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包好東西,崔少爺和美人準備離開,臨走時崔少爺還過來與穆星客套了一番,多來找他聚聚之類的,穆星自然應承。

沒想到走到門口拐彎時,那挽着崔少爺的美人突然轉頭,對着店裏的穆星嫣然一笑,意韻無窮。

穆星看得一愣,回味一番,沒忍住笑起來。

這是把她當做可以發展的對象了嗎,好一招“遍地撒網,重點撈魚”,崔少爺真是“有福”了。

“和誰說話呢,笑的這麽開心。”厲以寧不知從哪兒走了過來,問穆星。

穆星笑道:“遇到了一個很有趣的人。”

厲以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看見意中人了呢。我遠看着那人像崔元白啊?”

穆星道:“可不就是他,幾年不見,他都沒認出我來,我還和他說我是我姑媽的兒子呢。”

厲以寧瞥她一眼:“你就愛胡說騙人。不過,幸好沒叫我碰上他,不然我可沒好臉色。”

穆星問:“怎麽,他得罪你了?那等下次見面我幫你揍他…”

厲以寧笑着拍她一下:“說什麽呢!真把自己當男人了。你以為還是小時候呀,你一個人長那麽高,他們還誰都打不過你?”

見厲以寧換了套裙子,穆星便幫她整理着裙擺,說:“那是怎麽了?”

厲以寧說:“說起來我就來氣,你知道他和王伯伯家的依蘭訂婚了吧?依蘭可天天找我哭訴呢,說崔元白不成器,空挂着個洋行副經理的名頭,整天只知道上賭場、逛堂子。這還沒成婚呢,連她的嫁妝都給典當大半了!你想想,一個世家公子,竟一點兒也不可依靠,我真是替依蘭生氣。”

穆星回憶了一下崔少爺對那位美人大手大腳,揮霍無度的模樣,一時還真無法想象竟是這樣不堪的一個人。

啧,這美人看人的眼光可有點兒差,崔元白能這樣對他的未婚妻,難道就不會如此對她麽?

穆星暗暗惋惜了一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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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以寧又說:“你可得告訴雲哥哥一聲,他剛回國不清楚,可別跟着崔元白這樣的去胡混,連夢維他們我都是不準去見這人的。”

穆星點頭說知道了,看看厲以寧,又說:“就選這條有風琴褶的吧,适合舞會穿,比較正式,淺粉的顏色也輕快,你穿着很漂亮。”

厲以寧轉了一圈,抿唇一笑:“真的?”

穆星道:“那是當然,你穿這樣的顏色最好看,可別在學着那些什麽明星穿黑灰色了,跟老太太似的。”

“讨厭啊你!”厲以寧嗔道。

穆星笑着去替她找店員包裙子,随口說:“等我成婚那日,你正好可以穿這套,再配上剛才買的那對耳環…”

厲以寧本來正高興地照鏡子,聽到她說結婚的話,忽而臉色變了變。穆星背對着她,并未看到她的臉色變化。

只一旁的店員看到了,本還以為這是一對璧人,這會兒也暗暗感嘆了一聲真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

很快調整好了表情,厲以寧也沒再去把衣服換下來,只道:“我就穿着,不用換了。”她站起身,咬唇看了看付好錢的穆星,突然道:“不早了,我且回去了,準備晚上的聚會。”

穆星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嗯?”

“你晚上記得準時來,我先回去了,不必送。”

厲以寧示意外面跟着的随從進來拿了買好的東西,徑直坐上車走了,可謂是雷厲風行。

穆星站在店裏,十分費解:“這,突然是怎麽了?誰得罪她了?”

她莫名其妙地看看周圍,幾個店員都一臉無辜,再一低頭,發現厲以寧買的那本《玲珑》還在她拿着,她更詫異了:“這不是很寶貴的嗎,怎麽連書也不要了!”

百思不得其解,她只得拿着東西出了門:算了,我先替你收着好了,女人啊…”

今天來逛街原就是為了陪厲以寧買東西,現在她回家了,穆星自然也只能回穆園準備晚上的聚會。

回到家,不出意料的,父親去出診了,娘在和伯母打牌,穆星便順順當當地從大門進了家門,不需要再為自己穿男裝出去逛街而被訓。

都怪那個勞什子的半仙,說什麽她陽氣過盛,需要補充陰氣,不然就有血光之災。簡直是烏鴉嘴,害她撞到了頭,還吓得娘明令禁止她再穿西裝。

摸了摸額頭上的傷口,穆星沒好氣地想。

穿男裝不就圖個方便麽,又不是她一穿上就變成男人了,關陰氣陽氣什麽事?

這次聚會,是厲以寧與幾個朋友一起張羅的接風洗塵宴,都是親近的朋友,穆星便沒再作男裝的打扮,而是換了一套據說現下國內很時髦的旗袍。

“這是什麽審美?這樣高的領口,夏天不得捂出痱子來…”穆星仰着頭,讓丫鬟浮光給她扣上一長排的寶石扣,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浮光笑道:“小姐你不知道,這種高領旗袍可是最時髦的款式,月份牌上的美人都這麽穿呢。”

“我是看不懂,領口已經這樣高了,衣擺還這麽長,還要束胸,看着倒像是一塊木板。”想了想,穆星伸向平跟皮鞋的腳又縮回來:“把那雙珍珠扣帶的高跟鞋拿出來。”

浮光忙道:“小姐,你身量已這樣高挑,再穿上那雙高跟鞋,豈不是快和二少爺一邊高了!”

穆星不以為意:“那又如何,我小時候不是一直比他們高麽?他們早該習慣了。這樣長的袍子配一雙平底鞋,成什麽樣子,快拿來。”

違拗不過,浮光只得把鞋拿來給穆星換上。

如此折騰了半響,時間已經指向六點鐘,穆星才終于與哥哥穆雲坐上車,一路來到聚會的飯店。

一走進酒店的休息室,等不及打招呼,她便被迎上來的男子抱了個結實。

“阿璇啊我可想死你了!”他誇張地大喊着,“在美國生活怎麽樣啊?我看你可瘦多了,美國牛排到底不好吃是吧!咦你怎麽又長高了!”

穆星哭笑不得地由着他叫喚。

此人名喚王夢維,同是穆星的發小,當年一群混世小魔王裏,她與王夢維是最趣味相投的。

“行了行了。”穆雲忙上來把王夢維扒拉開:“老大不小的別拉拉扯扯了,要抱就來抱我,你小子看見我倒跟沒事人似的…”

王夢維松開穆星,又嚎叫着抱住穆雲:“我的親哥哥…”

鬧了一陣,幾人這才歸座,穆星順手把鐘型帽挂到了衣帽架上,剛坐下,王夢維突然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湊過來:“喲,怎麽了這是?”

穆星摘了帽子,原本漆黑濃密的齊耳短發亂亂地蓬着,額前耷拉下一縷微卷的劉海,隐隐約約掩住了敷在額頭上的一塊大白紗布。

過了一個下午,厲以寧許是消了氣,她也忙走過來,柳眉緊蹙:“上午逛街時我還沒太注意,現在一看,怎麽這麽嚴重!”

只看了一眼,王三少便經驗頗豐地斷言:“噢!肯定是撞在哪兒了,小傷,不礙事。”

厲以寧瞪他一眼:“你以為阿璇跟你似的皮糙肉厚?”

穆星擺擺手,自己也混不在意道:“前幾日回桐花老屋祭拜姑母,不慎撞在了屋檐檐角上,出了點血罷了,過幾天就好了。”

王夢維忙問:“桐花老屋那兒還有之前吃的那種菌子沒有?你是不是爬上去摘菌子了?”

穆星點頭:“對啊,春天正當季嘛,不過我這不還沒摘到就摔下去了。”

王夢維很激動:“那等着下次我和你一塊去…”

話還沒說完,王夢維冷不丁被厲以寧用手戳了一下額頭,她蹙眉道:“看看你們!多大的人了,怎麽還是一味地去爬屋頂,偷鳥窩,做這些小孩子的玩意兒,磕到碰到也就罷了,若是摔壞了又怎麽好!”

王夢維委屈道:“你怎麽就說我,不說阿璇!”

厲以寧不理他,看向穆星:“去年你給我的信上說甚麽去學開汽車,我就覺得不妥當,縱然那美利堅多麽先進,設備完全,也總有不防備的時候…”

厲以寧是一貫的愛念叨,穆星便也是一貫的左耳進右耳出,一面挪到冰櫃上拿汽水,一面應聲道:“是,是,瞧瞧,咱們阿寧倒是練了張好嘴,剛見面還沒寒暄兩句就念叨上了,叫旁人聽到了,只當你不是厲小姐,倒是穆三少奶奶呢。”

穆星不過随口一說,厲以寧頓了頓,面上卻忽而有些紅。

笑鬧了一會兒,王夢維看了看手表,道:“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移去辛香閣吧?我想你們剛回國,正式的宴請應當你們辦,我便沒有發許多帖子,請的不過是小時候關系親近的夏、劉那幾位。自然,幼丞也會來,回國後你們還未見過面吧?”

宋幼丞是穆星的未婚夫,廣澤書局總經理的兒子,也是穆星幼時的玩伴之一,當年穆星出國前與他定了親,此番回國便要準備結婚了。

“沒有,正打算過幾天去拜訪宋伯母呢。”穆星道。

一邊說着,幾人一邊往外走。

幾年間,平今飯店多次修繕,其裝潢格調早與往日不同,西方哥特式的風格更顯氣派典雅,賞心悅目,令人驚喜。

雖然樓下便是幾大特色餐廳,整棟大樓卻并不顯得喧嘩吵鬧,只隐隐聽得到樓頂花園傳來的歌舞聲。

這個吊燈不錯,放在大伯書房裏肯定好看,不過這鍍金托盤不免俗了些…

跟在衆人後面,穆星打量着周圍的裝飾,一轉頭,她突然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自拐角處走過。

一個凹凸有致,火紅的身影。

午時在洋行裏那一笑突然又浮現在腦海裏,如驚鴻踏雪,撞得穆星一個晃神。

“夢維,那邊的拐角是通往哪裏?”穆星問道。

王夢維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噢,那是梳妝間,給女賓們照鏡子打扮用的。”他揶揄道:“怎麽,要見幼丞了,你想打扮打扮?”

穆星還沒接話,厲以寧突然說:“這是什麽話,難道打扮就是為打扮給男人看的?”

王夢維看她一眼:“姑奶奶,我就随口一說,你怎麽這麽大火氣?阿璇和幼丞是什麽關系,這…”

厲以寧瞪他一眼,一個人徑直大步走開了,王夢維更莫名其妙了:“誰惹她了?”

一旁的穆雲只得給二人和稀泥,正忙亂着,轉頭一看,突然發現穆星早已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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