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切處理妥當後,穆星與白豔走出酒店。

天色向晚,街上行人三三兩兩走過。沒有談那些沉重的話題,二人說着閑話,像之前的無數次那樣,沿街一路并肩走去。

“方才你說你的字是‘璇玑’?你家裏人也是這麽喚你嗎?”白豔問道。

穆星說:“嗯,我原本大名是叫穆璇,娘親她們就叫我‘阿璇’,啓蒙後我自己做主把學名改成了穆星,璇玑是我姑母給我起的字。”

白豔點點頭,默默想了一會兒,突然道:“阿璇。”

穆星随口應了一聲。

白豔又道:“阿璇。”

穆星又應了一聲,轉頭挑眉看向白豔,白豔也笑吟吟地回看她,道:“我也要喚你阿璇,和他們一樣。”

穆星笑道:“那麽禮尚往來,從此我也要喚你的小名。”

她剛想叫豔兒,白豔卻搶先道:“舒晚,叫我舒晚。”

她認真地,一字一句道:“舍予舒,日免晚,舒晚。”

穆星一愣,馬上從善如流道:“晚兒。”

白豔抿唇一笑,很快地應了一聲。

這時兩人已走到了一處巷子裏,天色暗了下去,乍現的金光在巷中流淌,白豔嘴角噙笑,歡喜如晚風拂過,輕緩卻真切。

“很好的名字。”穆星道:“月出皎兮,舒窈糾兮。是寧靜舒暢的美意。”她面上不顯,心中卻一陣狂跳。

舒晚,白舒晚嗎?這…是白豔的本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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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了一下,她才有些躊躇地開口道:“舒晚…是你的本名嗎?”她有些擔心提起過往,會讓白豔傷心。

白豔卻并未顯出傷感之色,她點了點頭,正要開口,突然深深巷中傳來了一聲低沉的呻.吟。

巷子幽深不見底細,這一聲呻.吟顯得十分詭異。

心頭一凜,穆星馬上伸手護住白豔,脫離了歡愉的情緒,她這才察覺到空氣中彌漫着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又一聲痛苦的呻.吟低低傳來,較方才更清晰一些,似乎是女人的聲音。

緊張地抓住穆星的衣服,白豔小聲道:“怎麽回事…?好像是個女人?”

拍了拍白豔的手以示安撫,穆星轉頭看了看身後相距不遠的巷口,心中十分糾結。

血腥味和呻.吟,毫無疑問有人受傷了,醫者的天性讓她無法坐視不理。但天色已晚,又是在這樣的地方,若是貿然動作,只怕會有危險。若只有她一人也就罷了,但身邊還有白豔,她實在不敢沖動行事。

念頭紛轉,穆星正想開口讓白豔去安全的地方等着,白豔已輕聲道:“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萬一她是遇到了什麽意外…”或許是曾經歷過無助,哪怕知道或許有危險,同為女人,她實在無法就此轉頭離開。

想了想,穆星反手握住白豔的手,低聲道:“你靠在我身後,若是情況不對勁,咱們就趕緊走。”

白豔點頭。

下定決心,兩人牽着手,屏息凝視地往聲音的來源走去。

随着他們靠的越近,沉重激烈的呼吸聲越重,血腥味濃郁不散,地上也漸漸出現了斑駁的血跡。

連綿不斷的血跡起先只是星星點點,越往後,漸漸連成了濃重的一片,看得人不由心驚膽戰。

握緊白豔的手,穆星一步一步往前走去,終于在拐角處看到了一個晦暗的人影。

察覺到沙沙的腳步聲,原本正在緩慢移動的人突然猛地往前掙了一步,但很快她就悶哼一聲,整個人順着牆根跪倒下去。

“呃啊…”

示意白豔站到一旁,穆星忙往前走了幾步,輕聲道:“小姐?你…”

不料她話還沒說完,那女人便嘶聲道:“要動手就少廢話!你們這些走狗——”轉頭看到身後吃驚的兩人,她突然又頓住。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和一個穿着高跟鞋的女人,顯然和追殺她的人不同…

急喘了幾息,女人才啞聲道:“你們是誰?”

穆星皺起眉,道:“我們是好心的路人,我是醫生,你需不需要幫助?”

借着蒙蒙星光,她勉強能看清女人的傷在大腿上,如此大的出血量,八成是穿透傷。這年頭能和槍傷扯上關系…穆星直覺事情不簡單。

見義勇為和惹禍上身可不一樣,她并不想惹太大的麻煩,如果女人拒絕幫助…

“讓那個女人過來扶我。”沉默了一會兒,女人突然道。

穆星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行。”她道:“我是醫生,你如果需要幫助,讓我先幫你止血。”

女人捂着腿上的傷,咬着牙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穆星才反應過來,她無奈地說:“我是女人,行了嗎?”她明顯感覺到了女人震驚的目光。

她繼續道:“你有沒有感覺頭暈?你已經失了很多血了,如果再不止血…”

急促地喘了幾聲,女人想扶着牆站起來,但像是為了應證穆星的話,呼吸一滞,她突然脫力地往下一滑。穆星忙幾步過去扶住了她,白豔也連忙過來幫忙。

光線太暗,穆星只能勉強看清女人的傷是在大腿內側。沒有猶豫,她先将懷裏的手帕拿出來在女人大腿的上部緊束住。确認女人有刀後,她又直接脫下外套将袖管劃開,迅速給女人做了簡單的止血包紮。

“幸好沒有傷到動脈…這裏太暗,不能确定有沒有火器殘留,我得把你送去醫館檢查一下。”

說着穆星就想扶女人起來,但女人突然一把攥住她,急促道:“不,不能去醫館…”但話沒說完,穆星已經将她架了起來,道:“廢話什麽,再耗下去你就要失血性休克了!”

女人的面色已經肉眼可見變得慘白,因此不顧她的意願,穆星和白豔迅速扶着她出了巷子,随手招了兩輛黃包車。

因為要手動給女人止血,穆星便和女人擠在了一輛車上,白豔單坐一輛,一路往民康醫館去了。

到達醫館,所幸今天值班的剛好是負責外科的張醫生,一班茶房也還候着。見大小姐滿身血污地進來,一群人瞌睡都吓飛了,說清情況後,連忙七手八腳地把人擡進了手術室。

年頭不太平,沒少處理持械鬥毆的混混們的傷,張醫生駕輕就熟地給女人處理了槍傷,把白豔安置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穆星也忙進手術室給張醫生打下手。

在巷子裏的止血雖然簡陋,但多少也起了些運用。穿透傷也沒有傷到動脈,因此清創後,再進行填塞和包紮,又等血壓平穩後手術止血。處理完槍傷,又由穆星給女人處理了一些其他地方的擦傷,很快手術便結束了。

考慮到女人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穆星做主将她轉移到了單人病房裏休息。

經過一番折騰,穆星都已渾身髒污,更別提女人了。本來穆星已經累的要喘不上氣,但見女人可憐兮兮地躺在床上,滿頭滿臉都是污漬,又有些不忍心。

護工已經下班,想到方才女人誤以為她是男人,碰她一下都很抗拒,穆星只得又親手去打了盆水,端回病房想簡單地給女人擦擦臉。

穆星剛擰好毛巾想給女人擦臉,不料女人把頭一偏,躲開了。

穆星頓時有些不高興,壓着氣道:“你若願意髒着,随便你。”說罷,她就要端着水盆出去。

餘光瞥她一眼,女人這才又轉過頭,低聲道:“你果然是女子?”

聞言,穆星無奈道:“…你還怕我輕薄你呢?”

聽她如此直白,女人抿着唇偏過頭,髒兮兮的臉上也能看出紅了一片。

穆星還端着水盆站着,突然身後響起一陣高跟鞋聲。知道是白豔過來,她剛轉過身,白豔已幾步走了過來,将水盆接過去放下。

穆星忙道:“怎麽出來了?這邊病人多,你先去外面等等…”

白豔手裏卻也拿着一塊熱毛巾,當着病床上女人的面,她徑直給穆星擦了擦額頭上忙出來的汗,語帶埋怨道:“忙了好一會兒,你還不快去休息,要在這裏和人家折騰。”

穆星忙說自己不累,白豔卻瞅她一眼,道:“哼,你當然不會覺得累。”

…怎麽感覺這話有點奇怪?

不等穆星想明白,白豔已推着她出了病房:“我來給她處理,你出去休息。”

拿着熱毛巾,穆星一頭霧水地看着白豔把病房門關上。

照顧病人而已,誰來不都一樣嗎?

換了白豔進來後,女人便一言不發地躺在床上,沒有了方才面對穆星的拘謹抗拒。

公事公辦地給女人擦幹淨臉,洗毛巾的間隙,白豔不動聲色地看了女人好幾眼。

平心而論,女人的容貌…也還算上乘,屬于耐看的類型,但白豔就是覺得看得不順眼。

臉長的不錯,那腿又會是什麽樣?

哼,為了療傷看了人家的腿也就罷了,還想給人擦臉!

不,其實擦臉還是小事,以阿璇的性子,指不定要和人家白話些什麽,打擾了人家休息多不好…

自覺有理有據地想着,白豔手下不停,很快給女人收拾好了。

低聲說了句謝謝,女人轉過頭,明确表達了想靜一靜的意思。

白豔剛端着水盆出來,在門外坐着的穆星就湊了上來。

“怎麽樣?你們有沒有聊什麽?你覺得這位小姐會是什麽身份…”話還沒說完,一轉頭,她便對上了白豔的瞪視。

柳眉壓低,水汪汪的眼睛小老虎似的瞪圓,白豔道:“想知道啊?你問人家去呀。”

說罷,她轉身就走,穆星一愣,連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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