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下了飛機後, 齊淩一路上都沒有看到過劉雨雨的身影，好像真的被他吓到了。

他唇角彎了彎，這樣最好, 也免得他多費口舌。

他剛給許琛發了個消息報了平安後，另外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到哪了？我看時間估摸着你應該下飛機了, 雨雨跟你在一起嗎？”姚佩蘭略顯急切的聲音傳來。

齊淩抿了抿唇, 淡聲道：“劉雨雨她還有事, 先走了。”

姚佩蘭一聽愣了，“不是，你們為什麽不一起回家？我跟她家也就隔了一條街……”

可她還沒說完，齊淩就打斷了她，“媽，劉雨雨跟我說了爸工作的事是個誤會，她會去解釋, 你也不用擔心她家會繼續找茬影響爸的工作。”

“至于我為什麽不跟她一起，我覺得不需要理由。”

這一通話将姚佩蘭堵得嚴嚴實實，她幹巴巴笑了一聲：“我不是這個意思，要不要你爸開車接你？今天家裏下雨了, 你帶傘了沒？別淋濕了。”

齊淩看着頭頂正罩着的雨傘, 臉上的表情和緩了些，不是因為姚佩蘭的話，而是這把傘是許琛幫他放進書包的。

“你家裏天氣不一定跟A市一樣, 帶上以防萬一。”

齊淩想起許琛的話, 眼睛不由彎了彎，跟姚佩蘭說話的語氣也柔了很多, “我帶了, 等會直接打車回家, 不用擔心。”

他家距離機場還有點距離，坐公交車要轉兩次，麻煩的很，還是打車比較方便，只是價格貴了點，差不多200塊錢。

姚佩蘭聽到齊淩毫不猶豫說要打車的話，微不可聞地皺了皺眉，齊淩之前回家都是坐公交車的，節儉的很，可現在說要打車時語氣自然，仿佛上百的打車錢在他眼裏并不算什麽。

更重要的是，自從齊淩大三以來，就沒有動過家裏給他打的生活費，現在卡裏的錢一直原封不動地放着，她催過，讓齊淩放心花，對方也沒有動的意圖。

姚佩蘭不禁想，齊淩口中的家教這麽賺錢嗎？

這時剛好一個出租車過來，對方解釋一句就挂斷了電話，“不說了，我打到車了。”

齊淩上車後收了傘，跟司機報了地點後，小心翼翼地将傘裝了起來。

司機看着他這個寶貝勁，笑道：“我這一路上看到好多個淋雨的，特別是機場這一片，你這傘挺明顯的，是一直帶在身上？看你格外愛惜似的。”

這場雨下的突然，連天氣預報都沒有報道，很多人都被淋了個措手不及。

齊淩沒想到司機師傅會問起這個，也有點懵，他這個傘其實用了很久了，應該談不上愛惜才對。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被他妥善放在塑料袋裏，邊角都被折的整整齊齊的雨傘，好像明白了——

是許琛的原因，這傘才變得特別。

它在這雨天單獨撐出了一片小天地，給了他許琛一直在陪着他的錯覺。

齊淩發覺自己在想什麽之後，不由失笑，不就是一把傘嗎？

“朋友提醒的，就帶了。”齊淩回了司機的話，順便把放的有點歪的雨傘撥正。

機場距離他家還有一點距離，司機師傅也是個健談的人，就跟他聊起這些年家鄉的變化，“你應該是在外地上大學吧？這一年清水市變的挺多的。”

齊淩老家清水市是一個典型的江南小鎮，夏天氣溫比A市涼爽很多，也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避暑地，節奏整體比大城市慢很多，市裏的人生活也算富足，很少會出現什麽重大的變化。

司機師傅一看就知道齊淩不知道，“你肯定很少關注家裏吧？”

齊淩沒反駁，他自從上了大學，除了寒暑假會回家，其他時候幾乎不回，也不會刻意關注清水市的新聞。

他甚至，想逃離這個地方。

司機依舊在侃侃而談，比如市區有很多大企業入駐，政府也将市裏很多公園擴建了，綠化更好，景區也好好修繕過，現在是4A級了，有空可以去玩玩之類的。

“還有比較重要的，就是[興山陵園]，規模擴大了一倍不止，價格也翻了一翻。”司機想到什麽，補充道，“對了，你要去的地方距離它就隔着一條河，應該挺熟悉的。”

“興山陵園？”齊淩皺眉道，“這個會對已有的墓地産生什麽影響嗎？”

司機師傅在等紅燈的間隙回道：“當然不會，就是多了一個區，以前的還是不變，你有親人葬在那裏嗎？”

齊淩垂下眸，淡淡道：“不是，朋友的親人，我幫他照顧一下。”

算是對那個人另外的一種報答。

回到家，齊淩看着熟悉的三層小棟別墅，抿了抿唇，上前敲了門。

他沒有帶家裏的鑰匙，反正他一年只回家兩次，沒必要。

可敲門後沒有人應，他等了一分鐘，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檐下的雨有幾滴落在他的頸項，涼絲絲的滑進衣領裏，說不出的難受。

齊淩想了想，還是将傘撐開，他本來以為很快就能進門，可沒想到敲門家裏沒人應，倒是隔壁有了動靜。

一個系着圍裙的阿姨開了門，瞧見他站在外面，驚訝道：“齊淩放假回來了？悅悅之前吵着要吃小龍蝦，你爸媽帶着他去集市上買了，這個點也不知道能不能買到，要不你先來我家避避雨？”

齊淩這樣孤零零地站在門口，那書包一看就很沉，還舉着個傘，看起來怪可憐的。

“李阿姨不用了，我在這裏等就好了，謝謝您。”齊淩笑着禮貌拒絕了。

他腳上還是濕的，身上剛剛也被雨淋到不少，進李阿姨屋裏只會給人添麻煩。

“阿姨您在做飯吧？您去忙，不用管我，我在這裏等一會就好了。”

李阿姨還想勸幾句，可屋內傳來小孩的叫嚷：“媽媽，我聞到糊味啦！”

她趕忙進了屋。

将菜救回來後，她忍不住跟自家老公抱怨，“你說隔壁怎麽回事？自己大兒子好不容易放假回來，下着雨不去接就算了，還讓齊淩一個人在門外等，像話嗎！”

“當初齊淩省狀元考進A大的時候，我們都與有榮焉，怎麽感覺老許一家對他這麽不上心呢？眼瞅着天都快暗了。”

她老公知道一點內情，看了眼一直為齊淩打抱不平的人，嘆了口氣，“那是別人家的事，你別在人家面前說這些，兩邊讨不找好。”

他們這一片看起來氣氛和諧融洽，可留下來的大多是年紀大一點的人，思想并沒那麽開明。

連他自己想到齊淩的事也會覺得有點不舒服。

李阿姨知道自己是瞎操心，嘴裏嘟囔幾句，也沒再說什麽。

門外的齊淩找了個拐角的避風口，給姚佩蘭打了個電話，對方說會盡快趕回來，旁邊還有齊悅的哭鬧聲，明顯還沒買到他想要的小龍蝦。

齊淩挂掉電話後，目光不由落在面前的行李箱上，箱面的水珠一點點順着邊緣滑下，還被風吹的歪歪扭扭，就像他此時散亂無依的心。

他的褲腳濕淋淋的，鞋子也進了水，格外黏膩難受，可他卻沒有什麽辦法。

他忍不住又一次打開微信，翻到跟許琛的聊天界面。

他給人報平安後，對方一直沒回，是在忙嗎？

齊淩看了眼時間，已經下午六點了，這個點理應下班了才對？

可能是環境使然，這一刻，他特別想跟許琛聊聊天，或者，能聽聽對方的聲音，也行。

齊淩低頭翻了翻跟許琛的聊天記錄，想看看有沒有什麽語音消息，可許琛從沒發過語音，每次的回答也十分簡短，文字解釋不清楚的東西他會直接給他打電話。

齊淩苦笑一聲，他真不知道許琛這習慣是好還是不好。

找語音消息這條路走不通，齊淩換了個法子，他擡手在自己的鎖骨處撫了撫，布料摩擦到那處被咬過的皮膚，帶來微微的刺痛，讓他一下就想起了那些愉快的事。

齊淩眼神暗了暗，指尖用力，疼痛感愈發明顯，可卻沒再起到安撫作用，名為思念的情緒從那一處席卷全身，讓他的心也空落落的。

他想許琛了。

盡管才分別了不到八小時。

他拿起手機，想給許琛打個電話，可是指尖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這行為，連他自己都覺得粘人。

齊淩咬了咬唇，就在他準備放棄的前一刻，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許琛主動給他打來了電話……

電話接通，許琛低沉的聲音在耳際響起，“我剛開完會，到家了？家裏天氣怎麽樣？累不累？”

熟悉的嗓音像是一股暖流注入齊淩心間。

齊淩聽着這三個問題，握着手機的手指不由收緊，再慢慢松開，嘴角一點點翹起，之前的情緒也在無形中消退。

他不由想，許琛怎麽這麽多問題的？

可他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煩。

他聽見自己聲音輕快地回道，

“我到家了，一點都不累。”

“還有，今天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