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聽聽！
這說的都是什麽話！
遲晚話音剛落，沈璟便猛地回頭瞪了她一眼。
覺察到沈璟視線的遲晚佯裝無辜地朝人眨了下眼，她起初還一臉正經的，企圖努力通過自己的眼神向沈璟傳達一下自己的關心。
哪料兩人的視線才隔空對上了幾秒，遲晚便有點繃不住了。
或許是因為心虛，又或許是因為沈璟當時幾近皺巴在一塊的那張臉有點好笑，遲晚終是沒忍住，率先別開了眼，在一旁扯着背包的帶子笑開了。
沈璟“啧”了一聲，有點無語地罵了這人一聲“神經”。
聽到沈璟這話的遲晚愣了一下，似是還沒反應過來。
直到沈璟看着這姑娘忽地又把頭轉了回來，她垂眸看着他，問得疑惑：“你喊自己名字幹嘛？”
沈璟：“……？”
硬了。
拳頭硬了。
沈璟深吸了口氣，搭在膝蓋上的手合上又張開，最後終是跟賭氣似的留了個後腦勺對着遲晚。
在一旁目睹了這兩人鬥嘴全程的陸醫生忍俊不禁地彎了下唇，但也不好意思表現出來。
男人輕咳了聲，右手在桌上輕輕叩了叩，見沈璟看過來了，才同人問起了正事：“你是哪裏疼？”
大概是男人身上的白大褂自帶一種來自醫生的壓迫感，被問起話的沈璟一下收了臉上的情緒，他老實交待道：“好像是左上角的那顆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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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醫生點了點頭，轉而拉開抽屜，從裏面拆出一樣全新的口鏡，他擡眼，示意沈璟張嘴讓他檢查一下。
沈璟乖乖地照做了。
只是張嘴的瞬間，沈璟便感覺自己的嘴裏似是探進來了什麽冰涼的器物。
面前的男人一下離他很近，多半是在透過鏡子觀察他裏側的牙龈。
沈璟保持了張嘴的姿勢大概十來秒，不覺有點累了，他的喉間不自知地動了一下，耳邊于下一秒傳來了陸醫生沉穩的指揮聲：“再張大點，啊——”
沈璟滾了下喉結，被迫再次張大了嘴。
好在這會沒再堅持多久，沈璟便感覺原本抵在口腔內的那點不适感消失了。
沈璟不知道遲晚是不是一直在邊上看着，但幾乎是陸醫生拿出口鏡的同一時刻，他聽到邊上那人于第一時間湊上前追問：“醫生，他的牙怎麽樣了？嚴重嗎？”
陸醫生收拾了下手裏頭的器具，面朝遲晚簡單地描述道：“左上大牙的側邊蛀了點，好在來得早，修補的話應該一次就能搞定。”
不過見遲晚這麽關心沈璟，陸醫生在離座領着沈璟去牙科室裏側的路上，還饒有興致地同邊上陪護的遲晚打趣：“小姑娘怎麽這麽緊張？”
他話沒挑明，只是看這兩同齡人的舉止親昵，暗自尋思着是不是年輕情侶。
然而兩個心大的人誰也沒去細想男人話裏的那點調侃，反倒是沈璟撇了下嘴，最先跳出來辯駁道：“她緊張什麽啊！這家夥明明是在看我熱鬧呢！”
被控訴的遲晚瞬間睜大了眼睛，迅速回以反駁三連：“你胡說！我不是！我沒有！”
大抵是覺得有點委屈，遲晚的杏眸微閃，跟沈璟拌嘴的中途下意識地帶上了邊上的人。
她突然就cue到了陸醫生，企圖找旁人為自己讨說法：“醫生你聽聽！這孩子說的都是什麽話！我好心抽時間陪他來看牙！他就是這麽想我的！”
什麽孩子不孩子的，沈璟聽得嘴角直抽：“瞎喊什麽呢你？誰比誰大某人心裏最好有點b數行嗎！”
耳邊兩人的音量還在你一句我一句的逐漸增高，陸醫生暗自笑了聲，終是沒搭腔。
只是往後沒走幾步，沈璟在看到面前一片藍白調的儀器時，一下噤聲了。
空氣中似是還彌漫着一些消毒藥水和其他一些藥劑的味道，雖是不難聞，但沈璟被當下的盈滿醫院氛圍的氣味搞得莫名緊張了起來。
見沈璟忽然不說話了，遲晚奇怪地往邊上探了一眼，恰好看到這人正皺着眉，一副抗拒的模樣。
遲晚有些幸災樂禍地湊到了沈璟的邊上，她擡手拱了下他的肩膀，語調微微上揚。
“喲，咱們璟哥不會是害怕了吧？”
沈璟不屑地輕哼了一聲，嘴硬極了。
“誰怕了！”
兩分鐘後，沈璟被陸醫生喚着在一張套着深藍椅套的牙科椅上躺下了，而陸醫生本人則是往裏側的消毒室走去了，說是去拿工具，讓沈璟稍等一下。
當時外邊的牙科室只有遲晚和沈璟兩人，一個在上邊躺着，一個在一旁站着。
遲晚那會正拿着手機跟人聊天，餘光在瞥見沈璟躺在牙科椅上那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不覺翹了下嘴角，哪料還是被某人給逮到了。
沈璟眉頭一皺：“你笑什麽？”
“沒笑什麽啊。”說話間，遲晚默默把手機的鏡頭往沈璟的方向偏了偏。
下一秒，一張不帶一點濾鏡的照片成功于相機定格。
沈璟饒是再遲鈍也發現了點不對勁，他疑聲質問道：“你不會在偷拍我吧？”
遲晚一邊把手頭剛拍的照片給沈女士發過去，一邊應得信誓旦旦：“沈璟你別那麽自戀好不好？我拍你幹嘛？”
巧的是往後沒過幾秒，沈女士就回了條消息過來。
還是條語音消息。
遲晚這趟出來忘記帶耳機了，便習慣性地點了語音轉文字。
可也不知怎麽的，遲晚的手機屏幕那會似是有點卡住了，遲晚一連摁了兩下才給它轉出了文字。
就當遲晚低頭認真地看着系統轉述出的文字內容時，她聽到自己的手機忽然之間就傳出了聲音——
“哈哈哈笑死我了，晚晚你看你拍的這個角度沈璟有雙下巴欸！”
倏然聽到沈女士聲音的遲晚心頭猛然一跳，她下意識地就想去按暫停，可哪知手頭一急，她一下手滑地點開了沈女士語音上頭的、那張沈璟在那躺板板的照片上。
等遲晚着急忙慌地從照片頁面退出來，沈女士的語音剛好播放結束。
“……”
遲晚硬着頭皮，往沈璟的方向偷瞟了一眼，卻見那人不知是什麽時候坐了起來，這會正環着胸，有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嗯……”
“我別自戀？”
“拍我幹嘛？”
聽到那人語調低沉地當着她的面逐一複述起自己方才說的那些話後，遲晚略顯尴尬地抿了下幹澀的唇角。
她硬着頭皮幹咳了兩聲，神色飄忽的，在周邊逛了一圈後終是沒好意思跟沈璟對視上。
直至她聽到周遭寂靜的空氣中傳來了陣布料摩擦的聲音，她的面前跟着落下一小片陰影。
遲晚下意識地擡眸看了面前這人一眼，不知是因為背着光還是單純地被她氣着了，沈璟眼下的臉色實在稱不上是好看。
他的臉上難得沒有笑意，嚴肅得讓遲晚覺得有點恍惚。
遲晚知道沈璟近幾年蹿得高，但一直沒怎麽當回事。
直到現在，當沈璟像這樣面無表情地走到她面前時，她才罕見地從這人的身上感到了股來自身高的壓迫感，那氣勢跟過來要找她幹一架似的。
不過說實話，遲晚其實也不太記得自己上次跟沈璟幹架是什麽時候了，只記得他倆曾在小學那會打過一架，不過沒打幾下就被大人發現并制止了。
至于起因嗎……
雖是記不太清了，但直覺告訴遲晚好像就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而現在。
遲晚小心翼翼地擡眸看了沈璟一眼，只覺得沈璟的面色沉得可怕，似乎是真被她氣着了。
其實近幾年兩人之間的小打小鬧也常有，不過多數情況下都是沈璟嘴欠或是手欠地惹她生氣，因此遲晚還鮮少看到沈璟生氣模樣的。
可現下位置一互換，遲晚一時半會的竟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遲晚最後大概花了三秒鐘分析自己這會要是跟沈璟幹架到底有沒有優勢，但在想到這事畢竟是自己理虧後，遲晚一下又萎了。
“我錯了哥。”思量二三後，遲晚還是主動低了頭，但求生欲還是驅使着遲晚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但那點小動作還是沒逃過沈璟的眼，她還沒來得及後撤，就被沈璟忽然扣住了手腕。
男生的掌心微涼，貼着她溫熱的腕。
他沒用什麽力，只是虛虛地夠了她一下。
“退什麽啊你？”沈璟的話音在這會多了幾分無奈。
遲晚聽到這人似是嘆了口氣，她的頭頂接着落下一道不輕也不重的拍擊。
緊接着，遲晚便覺察到自己面前的視野似是亮堂了很多，是沈璟正微曲着膝蓋，努力同她保持在同一高度。
而她的面前也于同一時刻多出了一只手。
遲晚有點犯懵地看沈璟，卻聽沈璟跟她好生商量道：“給我這個受害者看一眼照片行不？”
遲晚“啊”了一聲。
跟人平視上後，遲晚心說她應該是沒資格說不的。
沈璟雖說只是看看，但那張照片最後還是被他本人給删掉了，連帶着還删掉了她同沈女士有關這張照片的聊天記錄。
遲晚剛想告訴沈璟就算删了，她手機相冊的回收站和網盤裏可能還有系統自動存的備份，卻于同一時間在室內聽到點輪子滾動的聲音。
出口的話一下卡在了喉間。
兩人順着聲源一齊望去，發現是陸醫生帶着消毒好的工具從消毒室出來了。
見沈璟沒躺在那，男人又指了指牙科椅提醒他：“我這邊準備好了。”
待沈璟重新在牙科椅上躺下，他一睜眼就看到他頭頂的照明燈這會正亮得出奇。
沈璟只跟它對視了幾秒，便有點酸澀地別開了眼。
還沒待他揉幾下眼，他就感覺自己的臉側被人碰了一下，耳邊同時傳來男人的指示音。
“啊——”是在示意他張嘴。
沈璟照做，後一秒就看到有什麽器物又探進了自己的嘴裏，似是帶鈎子的，對着他先前隐隐泛痛的大牙的牙側一連掏了好幾下，估摸着是在清理污穢物。
那鈎子起初只還浮在表面，但後來卻一下比一下勾得往裏。
沈璟起初還努力抱着一顆平常心就醫，直到嘴裏的鈎子于某一瞬間，有些猝不及防地戳到了他的痛處。
他應激地悶哼了一聲，原本還大張的嘴因為吃痛一下合了一半。
“張嘴。”但操刀的男人并不允許就此中斷。
想着遲晚還在自己邊上，沈璟雖然疼，但覺着自己也不能表現得太慫讓人看了笑話。
他很快又聽話地張了嘴。
可眼前鈎子帶來的壓迫感實在是太大了，沈璟不太敢再看它，幹脆閉上了眼。
視野的缺失使得沈璟的其他感官更加敏感了。
他隐約感覺那鈎子掏了兩下後便被人拿了出去，耳邊莫名傳來點水聲。
沈璟還在奇怪這是在洗鈎子嗎，下一秒卻被一道猛然灌進他嘴裏擦過他患處的水流凍得一個哆嗦。
涼水沖刷着傷處，又冷又疼。
口腔內的水漸漸增多，含得沈璟在刺痛之餘也有點不好受。
數秒後，男人終于放過了他。
“吐。”
沈璟從這往後沒敢再睜開過一次眼，模糊之中，他隐約感覺到男人似乎在不斷變換着工具，然後總在他放松警惕的時候猛地刺一下，給他疼得不行。
沈璟好幾次沒忍住，吃痛地叫出了聲。
他原本放在小腹處的手無意間移了位，他捏着椅子的扶手，似是想逃。
但還沒帶沈璟有進一步的動作，便被男人冰冷的語言給制止了：“張嘴，別亂動。”
或是疼痛作祟，這會的沈璟沒再管他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他無意難受地哼哼了兩聲，眼圈微微發紅，不知是什麽時候盈了點生理淚。
伴着又一陣刺痛的傳來，沈璟的肩頭猛然一僵，搭在扶手上的手也突然間掐出了點青筋。
就在沈璟的精神處在高度緊張的時候，他敏感地覺察到自己的手背忽然渡過來了一點溫熱。
恍惚中的沈璟迷迷糊糊地眯開了眼，似是在自己的身側瞧見了遲晚的影子。
她就站在他的邊上，難得安靜。
模模糊糊的一小團，卻莫名令人覺得安定。
十分鐘後，從椅子上下來的沈璟只覺整個人都有些虛脫了。
遲晚見這人腳下的步子有點虛，便下意識地過去搭了他一把。
那人也沒勉強，直接勾着她的肩膀，把頭靠在她的肩頭趴了一下。
被挨着的遲晚只覺自己的肩膀這會沉得可以，她剛想叫沈璟別得寸進尺，就聽邊上的男生有點委屈地同她嘀咕道：“晚，我再也不想吃糖了。”
他這話一出，遲晚只覺有點好笑，但也沒忍心再說點什麽。
只是在沈璟說這話的時候，他原本低垂的頭忽然擡了一下，他的唇于某一刻與她的耳朵湊得極近，那點話語帶出的溫熱一時盡數擦過了遲晚的耳道。
遲晚的肩膀徒然僵了一下，隐隐覺得自己的耳根有些熱了。
待遲晚攙着沈璟出了牙科，那家夥或許是嫌外面人多，而自己又要臉，便一下放開了原本還搭在遲晚肩頭的那只手，整個人跟沒事人似的一下起了身。
也近乎是同一時刻，遲晚感覺自己的耳朵被什麽微涼的東西碰了下，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卻在半空夠到了沈璟的指尖。
男生的指尖細長，骨節明晰，遲晚偏頭看去的時候似是在其中又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小痣。
沈璟這番突然的動作驅使着遲晚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直到她聽沈璟有點詫異地同她較真道：“不是吧我有這麽重的嗎？”
“這才幾步路啊，就給你累得耳朵都紅了？”
遲晚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些什麽，她故作鎮定地剮了始作俑者一眼，無故地罵了他一聲“神經”。
誰料那人不知是在裝傻還是真的沒反應過來，這會只是應了一聲，還反問她怎麽了。
遲晚：“……”
作者有話說：
是一個奇奇怪怪的諧音梗。
我對天發誓，我當初絕對不是故意給沈璟取這個名字的哭哭qw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