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晚的夜市很熱鬧。
擺滿攤鋪的巷道上被人挂滿了各色的小燈籠, 沿路望去，四處都是張燈結彩的。
遲晚跟着沈璟邁進夜市的那一刻，便聞到了彌漫在整條巷子上的濃郁的食物香味, 以及道上人們彙聚在一塊的那甕裏翁氣的說話聲。
來時感到的那些寒意，似乎都在進入這條巷子後散了些。
僅是在巷子裏走了一會, 饒是遲晚才吃過飯沒多久, 也不由自主地被這滿街的馥郁給勾起了幾分饞意。
路過一家燒烤攤時，遲晚記着先前在公交車上答應沈璟的事，結賬時不覺多選了幾串這人點名的土豆和烤翅。
不過吃炸串怎麽能沒有喝的呢？
恰好出了燒烤攤再往前走幾步便是家奶茶店, 就是這會排的人還不少, 遲晚疑心大抵是天冷了大家都想喝點熱乎乎的東西吧。
遲晚心裏還記挂着答應沈璟的那杯奶茶，便自覺接上了隊伍的尾巴。
見一時半會也排不到自己, 她随後幹脆排着長隊邊玩手機邊吃起了烤串。
也是在等待的中途, 原本站位貼在她身後的沈璟忽然戳了她一下, 說是想去別地買點東西, 很快回來。
遲晚當時沉迷手機裏頭的合成小游戲, 便只是埋頭應了一聲, 任由人去了。
沈璟是在十分鐘後回來的, 而遲晚那會也恰好快排到了。
追問起沈璟方才剛去哪了時, 沈璟唇角一翹，略顯得意地朝遲晚晃了晃自己右手徒然多出的一個印着粉色小花的飾品袋。
這是去買東西去了。
不過還沒待遲晚問這家夥都買了些什麽回來, 就見沈璟從袋子裏摸出了一副眼鏡出來戴上。
Advertisement
遲晚的目光在沈璟的臉上停留了一陣。
這眼鏡乍一看有點像普通墨鏡的款式，倒也沒瞧出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
遲晚本以為這是沈璟買來裝逼用的, 誰料下一秒, 遲晚看到這人擡手往鏡框的邊側摁了一下, 緊接着, 鏡框的外沿便跟着發起了幽幽的白光。
呃。
這番操作給遲晚瞬間看沉默了。
她微微抽了下唇角, 剛想損沈璟一句“你如今幾歲了”，卻于後一秒猝不及防地聽到自己身後傳來小男孩驚嘆的聲音。
“哇！！”
“好酷啊媽媽！我也想要哥哥這個眼鏡！”回小男孩的是女人溫和的一句“好”。
大抵是小孩這真情實感的表達狠狠滿足了沈璟那莫名其妙的虛榮心，遲晚就看着沈璟在大方地把眼鏡借給小孩玩的同時，還得瑟地朝她挑了下眉。
“是不是很炫？”他湊過來問她。
遲晚一時失笑，但也還是很給面子的應了一聲。
巧的是這時遲晚手頭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遲晚垂眸看了一眼，是遲女士在微信問她外面有什麽好玩的嗎。
正低頭忙着打字回複呢，遲晚倏然敏感地覺察到原本距離自己半米遠的那人忽然朝她這邊湊近了些。
遲晚以為沈璟是想看自己在和誰聊天，便主動說了句“我媽給我發消息了”，怎知後一刻，她的腦袋突地一沉。
耳廓旁的異物感讓遲晚意識到自己似是被人戴上了什麽東西。
遲晚下意識地往自己的頭頂摸了一下，同一時刻微滞地擡頭看向邊上的沈璟，卻見始作俑者這會正對着她笑得一臉燦爛。
遲晚心存疑惑地瞥了這人一眼，傻笑什麽呢這是？
本以為是來自沈璟的整蠱，不過指尖傳來的觸感告訴遲晚自己頭上的這玩意多半是個發箍。
那就是發箍整蠱？
遲晚存疑着打開了手機的前置攝像頭，這才看清了自己的頭頂那玩意的全貌。
那是一個兔耳樣式的、還發着彩光的發箍。
嗯……
雖然發箍帶點塑料質感，但是要是不醜的話還是挺好看的。
盡管有點幼稚，但倒也不是難以接受。
遲晚暗自笑了聲，她一邊調整着腦袋上的發飾，一邊問沈璟：“你剛不會就去買這些玩意了吧？”
沈璟含混着點了點頭，又追問她：“好看嗎！”
遲晚沒想好怎麽答，卻倏地感受到了邊上人落在她臉上的那道灼熱的視線，似是在認真打量着她。
她捏着手機的手在這人的注視下不覺微微蜷曲。
遲晚起初還能若無其事的與人對視，直至數秒後，她有點難熬地輕咳了一聲，率先不太自在地避開了與沈璟的對視。
正想發作地問他“看什麽”，遲晚餘光便瞥見沈璟自顧自地點了點頭，朝她比了個大拇指說“好看”。
遲晚：？
合着壓根不是問她而是自問自答是吧？
男生這話裏的笑腔明顯，望向她的眸裏還帶着細碎的笑意。
遲晚很快意識到這家夥的這句“好看”多半是在誇自己頭上那玩意，便有點好笑地回他：“但還是沒你的眼鏡好看是吧？”
那人聞聲似是真的在比較般的看了看遲晚頭上的兔耳發箍，又看了看這會還被小男孩把玩着的眼鏡，終是一臉認同地點了點頭：“那确實。”
兩人其後又排了一會，當店員問起是“打包”還是“直接喝”時，遲晚想着直接捧着還能暖手，便也沒有問人要袋子。
等奶茶到手不覺已将近九點了，路過河灘的時候遲晚看到前面擠了不少人。
遲晚有些好奇：“前面是有什麽演出嗎，怎麽這麽多人？”
經人這麽一提，沈璟似是有點印象：“我剛去買東西的時候好像聽到有人說九點那邊會放孔明燈來着……”
說着，沈璟低頭看了眼表，距離晚上九點還差兩分鐘，他饒有興趣地撺掇遲晚：“去看看嗎？好像快開始了。”
見沈璟興致不錯，遲晚便也應下了。
不過人大都是愛湊熱鬧的。
遲晚跟着沈璟往前邊走時，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也是人潮的擁擠。
途徑一個拐角時遲晚不小心踩到了前邊人的鞋跟，不覺有些尴尬地停下對人連連說了好幾句對不起，得到“受害者”表示“沒關系”的回答後，遲晚這才松了口氣。
事後等她想去找沈璟時，卻在前方一米遠的地方看到了沈璟的背影。
而其中的間隙，被不少游客填滿了。
眼看沈璟要越走越遠了，遲晚心下沒由地一慌。
她剛想喊沈璟走慢一點，原本還在前面走着的那人卻似有所覺地回頭張望了一圈，在瞧見她後徒然往回走了幾步，其後順勢勾住了她的手，帶着她往前走。
兩人最後被人群帶着到了灘邊的一處觀賞橋上。
南街算是D市的邊界地帶，再往南全是海，倒确實是個适合放孔明燈的地方。
就當遲晚漫無目的地打量着周邊的行人時，耳邊突然傳來沈璟了的聲音：“晚你快看那邊！”
遲晚循聲順着沈璟手指的方向望去，倏然發覺在河岸另一邊的邊際處，這會正有不少橙黃的光點冉冉升起。
是有人在放孔明燈。
遲晚此前其實并未近距離地看過孔明燈遠放的模樣，最多在書本或是網上的一些風景照中見過。
直到現下，遲晚盯着遠空中那些被燈火映得透亮的紙燈，看着它們在漆黑的夜裏越飛越高，越飄越遠。
随着放飛的盞數越來越多，擡眼看去，漫天皆是一片絢爛的燈火，光彩奪目，陣勢浩大。
遲晚一時有點難以用言語描述這樣的畫面，聽着周邊人群此起彼伏的驚嘆聲，遲晚被帶得有些心潮澎湃地想記錄下眼前的這一幕。
她左手還捧着才買的奶茶，正想用右手去拿棉服口袋裏的手機時，才發現自己的指尖這會還被沈璟握着。
先前趕路的時候還不曾意識到，直至現下靜下心來，遲晚才恍覺男生手心的溫度微燙，在這席滿寒意的冬夜裏顯得格外溫暖。
遲晚只覺自己方才因玩手機，而被深夜的寒氣給凍得發涼的指尖在慢慢回暖。
她歪了下頭，側眸看了邊上人一眼，發現沈璟這會正專注地看着遠空，黢黑的眼瞳裏映着的是夜空的一片澄燦。
大概是不想打擾到他，遲晚遲疑着換了只手，略微艱難地暗自用左手掏出了手機。
只是若想好好拍張照的話，她一只手大抵是不夠用的。
遲晚突然就有點後悔當初為什麽沒有找店員把奶茶打包帶走了。
正當遲晚腦子想着這些有的沒的時，邊上人卻似有察覺地先她一步的松開了手。
右手突然抽離的溫熱讓遲晚慢半拍地意識到了什麽。
“要拍照？”說着，沈璟主動遞過來一只手。
遲晚彎着眸子應了一聲，了然地把手裏喝了一半的奶茶遞給了沈璟。
兩手一下徹底得空的遲晚這才有了機會擺弄自己的鏡頭。
她先是對着那片壯觀的孔明燈連拍了好幾張，随後還不忘錄了個小視頻發給遲女士。
在收到遲女士的對景色傳達的贊許後，遲晚一下笑得很開心。
只是在遲晚準備收手把手機放回口袋的前一秒，餘光忽然瞥到了邊上的沈璟，他還在看遠方的景。
原本戴在這人臉上的眼鏡不知是什麽時候收了，這家夥這會只留了一個側臉給她。
但男生臉部的棱角分明，饒是只有半張臉也有些好看。
特別是，沈璟眼裏的神色在這刻竟難得顯露出幾分柔情。
遲晚那時看着從沈璟眼底印出的那些光影，神使鬼差地又摸出了手機，把鏡頭悄悄地對準了沈璟。
只是在相機即将定格的那一瞬，那人卻倏然偏頭看她。
遲晚瞬間有股被抓包的心虛感，她故作鎮定地又按了一下拍攝鍵企圖蓋過方才沈璟的那一張，企圖裝作自己是在拍他身後的景。
但好在沈璟似乎并沒留意到她的偷拍，只是如想起什麽事般的，當着她的面從兜裏掏出了點東西遞給她。
“給我的？”
遲晚半懵地接過，發現是條紅繩與橙繩手工編織而成的小手鏈，只不過鏈子的中央還挂着兩顆通透的小柿子挂件。
“嗯。”
沈璟點了點頭，轉過身給遲晚指向了來時拐角處的一家手工飾品店，那裏有個阿婆還在坐崗。
“買完眼鏡和你頭上這個東西準備回去的時候，恰好路過那家店。”
沈璟的語調平緩，像往常同她聊天那樣徐徐道來。
“本來只是随便看看，結果意外發現這個手鏈好像還挺好看的，然後阿婆說上邊那個柿子有事事如意，萬事順心的意思。”
話到這，沈璟又頓了頓。
“晚。”他溫聲着又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嗯？”遲晚偏頭，恰好對上沈璟的眼。
男生的眸子深黑卻帶着令人難以忽視的、真誠又熱枕的光。
遲晚不記得這是今晚第幾次同沈璟對視，但在瞧見沈璟眼裏這一刻倒映出的自己的剪影時，驀然覺得臉上有些熱了。
還沒待遲晚反應過來自己今晚這幾番到底是為什麽要因為跟沈璟對視而覺得赧然時，她倏爾聽見沈璟輕笑了一聲，繼而笑着同她篤定道：“你一定可以的。”
他的聲音溫沉又帶點铿锵，似乎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遲晚眨了下眼，一下從方才那些發散又雜亂的思緒中回過了神來，在想到自己先前同沈璟的約定後，她幾乎是秒懂了沈璟的意思。
意識到邊上人對自己的那點寬慰和鼓勵後，遲晚垂眸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手心的那條手鏈，無意識地彎了下唇角，朝人重重地應了一聲。
後來的時間，兩人幾乎一直耗在了江邊。
他們和在場的許多人一樣，靜靜地看着那些孔明燈漸漸淡出了他們的視線，直至看不見。
這是徹底結束了。
熱鬧過去後，有不少人打算打道回府了，遲晚也不例外。
眼下時間不早了，再過個半個點就要到遲女士規定的門禁的點了。
是該準備回去了。
只是順着人群往回走的時候遲晚忽然想到：今晚是不是紀程他們找沈璟出來玩來着？
可到地後，這人卻幾乎是全程跟着她四處轉悠，好像也沒見人去找他們彙合過。
心下覺得奇怪，遲晚便也就問出口了：“再過一會就要回去了，你不去找紀程他們碰一面嗎？”
沈璟瞅着手頭上那兩杯幾乎一樣的奶茶一時倒忘了哪杯是自己的，他分神着反問她：“你想去找他們玩？”
“啊？不是——”
這一問話給遲晚整蒙了一瞬，她心說自己和他們又不熟，過去找他們幹什麽：“但不是他們約你出來的嗎？”
經人這麽一提，沈璟這才想起好像是有這麽件事。
他啞然了一刻，又小聲地嘀咕道：“跟一群臭男人有什麽好玩的？”
遲晚只覺這套說辭似乎有點耳熟，她沒細想地調侃他：“喜歡和女孩子玩？”
“那你早說呀！早知道我就給你叫幾個女生出……”來了。
她話還沒說完，沈璟便二話沒說往遲晚的腦門彈了一下，似是被氣笑了：“打住！我是那種人嗎！”
頭部突然受襲的遲晚捂着腦門吃痛地“嗷”了一聲，發覺沈璟不太高興的情緒後一下收斂了很多，往後也沒再同人開玩笑。
等兩人坐上公交，已是五分鐘後了。
因為遲晚上車後把奶茶要回去了，沈璟這才得了空看手機。
他剛開屏，就看到他們的王者開黑群裏這會正聊得火熱。
也是點進去後，沈璟才發現自己在沒碰手機的這期間收到了一群人的艾特。
【[圖片/]】
【瞧瞧我發現了什麽！@沈璟】
【是誰說有事就不出來了的！@沈璟】
【我以為什麽大事呢原來是忙着陪妹妹啊啧啧啧！@沈璟】
【可以的，重色輕友是吧！@沈璟】
看到這連篇的艾特，沈璟不難猜到，多半是他們在夜市看到自己跟遲晚了。
他往上快速扒拉了一下聊天記錄，發現在群聊消息的最前面，紀程還發了一張照片。
點開大圖一看，看背景是在江邊，只是在照片的正中央，沈璟看到了自己跟遲晚的背影，他倆那會正湊在一塊說些什麽，距離靠的有些近，似是挨着。
怎麽說，雖然是紀程這個直男出的圖，但莫名還挺好看的，沈璟沒多想地随手存了下，返回聊天頁面看着這群人對他的控訴後，沈璟沒忍住笑出了聲，他回得薄情——
【和你們一群臭男人有什麽好玩的[呲牙/]】
說着，他又有些損地點開自己的相冊po上了幾張照片。
【陪妹妹玩仙女棒[圖片/]】
【妹妹買的奶茶[圖片/]】
【妹妹買的燒烤[圖片/]】
【羨慕嗎？[呲牙/]】
而回他的，是一衆人的“滾”。
也是沈璟忙着在群裏跟人聊騷時，他聽到邊上傳來了女生的問話：“璟啊，你在笑什麽？”
“咳。”些許是怕被遲晚看到自己發的那些丢人玩意，聽到遲晚聲音的當下沈璟便秒鎖了手機屏幕，他佯裝無事發生般的簡單解釋道，“跟紀程他們聊天呢。”
遲晚瞅着沈璟這副心虛的模樣不覺了然，她試探性地問道：“是在色色？”
……？
什麽玩意？
沈璟險些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他瞬間睜大了眼辯解道：“正經聊天！！！”
作者有話說：
也祝大家萬事順意=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