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個優秀的師尊,不僅要關注孩子的學習進度,也要關注孩子的心理健康。

顯然,雲涅的心理很不健康。

桑越發現,雲涅在從昏厥中醒來後,便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态。

戒備心過強、警惕性過高,十分敏感,極度缺乏安全感。

但很聽話。

具體表現為,醒來後一言不發,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不下達指令,就會努力把自己縮起來降低存在感。

但是,如果突然悄無聲息地靠近,會驚得瞬間跳開,再用威脅與恐吓的眼神望過來。

在他睡着時靠近,後果會更嚴重,桑越有幸見識了一次什麽叫腦子還沒清醒身體已經開始攻擊。

只是輕輕碰一下,就變成了這樣。

在看清來人後,雲涅的眼神中流露出恐懼。

他依舊緊緊抿着唇,面色蒼白,僵立在床邊,緩緩垂下頭,似乎在用行動表達自己的順服——他以為自己會被懲罰。

但桑越摸了摸他的頭,說,餓了吧,差點忘了你還需要飲食。

雲涅有些迷茫。

他是見過“師徒”這種關系的,在那座不見天日的囚牢中,總有一些強者會向弱者提供庇佑,以此來換取對方的忠誠與服從。

就連總管也有幾個弟子。

徒弟要對師父恭敬、順從,為他們辦事,供他們取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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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徒弟态度不恭,辦不好事,就被會懲罰教訓。

而反抗與背叛最不被容忍,一旦遇到這種情況,下場往往血腥而慘烈。

即使桑越和那些人不一樣,也能容忍他方才的攻擊嗎?

餐風飲露許多年的仙君,已不需要為飽腹進食,也就差點忘了這回事。

他變戲法似的掏出雕花食盒,打開,一碟一碟擺到桌上。

荷葉雞、蝦仁粥、蟹黃灌湯包、珍珠白玉湯……

雲涅坐下來握住筷子的時候,還處于一種回不過神來的狀态。

桌上的每一樣食物都很香,香的讓他有些惶恐,他從未得到過這麽多美味佳肴。

其實身體不是很餓,雖然昏厥了很長時間,但一直有被喂藥,被用靈力養護。

可是真的很好吃……

于是一下一下吃的飛快,并時不時擡起眼,有些不安地,飛快地偷看對面一眼。

對面的華服美人長發如墨,玉簪輕挽,雲容月貌含着笑,就這麽安靜地看他。

也許是桑越的眼神太溫柔,太具迷惑性,讓雲涅多年積累的不安也悄悄死去了些。

進食的速度稍微慢了點,因為桑越不會跟他搶。

“不喜歡吃雞?”

桌上所有菜,只有那只荷葉雞沒被動過,桑越随口一問。

雲涅捏着筷子的手停下,緩慢又輕柔地夾下一縷雞肉塞進口中。

“沒有。”

因為對方問話了,雲涅就用仍有些沙啞的聲音回答。

再多的卻不想說,因為雞沒有錯,雞很好吃,只是看到它,就忍不住想起被奴役的日子。

他們是消耗品,是工具,是玩物,也是活着的奴隸,需要時不時保養維護一下。

所以在表現好的時候,比如找到珍貴的天材地寶,或是贏下一場死鬥,會得到獎勵。

最多的就是烤雞。

看到那只被不知道什麽東西的葉子包裹着的雞,雲涅就想起了過去。

那時候他十分渴望勝利,勝利代表活命,也代表一次餍足的飽餐。

但他不想永遠都吃那間晦暗房屋中的烤雞,肉的味道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讓人反胃作嘔的血腥與腐臭。

原來雞和雞的味道是不同的。

雲涅思考着,然後吃撐了。

就……很丢人。

其實更丢人、更狼狽的情況也經歷過,唯獨在桑越面前的時候,會格外羞恥。

會害怕被對方嫌惡,繼而被厭棄。

而桑越選擇把他抱進懷裏,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伸出手幫他揉肚子。

雲涅成了一座石像,一動不敢動,渾身肌肉緊繃。

他不認識桑越身上的布料叫什麽,也猜得到這氤氲流光的衣物價值千金。

這樣真的好嗎?

這個時候桑越還不知道,在雲涅的認知中,人命沒有一件衣服珍貴。

這個時候雲涅也不知道,早在這次之前,他就已經近距離弄亂過桑越的衣服了。

“張嘴。”

雲涅聽話張嘴,桑越在他嘴裏塞了一顆酸甜的藥丸。

等到鼓脹的小肚子消下去一點,他才把他放下來,塞進被子裏。

“這麽瘦,是該多吃點。”抱着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懷中人瘦削的厲害,桑越笑眯眯地幫他把被子掖好,調侃了一句,“但也不能吃太多,萬一變成小胖子就糟了。”

雲涅的反應是遲鈍又遲鈍的臉紅。

直到這個時候,被從鬥獸場中撿回來的小狼崽子,才流露出一絲這個年紀該有的青澀與單純。

桑越收拾了食盒,準備離開。

他們還不熟,這個充滿戒備心沒有安全感的孩子,需要獨屬自己的私密空間。

于是他忍住手癢,沒去捏雲涅發燙的臉頰。

結果他轉身,袖角卻被拽住。

“怎麽了?”

他十分具有耐心地,溫柔地回身問他。

對我的懲罰呢?之前的冒犯與攻擊,得到的為什麽是一頓美餐,而不是懲罰?

雲涅張了張嘴巴,緊張萬分:“……”

什麽都說不出來,曾經的他只需要服從命令與回答簡單問題,沒人有耐心聽到多餘的字眼,也沒人在意他的想法。

更何況,他也覺得自己很奇怪:怎麽會有人主動追究這種事呢?

雲涅的語言能力實在太差,堪比啞巴。

兩人大眼瞪小眼,瞪得雲涅越來越着急,臉越來越紅。

桑越想了想,恍然大悟,微笑着走近,然後彎下腰,絲涼順滑的頭發落到雲涅枯草般的頭發上,對比鮮明。

他在他頭上輕柔地撫摸三下。

“好了好了,這樣總可以了吧?”

雲涅:“……”

“不說話就當默認了。”

雲涅的手松開袖子落回去,桑越愉悅又欣慰地離開了。

被褥上的淡雅香氣很好聞,跟桑越身上的很像。

雲涅獨自在又軟又大香噴噴的床上,睜着眼睛躺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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