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聽到領班的話,白豔動作一頓,看向穆星,心跳突然加速。
穆公子…會在這裏住一晚嗎?倘若穆公子要在此休息,她肯定也不能要求離開,而且雨這麽大,她也走不了。
那如果穆公子他…如果…
她還沒有點過大蠟燭,若是就這樣與穆公子同房了,姆媽非打死她不可!
但是…倘若穆公子願意給她點大蠟燭呢?
那…應該便無妨了吧?
白豔陷入了沉思。
她與穆公子相處的時日雖短,但多少也看得出穆公子的人品是頗可靠的,而且對錢財也并不吝惜。況且,穆公子願意和她相處這麽久,想來也不可能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那今夜留宿此地,豈不正好是上天成全嗎?
穆公子這樣的男子,想來她也不會再遇到第二個了,若能趁這個機會抓住穆公子的心,她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
合計了一會兒,白豔越想越覺得需要抓住這個機會,正想開口暗示穆星留下,穆星卻突然道:“不必了,我們先等一等,看看雨會不會停吧。”
心頭猛地一顫,白豔差點兒一口氣沒提上來。
為什麽?!
她不解地看向穆星,穆星卻沒有看她,只是對領班道:“請問貴處的電話在何處?我需要打個電話到穆公館。”
一聽穆星是打給穆公館,領班馬上殷勤道:“沒問題,您這邊請。”
穆星這才對白豔道:“白小姐,你先休息一下吧,我會把你安全送回去的。”又拜托領班給白豔找了暖爐取暖,穆星匆匆地往櫃臺走過去,留下白豔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她。
穆星當然察覺到了白豔的目光,但她沒敢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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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不是真的天真到不通風月的純情大小姐,若是與白小姐留在此處,白小姐絕對會有某些想法。
可她是個女人啊!
她是覺得白小姐有趣,願意了解親近,可絕對沒有真的就把自己當做一個男人,把白小姐當做可以亵玩的對象。
倘若讓白小姐知道了她是一個女人,還是在飯店這樣的情景下,她簡直不敢想會發生什麽。
退一萬步說,即便白小姐不會生氣,女子身份的她也不便于再與白小姐接觸,她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當然也全都作廢。
雖然她确實不可能一直瞞着白小姐…
念頭飛轉,停在了此處,沒再繼續想去。
找到電話,穆星撥了穆公館的號碼,不料等了好一會兒,卻沒有接通,又重複了幾遍,怎樣也不能打通。
穆星皺起眉,一旁的領班忙道:“許是雨下的太大,線路斷了。”
穆星轉頭一看,雨确實比方才更大了。想了想,她道:“能不能勞煩貴店的聽差去穆公館送個信,讓他們派車過來?”
奇怪了,這麽大的雨,非要回去做什麽…
心中嘀咕着,領班面上作出為難的表情:“先生的要求我們自然不能拒絕,只是這雨實在是大,聽差來回一趟也不容易…”
穆星自然知道他是什麽意思:“當然不能讓你們白忙一趟。”
得了她這句話,領班便又眉開眼笑:“好嘞,我這就去安排人,先生且去暖爐旁坐着等吧,烤烤衣裳。”
穆星回到休息室時,白豔正在用飯店提供的毛巾擦頭發,見她進來,白豔道:“怎麽樣,叫到車了嗎?”
方才等穆星的一會兒時間,她已經想通了。
穆星這樣的人本就不會是輕易拈花惹草的那一類,世家公子又得顧忌名聲,不願意與她留在酒店也是正常的事。何況這樣的雨天,平白地留在外面,穆公館的人也不會放心。
只是,她雖然能想得通,心中卻不由地有些失望。
穆星将派人去穆公館的事說了,兩人便一齊坐在暖爐邊烤着。
穆星本就喝得有些醉,又淋了一身雨,此時已有些不舒服,但為了不讓白豔擔心,她便沒有說出來。
“你這麽晚回去,書寓那邊會怎麽樣?”她問。
時間過了這麽久,即便剛才打點了跟班娘姨,估計現在也不好使了。
白豔垂下眼,道:“恐怕是要挨罰。”
穆星頓時有些急:“那等下我親自送你回去,同你的姆媽說,她想來總不能不顧及我的情面。”
見她如此上心,白豔心中也寬慰不少。兩人便一邊烤火,一邊說着閑話,等穆公館的人到。
只是等了許久,飯店大堂裏往來的人都已漸漸少了,沒有等到穆公館的車,反而等來了更大的雨。
磅礴大雨激烈地拍打在飯店的屋頂,琉璃瓦也沒了以往叮叮當當的情趣,轟隆隆地在頭頂響着,震天之勢簡直讓人懷疑會不會将大樓擊垮。
領班在休息室門口徘徊了好幾趟,終于忍不住進來對穆星道:“先生,我看外面的道路似乎被積水堵了,我派去的人只怕到不了穆公館,即便到了估計也過不來啊。”
正說着,飯店門口跑進幾個人,同樣濕的通透,一邊叫罵一邊說:“該天殺的,街都被淹完了,只怕是要死個把人,明天又有的熱鬧!”
領班忙過去問是哪條路淹了,那人道:“不就是到英租界那條路!淹起了半條街呢,我們的車都半路被淹了,硬趟着水過來的。官老爺們的道被堵了,趕明兒可又要下大工程疏通…”
一聽這話,穆星頓時只覺天要亡我,頭頓時更暈了。
白豔伸手拉住她,正要說話,突然驚叫起來:“穆公子,你身上怎麽這樣燙!”
眨了眨沉重的眼皮,穆星道:“不礙事,估計只是着了涼…”
“怎麽能說不礙事!”白豔擔心地說:“今晚就住下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說,旁的都是小問題,你若生了病,我可怎麽辦…”
事到如今,也能住下了,穆星點點頭,強撐着身體起來,白豔忙扶着她出了休息室。
領班一過來,穆星就搶先說:“開兩間貴賓房。”
領班一愣,目光詭異地看看二人,這才去辦手續。
白豔只擔心穆星受了涼發燒,眼下什麽旖旎心思都沒有了,沒心思猜測穆星的用意。她張羅着将穆星送到了客房裏,又找來體溫計,要給穆星量體溫。
不料她剛碰到穆星的領口,穆星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啞聲道:“我自己來。”
抿住唇,白豔沒有說什麽,将體溫計放到穆星手裏,轉身去找招待要姜茶。
等她端着姜茶進來,穆星便道:“沒有發燒,應當只是着了涼,睡一覺應該就好了。”
白豔放下心來,将姜茶端給穆星喝下。
她坐在沙發上,一時又有些猶豫,不想回另一間房。
這真的是一個大好機會,她實在是…不想放棄。
只要她與穆星有了肌膚之親,想來穆星是會對她負責的——沒有根據,但她相信穆星會對她負責。
只要…
穆星突然道:“白小姐,天色不早了,你也快去休息吧,記得喝點姜茶驅驅寒。明天我會親自送你回去向姆媽解釋,不用擔心。”
精心描繪的眉毛皺起,又松開,白豔抿住唇,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
穆星面上雖然不顯,但心中十分高興。
快去吧快去吧,只要安全過了今晚,一切都還是美好的。
頂着穆星炙熱的目光,白豔腳步沉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酒店裏預備了一些公共尺寸的內衣褲,方才穆星已吩咐了送到白豔房裏。
拿着嶄新的白綢襯裙走進浴室,白豔脫掉身上濕黏的衣服,放出熱水來,泡進浴缸。
水溫稍有些燙,一點點蔓延過身體,讓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
在堂子裏雖然也有浴室,但只能淋浴,還只有大先生有特權多洗一會兒,她已經很久沒有泡過浴缸了。
簡單地清洗後,白豔坐在浴缸裏,蜷起身體,環抱住自己。
身體放松了,精神卻永遠無法放松。
她這樣緊逼着要留在穆公子的房間裏,穆公子不可能看不出來。
但他還是沒有要她。
為什麽?難道是他真的能夠坐懷不亂,還是在欲擒故縱,耍小手段?
又或者…他其實還是嫌棄她?
長長地嘆了口氣,看着面前溫騰的熱氣,白豔緊閉上眼,一點一點沉進了水裏。
她讨厭雨天。
磅礴大雨擊打在窗戶上,乒乓作響。浴室裏熱氣氤氲,恍惚間,她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間陰沉的房間裏。
也是這樣一個暴雨天,娘親去世了。
那座久無人打理的小院處處散發着破敗的氣息,泥漿從原本漂亮的池塘裏溢出來,染髒了她的皮鞋。
那雙皮鞋是學校做禮拜時穿的,她讀的是教會學校,因為英語好,每次教堂有活動,都是她站在第一排,帶着同學們唱歌。
她曾經那樣喜歡這雙鞋,可現在,她已經忘了皮鞋究竟是丢在何處。
是在她被賣給那個姓陳的阿婆的時候,還是在她逃跑的時候弄丢了?
她只記得自己匆忙地跑出那間廉價的婚房,路上的碎石劃傷了她的腳。暴雨劈頭蓋臉打在她的身上,掩蓋了她逃跑的蹤跡。
燈光撒在浴缸裏,水波粼粼。一道閃電猛地劃過天空,驚雷震動着天空。白豔猛地從水中冒起來,水花四濺,她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着,茫然無措地瞪着眼。
又一個驚雷響起,她才夢醒似的一顫,急忙踏出浴缸,胡亂擦幹身體,裹上襯裙,逃命似的跑出了浴室。
酒店準備的襯衫對于穆星來說實在有些大,洗完澡,她勉強穿上了襯衫,想了想,把褲子也穿上了。
以防萬一吧。
頭發還沒幹,她正坐在沙發上擦頭發,突然聽到門外有人敲門。
以為是客房服務,穆星走過去打開門,門外卻是白豔。
白豔似乎剛洗完澡。頭發還在滴着水,粼粼地泛着光,蛇似的披散在肩上。她只穿了一件吊帶襯裙,白綢貼合着身體,一陣穿堂風過,白綢波動,隐隐約約勾勒出驚人的曲線。
沒了妝容的掩蓋,最本真的天真與稚嫩在她年輕的臉上顯露無疑。曲線的性感與面容的天真撞擊在一起,透露出一種詭異的美感。
沒想到是她,穆星有些驚訝地瞪大眼,不等她開口,白豔已經貼在了她身上,氣若幽蘭地在她耳邊說:“打雷了,我好怕…”說着,手就想向穆星的身上摸去。
但她話音未落,突然一件厚厚的浴袍兜頭裹在了她身上,打斷了她的動作。
穆星像抱孩子似的把她裹進了屋,嘴裏還念叨着:“怎麽只穿這麽點就出來了,你也不怕着涼!你的房間沒有毛巾嗎?等我找給你…”
白豔:“…”
把白豔放到沙發上,穆星又忙尋了塊毛巾給白豔擦頭發,擦着擦着,她才突然夢醒似的突然松手彈起來。
她怎麽就把白小姐帶進來了!不是說好要平和地度過今晚的嗎!
該死,竟然被美色…不,竟然因為心疼就放松了警惕!
然而後悔已經來不及,白豔裹着一身浴袍坐在沙發上,濕發淩亂,她看着穆星,幽幽地說:“我還以為穆公子是柳下惠呢。”語氣幽怨中帶着一絲詭異。
穆星被她一噎,沒話可說。
…什麽柳下惠,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女子啊!
穆星正不知該如何接話,白豔突然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她走過去。
窗外電閃雷鳴,屋內燈火搖曳,眼前的美人白袍飄散,神色哀怨,簡直像一只精魅鬼怪來讨人精氣…
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倒退三步,穆星直接退到了房門口,磕巴道:“白小姐,你,你…”
這是要霸王硬上弓…不對,這是想逼着她做點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