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風酒吧距離A大并不遠,齊淩打車十分鐘就到了。

推開502包廂的門,撲面而來的嗆人煙味讓齊淩沒忍住咳嗽了一聲。

這一下,讓室內兩個人齊刷刷地看向他。

門口的男生白衣黑褲,極為清爽的打扮,在昏暗的包廂內讓人眼前一亮。

嚴浩剛準備打招呼,餘光突然瞥見旁邊的人默默摁滅了手中的煙。

許琛沒想到對方來的這麽快,剛剛那小小的咳嗽聲讓他不由想起今天白天齊淩下車時隐忍委屈的模樣——

嘴唇抿的死緊,滿是倔強,眼尾卻不知道何時泛起了紅,像是被人欺負卻不敢反抗的小動物。

甚至下車後,還會軟軟地跟他說謝謝。

所以這次在對方咳嗽時,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掐滅了煙,還不忘擡手打開室內換氣的開關。

嚴浩見許琛做完這些後垂眼看向自己的指尖的煙,樂了,“喂,幹嘛呢?這是酒吧,還不讓抽煙了?”

許琛沒打算跟他廢話,拿下他手裏還剩大半的香煙,在煙灰缸裏摁滅,動作流利,嚴浩都沒反應過來。

“他還是學生,你等會抽。”許琛淡淡解釋道。

嚴浩剛想反駁這是小學生還是初中生,卻突然被人打斷。

之前一直在門口站着的人終于挪步,在他們跟前站定,“你好,我來拿我的學生卡。”

許琛擡眼,齊淩站的規規矩矩,眼睑微微垂下,沒像之前一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可目光也不是落在地上,倒像是,在看他的腿?

本來随意散漫曲起的長腿這一刻莫名僵硬,可他怕自己多想,只能不自在地直起身子,将腿收了收。

“你的學生卡。”

他從口袋裏摸出那張學生卡,遞給齊淩。

齊淩慢吞吞地收回目光,不動聲色地在心裏打出一個分數——

十分。

薄薄的西裝褲并不能掩蓋修長的雙腿,絲滑的布料反而襯的雙腿勻稱有力,膝蓋随意彎曲,卻盡顯身材的優越,在昏暗的燈光下,一下子攥住了他的視線。

齊淩這次也并沒有遮掩自己的目光,他相信在上午的事情過後,許琛就算看出來了也會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畢竟,他現在還是一個乖小孩。

接過學生卡後,齊淩擡頭,像是終于敢直視對方,抿了抿唇,認真地說了聲謝謝,就準備轉身離開。

旁邊的嚴浩感覺到兩人之間莫名的氛圍,出聲叫住了他,“唉!等會,怎麽剛來就走了?”

他站起身邀請道:“玩會再走,別這麽見外,我是這家酒吧的老板嚴浩,今天随便吃喝,我請客。”

說完将齊淩往許琛身旁拉了拉。

齊淩像是猝不及防,一個沒站穩,腿不小心撞到沙發邊的茶幾上,身子一歪,差點倒進許琛的懷裏。

所幸腰間的一雙手及時扶住了他,然後穩穩地将他放在了沙發上。

齊淩剛想道謝,還沒開口,那雙手簌地收了回去,許琛像是躲避什麽洪水猛獸,眨眼間跟他拉開了距離。

嚴浩在一旁看的笑眯眯的,他還是頭一次見許琛這不自在的樣子,扶人家一下像是被燙到似的。

可在他看來,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學生,不對,也不普通,這人相貌着實出挑,學生卡上就能看出來,不過剛打照面他還是不由被驚豔到。

剛回國的許琛是怎麽跟人認識的?看起來還這麽乖,很好騙的樣子。

可剛升起念頭,就感受到了一道暗含警告的目光。

許琛知道嚴浩玩的花,男女通吃,是情場老手,可齊淩這種能被煙味嗆到的學生不該是他能碰的。

嚴浩在心底啧了一聲,這個老古板,怎麽這麽精的?

他遺憾地看了齊淩一眼,還沒升起的小火苗被無情掐滅。

“你拿了學生卡就回學校。”許琛推開嚴浩遞來的酒,“我記得A大宿舍晚上有門禁的吧?現在快十點了。”

齊淩坐在他旁邊,剛剛嚴浩拉的急,他小腿被撞到的地方隐隐作痛,這莫須有的疼讓他也有了點脾氣,“我在學校外面住,沒門禁。”

語氣硬邦邦的,顯然不領情。

嚴浩朝許琛擠了擠眼,調侃道:“許琛,你是不是管的太嚴了點?怎麽,你是他家長?”

不讓喝酒不讓晚歸的,這長輩的架子端的挺足。

許琛餘光瞥了一眼旁邊像是在生悶氣的人,解釋道:“許洲朋友。”

這話一出,齊淩敏感察覺到嚴浩臉上的笑淡了下來,敷衍一聲:“哦,你弟那邊的啊!”

原先玩笑的氛圍瞬間消散,齊淩不知道許琛的想法,可他能看出,嚴浩對他沒有之前那麽熱絡了。

許琛跟許洲之間有嫌隙?

可齊淩記得上午的時候許洲對他哥态度挺親密的?

不過現在顯然沒人來替他解惑,在這個略顯尴尬的時刻,包廂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侍應生進來,臉上滿是焦急,“老板,前面有人鬧事!”

有兩撥人喝大了,不知怎麽就鬧上了,眼看就要打起來。

三人趕到的時候,保安勉強将事态控制住,還剩一個刺頭,那人一臉兇狠,拿着一個摔破的啤酒瓶沖着人群大吼大叫,“你特麽動我試試,我弄死你!”

這人已經喝的有點站不住了,可手中鋒利的啤酒瓶讓人望而生畏,誰也不敢貿然上前去跟一個醉酒的人争搶。

齊淩站到一個安全距離,看着嚴浩沉着臉囑咐人報警,抿了抿唇,提醒道:“他身後。”

這人背靠一個吧臺,身後的侍應生早就跑了,形成一個真空區,可以從這裏出其不意制服對方。

嚴浩眼前一亮,就準備讓保安偷偷過去找機會,齊淩卻搖了搖頭,“他們不行,一身制服太明顯了。”

話音剛落,齊淩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利落地翻進吧臺,趁人不備,一把勒住對方的脖頸,抓住那只握着啤酒瓶的手往後狠狠一折。

砰的一聲,啤酒瓶落地,危機解除。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周圍人發出小聲的驚呼聲,只有齊淩半晌沒有回過神。

許琛剛剛的氣勢太強了,冷冽狠厲,仿佛手下的是個什麽随便一折就斷的玩意,那一瞬間所爆發出來的力量感讓齊淩心跳都有些不受控。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個鋒利的啤酒瓶上,只有齊淩看到了那個酒鬼臉上毫不掩飾的痛苦以及酒瓶落地後他右手不自然的彎曲弧度。

應該是骨折了吧?許琛沒有給人絲毫反抗的機會。

齊淩眼睛亮了亮,小跑過去,就看到許琛正掀起袖子,麥色的肌膚上有一道鮮豔的血痕,不大,卻很長。

這刺眼的傷勢讓齊淩嘴角的弧度一下子消了下去,這傷口出現在許琛身體上,實在太礙眼了。

見對方還想将袖口放下來,齊淩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這麽熱的天,得消毒才行。”

他不由分說将許琛的袖口往上挽起,動作認真,折起來的袖口平整好看。

許琛這個角度能看到對方精致的側臉,睫毛随着呼吸輕輕起伏,動作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他的傷口。

又不是什麽大事,許琛想抽回手,可對方的力道也不小,甚至因為他的反抗蹙起了眉,“別動,不然傷口感染很麻煩。”

發炎感染搞不好還會留疤。

許琛無奈安靜下來。

小孩脾氣還不小。

嚴浩來的時候,齊淩剛好放開許琛的手,他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互動,一臉煩躁,“最近酒吧老是碰到這種事,客人都被吓跑不少,倒黴死了!”

許琛将受傷的手背在身後,臉色平靜,“剛剛那個人是故意的,他沒醉,你在他身上查查,應該能挖出點東西。”

嚴浩一聽這話火了,“艹,我倒要看看是誰算計老子!”

他說完就氣沖沖的走了。

許琛低頭看了眼旁邊的齊淩,淡聲道:“好了,玩不成了,你也該回家了。”

齊淩沒回他的話,而是招手叫來一個服務員,“你好,幫我拿一下酒精和棉簽,消毒用。”

服務員知道這兩位跟他們老板認識,沒有多耽擱,很快就拿來了齊淩要的東西。

東西到手後,沒等許琛說話,齊淩就拽着将人拉出了酒吧。

剛出了事,酒吧太亂。

可出了酒吧,夏日的熱氣蒸得人更加難受,齊淩又馬不停蹄地将人拉到旁邊的一個肯德基,現在不是飯點,人很少。

許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掙開,反而任由人拉着自己跑來跑去。

落座後,齊淩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将許琛受傷的胳膊放在桌面上,拿起酒精和棉簽消毒。

兩個人全程沒有多餘的交流,一個人做,一個人看。

沉默又和諧。

齊淩皮膚很白,此時在夜晚的燈光下愈發明顯,像是一個精致的瓷娃娃,許琛看着面前的人,有點不懂對方接近自己的目的。

真的只是因為他像齊淩之前認識的一個故人?

消毒完成,齊淩将沾了血跡的棉簽扔進垃圾桶,才發現許琛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他疑惑道:“我臉上有什麽東西?”

“沒。”許琛挪開視線,看着隔壁桌雞腿啃得正歡的小孩,問,“吃東西嗎?就當做謝謝你幫我處理傷口。”

這話一出,齊淩突然愣住。

許琛本來是想還人情,看到對方的表情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白天齊淩也要請他吃飯,可被他無情拒絕了,還諷刺了對方……

還沒等他開口,齊淩已經恢複了,嘴角甚至泛起一抹笑,“正好我也餓了,學生卡不見了我都沒吃飯。”

“我要吃肯德基的薯條,蛋撻,和紅豆派!”

他毫不客氣地點了單,然後笑意盈盈地看向許琛,“畢竟,小孩子最喜歡吃這些了。”

“謝謝許先生。”

都不敢直接喊全名,還說自己是小孩子……

許琛第一次感覺到了名為心虛的情緒,他跟別人之間向來分得很清,就連嚴浩,他自問從沒虧欠過他什麽,可現在……

他看着面前小口吃着蛋撻的人,感覺更不自在了,“你還想不想吃什麽?不是肯德基也行。”

可齊淩沒給他機會,擦擦嘴,“不用,我飽了。”

不光如此,他還買了兩個甜筒,遞給許琛一個,“買一送一,嘗嘗嗎?奶味挺濃的。”

許琛想拒絕的,可話到嘴邊,看到對方真誠的表情,拒絕的話咽了下去——

他還是接過了甜筒。

只能靠學生卡才能吃飯的大學生給他遞吃的,再拒絕他都覺得自己很過分。

齊淩看着許琛拿着冰淇淋,眉頭皺的死緊,可卻還是出于禮貌,象征性地吃了一口。

他眼裏閃過一抹報複的笑,不過很快掩下,再開口,根本看不出剛剛惡劣的心思,“你怎麽知道那個人沒醉的?”

之前在酒吧,那個人看起來明明醉了。

“酒味。”許琛放下冰淇淋,“他身上的酒味還沒我跟嚴浩的濃。”

這麽點程度,不可能醉人。

“酒味?”齊淩若有所思,在許琛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傾身,湊近聞了聞。

那一瞬間,許琛幾乎能感受到對方淺淺的呼吸落在他的頸項,帶着冰淇淋特有的奶香味,還有點甜。

跟他剛剛嘗的味道一樣。

不過,他們是不是離的太近了?

就在許琛忍不住想後退躲開的時候,齊淩先他一步坐了回去,鼻尖皺起,

“果然有一股酒味。”

許琛思索片刻,還是往後退了退,他今天喝的的确不算少,可他還沒剛挪動椅子,齊淩就看出了他的意圖,慌忙開口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躲……”

他說完後意識到自己語氣好像急了點,耳根泛紅,又小聲嘟囔了一句,“其實,不難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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