不是她失了水準,而是她的對手驟然發力,過分出色了,于是才顯得她愈發平庸。

衆多先生們可不會像女士們那樣,思索那麽多,他們只是就這麽看看蘇菲·巴利小姐——

仿佛一直籠罩在她頭上的光環突然沒了,蘇菲·巴利小姐,怎麽好像……

也沒有那麽好看呢?

蘇菲·巴利這時候臉上還能夠擠出笑容來,哪怕恨得牙癢癢,眼裏的怒火都要噴湧出來了。

阿黛爾還是有幾分佩服的,作為回應,她微笑着十分有禮貌地先和她遙遙地點頭致意。

于是大家這時候突然想起,蘇菲·巴利小姐比起公爵小姐,身份是遠遠不如的。

她可不是裘拉第公爵家唯一的一位獨苗小姐,也沒有公爵小姐的這種級別的身份。

結果這樣一個小姐,居然比大家都要晚到場……

“噗嗤。”最先笑出來的不知道是哪位夫人,不過一下子打破了那種詭秘的寂靜,一下子舞會現場又回到了原本的喧鬧之中。

大家互相說着話,如同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

但是真的如此嗎,當然不是……

蘇菲·巴利小姐幾乎能夠感受到所有人自以為掩飾實則十分明顯的打量。

當然,還有不少人因為身份足夠,壓根就不加掩飾。

比如德萊賽爾夫人和卡斯特拉納夫人,兩個人捏着手帕的手指着的方向,那分明就是正對着門口的,門口有誰,除了主人家和客人家的先生們,可不遠近就只有蘇菲巴利一個人嗎?!

她從沒有這般寸步難行的時候,如同一道雷突然打在她的頭頂,直接把她給整蒙了。

她幾乎沒有想象過,自己有一天會淪落到這樣的境地,她一直都是如此自信自得,一直都是人群的中心——

不是這一種被議論的被貶斥的話題中心,不該是這樣的。

她明明應該是那個被所有人誇贊的!

“怎麽回事,她怎麽做了和你一樣的打扮?”

莫嘉娜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來了。

她和蘇菲·巴利小姐的關系算不上親近,只能說是認識,之前一起出去購物是她們唯一一次一道的經歷,之後她因為各種原因,都沒有能夠去成她其他的邀約,雖然保持了通訊,但也因此一直保持了一個不緊不松的偏于淡淡的關系。

主要是莫嘉娜雖然不算機敏,但她對于家人們是比較了解的。

她敏銳地感覺到自己的父親杜瓦爾先生似乎對于這位小姐不是很欣賞,有一次她在家裏提到了和蘇菲·巴利小姐的交往,當時自己父親那個緊皺眉頭的樣子,就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雖然威嚴的父親什麽都沒有說,自己哥哥也說不出個名堂來,但莫嘉娜是個很會看人眼色尤其是看自己父親眼色的女兒,于是她立刻給自己畫了一道線。

她提前地給自己和蘇菲·巴利小姐的交往搞了一道“三八線”,不越過這個社交一般關系的界限。

于是在這個事情上,她當然情感上會更親近更為熟悉的阿黛爾。

兩個人是互相都邀請到對方家裏玩過,又是多次交往,她的家人們也沒有說什麽不好,反而是杜瓦爾先生幾次糾正一直以為“阿黛爾小姐對自己有所不滿”的哥哥阿爾芒,只讓他客觀看待,而莫嘉娜也覺得是自己哥哥想多了,阿黛爾可是個好姑娘。

不僅僅是莫嘉娜,實際上大部分的人都認為,這是蘇菲·巴利小姐模仿了阿黛爾。

還有一部分的人認為這就是一個巧合,只不過對這位“第一美人”十分的不幸,她是被打敗的那個。

“這樣也可以被稱為‘第一美人’嗎?”

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蘇菲·巴利小姐往阿黛爾這邊走去的腳步微微一頓。

伯納德夫人當然不能讓自己家的親戚被晾在一邊,雖然她心裏也覺得就今天打扮來看,阿黛爾小姐更為出色是顯而易見的。

“阿黛爾小姐,您今天看起來可真不錯,難怪大家都和我說,您才是如今圈子裏的第一美人。”

衆人都擡眼看去,科斯塔夫人搖着扇子,一個人不緊不慢地走過來,愣是有一種誰也無法和她比肩的感覺,她曾為公爵小姐的氣勢更為分明。

這位高傲的夫人一直自得于自己的血統。

她仿佛沒有看見蘇菲·巴利難堪的臉色一般,笑着上前握住了阿黛爾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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