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曲彧覺得,師尊不愧是師尊,只教育了雲涅一頓,雲涅就積極起來了。
看那有力揮舞的雙臂,看那精神抖擻的眼神,看那一點都不準備休息的架勢。
嘿嘿,說不定這小子挨打了呢。
曲彧單腳蹦到雲涅身邊,揮舞手臂做飛翔态,身體前傾左腳後伸,好一只悠揚的小白鶴。
此時這只小白鶴,伸腳輕輕踢了下雲涅。
雲涅疑惑看他。
曲彧:“下午去不去演武場?我們約了師兄們陪練。”
雲涅:“去!”
不僅排練開幕儀式的時候積極,連比武也積極了起來。
曲彧問他是不是想通了。
雲涅堅定地說,他一定要拿到摘星會名額。
“這才有志氣,這才是我們月華山的弟子,是我們天下第一宗的弟子!”
曲彧高興地差點沒把雲涅拍倒。
那天過後,雲涅變得格外積極。
不僅配合一切活動,甚至會主動發表自己的意見。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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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涅為了鍛煉自己的實戰經驗,屢屢晚歸,偶爾還會和曲彧直接睡在弟子宿舍。
這個時候,他會有點不安。
不回洞府是因為實在太晚,怕打擾到師父。
可他離了師父,就覺得渾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曲彧察覺到了,安慰着說:“我覺得你變了。”
雲涅:“?”
曲彧:“變的更成熟了!”
雲涅問他:“這樣好嗎?”
曲彧說:“當然好了,你以前跟個跟屁蟲似的,天天黏在師尊身邊。可你又不是小孩子,老是黏人會惹人煩的!”
雲涅找不到別人說心裏話,他朋友很少,熟識的更少。
曲彧算是一個……好吧,應該說,他是雲涅現在最好的朋友。
更何況,曲彧懂得總比他多。
所以雲涅有些問題,會請教他:“師父會喜歡嗎?”
曲彧嘲笑他,怎麽幹什麽都在乎師父的看法。
但他還是安慰:“肯定的,師尊一定會欣慰于你的成長,反正我越獨立越厲害,我爹就越高興。”
雲涅安心了些:“好。”
既然師父更喜歡他現在“成熟”“獨立”的樣子,那做某些事的時候,應該就不容易為難了吧。
此時此刻月華山巅洞府內。
桑越坐在石桌後,兩手托腮,雙目無神,如花的容顏像打了霜似的萎靡:怎麽還不回來?
宗門大比轟轟烈烈地開始了。
今年特別熱鬧,很多仙君都出來觀賽了,甚至連那位低調的月華仙君都早早出來觀看開幕式。
內門外門弟子烏泱泱一大群,數都數不清,雲涅往四周一看,都覺得自己要被人群淹死了。
仙君們和各峰頭主管領事列坐渾儀廣場前端,雲涅努力從隊伍的縫隙裏去看,還沒來得及看到師父,就被師兄弟們拉走了。
然後,開幕式演出開始。
百來名弟子們變化陣型,叽叽喳喳模仿百鳥朝鳳。
雲涅跟曲彧這兩個小仙鶴撲棱着翅膀飛過來飛過去,他也終于看到了自家師父。
今天是個大日子,在場衆人無不把自己拾掇得容光煥發。
桑越同樣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流光紫衣雍容華貴,頭戴珠玉優雅端莊。
他眉目含笑如畫中仙,又多了些鮮活的靈動,雲涅曲彧自他前面飛過時,笑意深了幾分,愈發光彩照人。
開幕式結束後,便開始了比試。
八個擂臺同時開打,暫時還沒輪到雲涅。
桑越沒有走,他看起來是在認真觀賽。
曲彧戳戳雲涅:“你說,師尊會不會再收一個弟子?”
雲涅:“不會。”
曲彧:“可是很多真人都是在宗門大比上選的弟子,畢竟這裏能直接看出弟子們的資質,而且師尊前幾屆都沒來過,這次卻來了。”
雲涅:“師父答應過我,不會。”
曲彧:“……”
脖子被掐住的那一刻,雲涅并不清楚,自己又哪裏得罪了曲彧。
算了,不管了,反正他總是莫名其妙生氣。
宗門大比進行了八天,桑越也來了八天。
每天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在雲涅和曲彧過來行禮時,溫柔又親切地鼓勵兩人,并給予一些指點。
很多從未見過月華仙君的弟子,都在議論那位是誰,在知道其身份後,對雲涅和曲彧表達了無比的羨慕——是誰家的師尊又強大又溫柔又親切?
月華山噠!
于是靠桑越最近的擂臺,打的越來越激烈。
但沒有人知道,離開渾儀廣場的桑越,并不像在人前時那般神清氣閑……今天,小涅又沒有回家!
他默默坐到月光下,望天,發呆,像個精致的人偶。
皎潔的臉上沒了笑容,顯出空落落的寂寥。
桑越長嘆一口氣。
無聊。
而雲涅,正在跟隊友們複盤擂臺賽。
前期的比賽比較簡單,越往後越難,這時的對手個個都是精銳,絕不好對付。
雲涅憑着鮮少在人面前出手且招數變幻莫測的特點,打進了前三十。
但他并非無敵,也開始感到吃力。
曲彧想跟他一塊參加摘星會,便常叫上他一起分析學習。
他們要觀察重點選手的風格,有針對的做好準備,這樣才能在人才濟濟的天下第一宗取得前十名。
而且除了單人擂臺,他們還參加了團隊賽。
團隊賽的勝利不足以讓他們進入摘星會,但同樣可以獲得豐厚獎勵。
雲涅的想法很簡單:總是從師父那裏拿東西,太敗家了,他要努力往家裏拿!
比賽第九天的時候,雲涅對上了一個老熟人。
曲彧的小舅唐獻。
在禁閉期結束後,唐獻一次都沒出現在雲涅面前過。
雲涅不知道,也不在意他的想法。
他現在只關心能不能打過他。
唐獻自己心裏卻清楚,其實他一直在躲着雲涅。
宗門大比期間,曲彧比賽的時候,他常會去給小外甥加油,但每次看到雲涅的衣角,就跑的賊快。
曲彧跟他說不用介意,雲涅可能根本沒記住當年那件事。
但……唐獻自己覺得丢臉,無顏見人。
結果還是躲不過。
因為不想面對雲涅,故而面對雲涅的擂臺和他的傳聞,一律呈現逃避狀态。
導致唐獻對雲涅現在的水平十分沒數。
只知道,跟他打,最好拉開一點距離。
這是一些師兄弟們的提醒。
他到底是運氣好走到了現在,還是真有本事?
唐獻心裏很是嘀咕了下,畢竟這種比賽也看運氣,只要每次的對手都恰好比自己更弱,那本身弱一些,也有機會闖進前百名。
但越往前,越沒法只看運氣。
唐獻祈禱了下:千萬別像上次那樣,一碰就吐血。
随後兩人鬥了起來。
雲涅擅長躲避,唐獻很難打中他。
打着打着,唐獻就有些不耐煩了。
然後,他稀裏糊塗就打中了對方。
看着雲涅輕飄飄向後飛,眼前幻視了對方凄慘吐血的畫面,唐獻一個激靈沖了上去,一把子接住了雲涅。
圍觀衆人愣了。
唐獻自己也愣了。
就連雲涅都忍不住怪異地看他一眼。
然後,雲涅就給了唐獻一個根本反應不過來也避不開的拳頭。
近距離對戰的時候,雲涅總是有點粗暴。
唐獻很生氣。
那麽一個邦邦硬的拳頭砸到臉上,換誰都生氣,他決定不再留手狠狠打對方一頓,結果就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反擊的機會。
他被雲涅摁着捶了一頓,抓着丢出了擂臺。
至此唐獻總算明白了,為什麽跟雲涅打要拉開距離。
唐獻掩面淚奔。
曲彧忍不住問小舅,到底為什麽要去接那一下?
答:月華仙君就在臺上看着,他心理陰影太重,實在害怕給雲涅打出血,再被人師尊教訓一頓。
這晚小組讨論的時間比較短,雲涅看天色還早,便決定回洞府休息。
一連幾天日夜不休地跟同伴們學習讨論,雲涅并不覺得累。
但一連幾天都沒法近距離陪伴師父,即使能看到彼此,雲涅還是覺得有點難受。
洞府內靜悄悄的,只有水池裏的涓涓流水聲。
小魚啪地躍起,用尾巴拍打水面。
雲涅怕擾了師父,墊着腳無聲無息地撩開垂藤,探頭向桑越房內看了眼。
如果桑越睡了,他就回自己屋。
但桑越沒睡。
他坐在窗邊,歪靠着床頭雕花的漆木櫃,手裏拿着針線和衣服,有一針沒一針地動作着。
看起來心思并不在衣服上,臉上也沒有往日的興趣和溫柔笑意。
像這僅是一種無聊的消磨時光的手段。
今晚的月光仍舊清亮純淨,今晚的桑越卻有些黯淡,黯淡的好像一幅精美的水墨畫褪了色。
“師父。”雲涅不由得提起心,擔憂地叫了一聲。
他便看到桑越放下手裏的針線衣服,緩緩眨着眼擡頭望來。
雲涅又叫了一聲:“師父,我回來了。”
于是下一秒,雲消霧散萬物複蘇,桑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瞬間恢複了往日風華絕代的神采。
“終于回來了!”桑越幾步上前抱住面前的徒弟,攬着他走向飯廳,“這幾天在外面累不累?有沒有好好吃飯?師父給你買了洛水城的臘排骨,還有你上次說好吃的梅花糕和梨子水。”
桑越把雲涅按着坐下,取出一盤又一盤仍熱氣騰騰的菜肴。
他笑吟吟地望着雲涅,把筷子遞過去,說:“快吃吧,師父還給你做了件護身軟甲,等你吃飽了穿上試試。”
雲涅握着筷子頓了下,然後乖乖低頭吃飯,并幫桑越舀了一碗湯。
他說:“師父也吃。”
桑越便應下:“好,師父陪你。”
這頓飯,雲涅難得的又吃撐了,因為他沒有說,在回來前,自己就跟師兄弟們一塊用過膳了。
他只想到了,以後,要多陪師父吃飯。
也要早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