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兩天後
大隊裏陡然有了隊醫這事,确實讓人震驚。
裴家村、周家村周遭還有幾個村子都是一個大隊的，裴家村和周家村在大隊比較中心的位置。
這兩個位置就挺占便宜的，因此衛生所要建立在周家村村口一事,也立馬讓周遭的村民都知道了。
其他幾個村子都是高興的。
有大夫是好事啊。
可算不用走那麽遠了。
但裴家村的村民卻不這樣想,他們已經體會過姜溪的醫術，對她非常信賴，再加上之前裴勝才那一出,他們都以為姜溪絕對是隊醫了。
突然來了這麽一出,他們心情就很複雜。
“大隊裏怎麽回事？姜大夫不是挺好的嗎？”
“就是啊,我前幾天讓她給我看老寒腿,哎喲,你不知道,這腿好幾晚都沒痛了,她怎麽不能當隊醫了？”
大家正讨論着,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插|進來：“還能因為啥？不夠厲害呗！”
一頭發花白的男人瞪着她：“喜生他娘，你胡說什麽？我這老寒腿可是鎮上大夫都沒看好的，她給我紮了幾下針就不痛了,這還不夠厲害？”
喜生娘也不反駁，只問：“她這麽厲害，怎麽沒讓她當隊醫？”
男人一時啞口無言。
他哪裏知道這些？
就像之前,姜溪被大隊長裴勝才一誇獎,村子裏人都對她信服了一樣,現在大隊裏讓另一個大夫當了隊醫,那麽大家也下意識想着,這人肯定比姜溪要更厲害。
村子裏人習慣什麽都跟着大隊裏走,再加上裴勝才這個大隊長确實做得挺好的,目前村子跟着大隊,發展都不錯，很少有人會去質疑大隊的決定。
見此喜生娘得意的哼了一聲：“不說了，我得去讓大隊裏的大夫給我兒媳婦看看，那小賤|人這麽久光吃不下蛋，浪費糧食……”
“呸！”一個幫姜溪說話的見不得她這樣，沒好氣的呸了一聲，“小人得志！哪個女人被這樣折騰，都難得懷孕的！”
“反正我還是信姜大夫的。”
“我也是，而且姜大夫收費是真的便宜，藥錢是一點沒多收，沒必要換一個大夫，還要走那麽遠的路。”
雖然不會去質疑，但村民還是有自己的判斷。
選擇哪個，偏向性很明顯。
這時一對小夫妻從他們面前路過，看那方向，是去裴家的，立馬有人問了一聲：“秀芳，你們這夫妻倆是去哪呀？”
盧秀芳笑道：“去找姜大夫看看，前兩天不是下雨嗎？淋了點雨，好像有點感冒了，又不敢随意折騰，得去問問姜大夫。”
遠遠聽見這動靜的喜生娘忽然又回頭了，還特意走過來，扯着嗓子喊：“你們跟我去找隊醫啊，隊醫肯定是更厲害的。”
盧秀芳笑容淡了許多：“不用了，姜大夫很厲害。”
喜生娘沒好氣道：“你真不懂事！”
她又看向盧秀芳身邊的男人，“建翔，你是男人，你懂事點，帶你媳婦去找更厲害的隊醫吧，我這是為你好，你這可是好不容易盼來的兒子。”
裴建翔蹙眉道：“不用，我媳婦懷孕都是姜大夫看出來的，我信任她。”
“不識好人心！”喜生娘搖搖頭，一副不聽話你要吃虧的神色，颠颠的往外走。
她要帶兒媳婦去看更厲害的大夫。
自家那媳婦，被姜溪一看，就潑辣得厲害，整天就知道吃好的，也不懷孕，姜溪能有什麽用？那次怕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大隊裏有了新大夫。
衛生所雖然還沒開起來，但新大夫已經走馬上任了，地方簡陋，是周家村村口的一個破落房子，但村民是一點不嫌棄。
大隊裏好久沒有大夫了。
而且大隊裏的大夫，平時不收費，只有拿藥時才收費，因此他們也願意去看病，不像鎮上的大夫，只要去看，給你把個脈就得收五毛錢。
這平時誰舍得？
但現在不一樣，于是聽到消息的，一個個都過來了，趁着農閑，趕緊将身上那點毛病給解決了，等七月收割時，身上輕松。
喜生娘來到周家村村口時，這裏人來人往。
可比當初裴家還熱鬧。
最前面坐診的，是一個穿着襯衫的青年，估摸着二十歲，梳着油頭，襯衫的口袋那放着一支筆，隊醫板着一張臉，看着就拒人于千裏之外。
喜生娘砸吧嘴，驚愕不已，越發覺得自己想的沒錯，這姜溪肯定是比不上大隊裏的大夫！
她期期艾艾就要湊上去。
不過才湊過去，就被那冷着臉的年輕大夫一聲呵斥：“沒看見大家都在排隊嗎？你跑過來幹嘛？排隊去！”
喜生娘被呵斥了一臉，吓得連連後退，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要排隊。
她見這大夫一臉威嚴，越發覺得他厲害，哪怕這人也很年輕，因此被呵斥了，也格外好聲好氣道：“好好，我去排隊，大夫別生氣。”
“別吵了，打擾我把脈！”隊醫冷聲道。
正在被看診的病人立馬瞪過來。
喜生娘趕緊閉嘴，跑到隊伍的最後面，老老實實排隊。
心中也不停的感嘆，這大夫好生嚴肅。
隊伍一個接一個的走，她眼巴巴看着，這大夫看病人也真快，她前面本來都二十幾個人，但沒一會兒就到她了。
眼看着還剩下兩個人，喜生娘更期待了。
她在腦海裏都組織好語言，想着到了她，就一股腦說給大夫聽，很快又走了一個，天色也很晚了，那大夫伸伸懶腰，一看隊伍，臉色垮下來：“天黑了，不看了，你們先回去，明天再來。”
喜生娘頓時不幹了：“我都排這麽久的隊，你怎麽能說不幹就不幹啊！”
隊醫臉一黑：“我都看了多久了？你們這一直沒大夫，我剛來就沒停過，看多了也不準确了，趕緊回去，明天再來，讓我也休息休息，不然看出事咋辦？！”
喜生娘本就欺軟怕硬，對方一狠，她就弱了，哀求道：“大夫，我都排了半天，要不先把我看了吧？”
“不看不看！”隊醫虎着臉：“還不走？”
其他人沒她那臉皮，見祈求無用，一個個也都走了，喜生娘氣悶的在原地跺跺腳，可隊醫直接起身趕人，說要關門。
喜生娘頓時罵罵咧咧：“什麽好大夫？還不如我們村的那個……”
卻不想背對着她關門的隊醫面色一僵。
李泉知道自己來到這裏是為了什麽，表哥說過，自己能有這個機會跑到第六大隊當隊醫，完全是因為第六大隊內部争權奪利，而他是其中一個棋子。
大隊長裴勝才想要将隊醫安置成自己人，但副隊長一心跟大隊長作對，于是找到他。
就在任命時，李泉就見過大隊長那嚴肅反對的模樣，只是幸好大隊幹部裏人多，雖然兩個棄權，但也有他表哥和副隊長贊同，他才正式成為了隊醫。
表哥叮囑過他，一定要好好幹。
李泉雖然不太在意這群人，可也怕萬一遇到個較真的，鬧大了那可就不太好，于是李泉輕咳一聲，看着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喊道：“大嬸！”
喜生娘本來就走得不情不願，此時一聽見那隊醫喊自己，立馬回頭：“哎，大夫，怎麽了？”
李泉沉着臉道：“看你這麽着急，估計是病得比較嚴重，我還有點時間，可以給你看看。”
“好好，多謝大夫。”喜生娘樂不可支，沒想到自己才抱怨兩句，就能讓那大夫松口，她快步跑上前，指着自己的頭頂，殷切說：“大夫，我這腦袋跟我兒媳婦打了一架後，就不長頭發了，禿了這一塊，太難看了，你快給我點藥塗塗。”
李泉：“……”
他沒想到這人看着如此着急，居然就為了這？
李泉黑着臉道：“你抹點生姜就好，生姜生發。”
喜生娘一愣：“這麽簡單啊？”
“對。”李泉點頭，又要趕人。
喜生娘忙拉着他：“其實還有個事。”
李泉不做聲，看着她。
喜生娘有些扭捏：“我兒媳婦一直懷不了孩子，當然不是我兒子的問題，就想問問大夫，有什麽法子能讓我兒媳婦懷孕的？最好一舉得男！”
李泉松了口氣，自從當了赤腳醫生，他已經被無數人詢問生男孩的秘方，只是有個鬼的秘方啊？但為了不讓自己醫生的威信減少，他還是說：“有，不過要夫妻雙方都喝，還得配合着來，價格也有些貴，你要嗎？要的話，明天下午過來拿藥。”
有點貴……
喜生娘遲疑：“多貴啊？”
李泉伸出巴掌：“五塊能喝三天，連續喝半個月，這期間夫妻倆不能同房。”
“嘶！”喜生娘倒吸一口冷氣，五塊錢，還要連續半個月，得花二十五啊！可真的太貴了！
但她看着李泉那不耐的神色，又覺得這錢雖然貴，但貴得值得！
大夫這麽厲害，肯定給的是好秘方。
她咬牙道：“行。”
“先給三塊錢定金。”
“現在就給啊？”
“當然，不然我怎麽去拿藥？”
喜生娘心疼得不行，一個勁兒的在心頭咒罵自家兒媳婦沒用，不然哪用得着花這些錢？但即使這樣，為了孫子，她還是将錢給了出去。
收了錢，李泉臉色倒是緩和了許多，認真記下這人，然後擺擺手：“沒事就回去吧。”
喜生娘立馬走了。
再不走，她怕是要舍不得，将錢給拿回來。
她走得快，再加上剛剛其實也沒跟李泉交談很長時間，因此沒幾步，就被人叫住。
到底是新的大夫，大家都好奇心強烈，見喜生娘在那嘀嘀咕咕說了一會兒，便有個婦人停在路上等了一下，看她走近了，立馬輕聲道：“嫂子，你剛剛跟那隊醫說啥呀？”
喜生娘看見小姑子，也露出笑容：“還能說啥？說我家那不下蛋的母雞呗。”
婦人安慰道：“緣分還沒到，到了馬上就來了。”
喜生娘臉色好轉，跟着點頭：“這大夫看着醫術不錯，我孫子肯定馬上到了，對了，你過來是幹啥？”
“我兒媳婦不是要生了嗎？”婦人面帶喜色，又有些憂愁：“過來問問這大夫能不能去坐鎮，雖然有喜婆，但喜婆說我兒媳婦屁|股不夠大，怕是不太好生，我怕出事。”
喜生娘感嘆：“你兒媳婦真的是遇到個好婆婆，這大夫好，讓他坐鎮，那肯定是沒問題的。”
婦人本就這樣覺得，聽了她的話，更是安心：“嫂子，等過幾天小雲生了，你一定要過來喝喜酒，讓你兒媳婦也過來，沾沾喜氣，沒準回去就生個大胖小子。”
“那感情好。”
姑嫂兩笑着說完，到了路口，兩人分開，喜生娘回頭看了眼周家村村口那還沒修建好的破舊衛生所，昂首挺胸的走進自家村子。
好大夫就是不一樣！
她孫子馬上就要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