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是月華仙君每月例行授課的日子。

主要是幫弟子們解惑,再處理一些弟子間的争執。

因為山上人少,大家心境平和,每一次好像都和以前一樣。

很輕松,很普通,一天就過去了。

小課堂結束,坐在學生最後的雲涅也會跟着起身。

但不會直接跟月華仙君離開,而是在師父走後,履行大師兄的義務——雖然年紀小,但輩分高,且是親傳弟子,所以也要留下來跟師兄弟們交流一些不太好意思問師父的問題。

一年的時間,足以讓雲涅成為一個像模像樣的名門正派弟子。

枯瘦的身杆像雨後春筍,抽條兒般挺拔起來,一頭長發在長輩的精心滋補下,烏黑又順滑,還有那像要即将入土的死人般蒼白的臉色,也紅潤了起來。

恍恍惚回頭一看,好像已經認不出他是當年那個被月華仙君抱進宗門,枯萎如野草般的生命了。

如今的雲涅,已經不需要桑越操心太多事情。

他能和同門友好相處,能正常與人交流,能擔起自己該負的責任。

他長大了。

“雲涅!”

雲涅正準備回山頂,曲彧叫住了他:“百練堂放出了一批新任務,要不要去看看?”

還有這回事,差點忘了。

宗門內弟子,除了從自己師父那裏獲得資源,也可以領取一些宗門下發的任務積攢貢獻,貢獻攢多了,可以從宗門內換取資源。

Advertisement

無論是修煉功法,還是靈藥法寶,抑或是秘境名額……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總有一樣東西是你需要的。

而雲涅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那壇99貢獻才能換的雲海仙釀。

曲彧邊走邊問:“話說你想換什麽東西來着?我仔細想了想,自己好像不缺什麽物資,所以我準備攢着,留着以後換個大的。”

雲涅:“嗯,好。”

曲彧:“那你想換什麽?”

雲涅:“雲海仙釀。”

曲彧:“你何時如此好酒貪杯了?”

雲涅:“送師父的。”

曲彧一陣無語,忽然壞心眼道:“嘿嘿,那我搶先一步換了送給師尊!”

雲涅:“嗯,好。”

走了兩步,雲涅一頓,忽然想起學習的大師兄應有的人情世故,于是拍拍曲彧的肩膀,誇獎道:“很有孝心,繼續保持。”

曲彧:“……”

本來想逗一下這個小古板,結果雲涅一點都沒有争寵的反應……他好像還有點開心,開心自己可以省下貢獻多換一壇酒。

唉,真讓人沒勁。

兩人到了白練堂,挑挑選選,曲彧想接一個處理妖怪的任務。

有點難度,算是挑戰自己吧,雲涅并不畏懼,他只是有點為難。

因為這個任務,來來回回,約麽要離開宗門半個月。

雲涅沉思道:“我從未離開過師父這麽久。”

曲彧催促道:“難道你是小孩子嗎?這麽離不開人。”

雲涅又說:“可是師父會想我。”

曲彧冷酷地說道:“師尊已經三百歲了,他不會的。”

雲涅緩緩瞪大眼睛,震驚道:“不會想?我不能走了。”

曲彧:“……要不然,你回去問問師尊?”

雲涅:“好。”

曲彧痛苦地抹了把臉,催促他趕緊去問。

回到月華山頂,進了洞府,雲涅撩開碎玉珠子串成的簾子,習以為常地說道:“師父,我回來了。”

桑越正坐在桌前修剪花枝,灑金的袍子像夕陽下堆積了泡沫的海岸線,在身後鋪展舒放。

他聞聲擡首,對雲涅笑:“今天回來的比往日晚,怎麽,那群小子有什麽問題難到你了?”

雲涅端坐到他面前,看着師父耐心的動作,沉吟,搖頭。

桑越有些好奇,放下雕花的剪刀:“那是怎麽了?”

雲涅便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後問:“師父,你會想我嗎?”

桑越愣了愣,失笑:“小涅就想知道這個問題?”

雲涅用力點頭。

桑越便說:“當然會想,你來我這快兩年了,還從未離開過為師這麽久。”

說着說着,桑越忽然感到了一絲新鮮。

日日在跟前服侍的弟子,潛移默化地成長變化着,他已經習慣了,便很難對這種變化産生足夠的認知。

直到有人提醒,他才恍然發覺,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麽久。

桑越想了想,拉着雲涅起來:“你頭一次辦這種大事,合該多準備一點才對。”

雲涅心想,也不是什麽大事,接這種等級任務的師兄弟們多的是……

可桑越不覺得,他就像每一個為即将上戰場的孩子準備行囊的家長一樣,越準備越焦慮,越準備越不舍。

可是,弟子們要在出行中磨練自己,慣子如殺子,太過溺愛也不好……桑越知道這一點,只好忍住不要太誇張。

離別的時候,桑越看着面前的雲涅,伸手在他發頂上比劃了一下,懷念地說道:“剛見你時才這麽點,只到師父肩膀。而今長高這麽些,已經到師父鼻尖了。”

雲涅:“……”

是的,說來就痛,常年營養不良,傷了底子,拜師後努力補也就能長到這麽高了。

曾幾何時,他做過自己比師父高,比師父強,把師父保護在懷裏的美夢,現在,第一項可以排除了。

“師父,我走了。”

“走吧。”桑越站在洞口送他。

雲涅向前挪動兩步:“師父,我走了。”

桑越揮手:“走吧,記得早點回來。”

雲涅又挪了兩步:“師父,我真的走了。”

桑越繼續揮手:“在外面不要亂吃東西,小心吃壞肚子。”

雲涅:“師父……”

在山腰等的不耐煩的曲彧蹬蹬蹬跑上來,看着面前師徒二人依依惜別的場景,感覺眼睛要瞎。

他忍無可忍沖上去,向桑越行禮問安後,便強行拉着雲涅走了。

這一走,便是四天日夜不停的趕路,直趕的曲彧兩眼發黑筋疲力盡。

曲彧顫巍巍地發誓:“我下次,一定,再也不和你一塊出遠門了。”

雲涅還在時不時回頭:想師父的第一天,想師父的第二天,想師父的第三天,以及,想師父的第四天。

原計七天的路程,四天就趕完了。

雲涅一路上沒說幾句話,但曲彧一猜就知道,他急着完成任務回宗門見師父!

雲涅沒理他的威脅,打開卷宗,查看消息:“我們要解決,偷小孩的妖怪,已經有五六戶人家的小孩被偷了。”

地點在一處荒蕪小鎮,因這妖怪的緣故,最近不少人家都帶着孩子外出避險了。

前方空蕩蕩的,顯出一種不安寧的死寂。

悄悄找到留守的鎮長,一問得知,這妖怪常在夜間出沒,十分可怕強大,之前過來捉妖的小道士,沒一個成功。

于是兩人準備找一戶有孩子的人家守着,等待夜間辦事。

鎮長卻說:“這可不行,我們鎮裏有孩子的人家,都離開了。”

也就是說,已經沒有了誘餌。

這時,機智的曲彧提出了一個想法,他們其中一人穿上女裝,再抱一個娃娃做的假孩子,扮成趕路的寡婦,引妖怪出來。

另一人,便在暗中接應,雙方互相配合,一定能抓到妖怪。

但問題來了。

誰扮寡婦?

曲彧:“我已經貢獻了想法,所以你扮。”

雲涅無所謂:“好。”

穿上鎮民貢獻的大碼女裝,雲涅抱住襁褓:“我好了。”

曲彧:“不,你不好。”

也許世上真的存在面前這般冷酷無情、挺拔潇灑的寡婦,但任何人一看他的眼睛,都能察覺到,這不是一個普通人。

沒有任何人會錯認他的性別,即使他穿着女裝。

也沒有任何人敢小瞧他,只要能看到他的眼睛。

除非那個妖怪,不長腦子是個傻瓜,否則,它一定不會上當。

雲涅:“哪裏不好?”

曲彧:“演技不好!”

沒辦法,最後還是由曲彧來假扮這個可憐的趕路寡婦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