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并肩

轉機是發生在兩人成為同桌的第二個星期,星期一的傍晚。

這一天,輪到江秋盡和林栖以及坐在他們前面的兩個男生一起值日,下課後,他們留下來打掃衛生,王逍作為禦用拐杖,也過來幫忙,結束打掃後,前桌的兩個男生,何節和王峰,都是學習努力,很善良的那類學生,打掃完主動去扔垃圾,讓其他人先回家。

于是三人一前兩後的走下樓。

王逍一直在跟林栖講轉到二班的這個星期和歐陽蘊的進展,兩人一直在相互調侃,江秋盡一心二用,一邊走一邊回想着今天的物理大題,他剛走下一樓,拐出轉角時,餘光看到坐在花壇上的一個人影忽然起身!

等江秋盡察覺到異樣時,一大片猩紅的液體已經劈頭蓋臉的潑了過來,他條件反射的閉上眼睛,擡手擋在眼前,一股有些刺鼻的氣味瞬間竄入鼻腔。

江秋盡還沒反應過來,手臂就被人粗暴的扯了下來,再然後,他聽到響亮的“啪”的一聲,他的臉被一個巴掌打得偏向了一邊,右臉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江秋盡擡起頭來,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穿着R大附中校服的女生,一張精致的臉因為怒氣而顯得有些扭曲,手上還拿着一個通紅的罐子,罐子口還在往下滴着紅色的液體。

下一秒,那個罐子砸在了江秋盡的身上,伴随着女生大聲的咒罵:“小三生的啞巴!叫你那不要臉的婊/子媽離我爸爸遠一點!不然下次就不止潑你墨水那麽簡單了!”

一切發生的太快,江秋盡已經僵住了,看到那個女生又揚起手時連躲都不會躲。但巴掌沒有再落在他身上,因為林栖跌跌撞撞的沖上前攥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推開了,林栖的臉色冷的吓人,一腳把那個紅色罐子踢了出去,冷聲道:“滾!!”

女生沒想到後面還有人,猝不及防,踉跄着退後了些,險些跌倒,嘴裏不幹不淨的罵了句髒話,擡起頭氣勢洶洶的還想再罵,看到是林栖後,眼神有些畏懼的退後一步,但還是鎮定了下來,譏笑道:“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

林栖沒有理會她,轉頭問江秋盡:“你認識這個瘋女人嗎?”

江秋盡漠然的搖了搖頭。

看到江秋盡搖頭,女生臉色一下就不好看了,冷笑道:“你當然不認識了,你那個婊/子媽背着你……”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林栖用手捏住了她的下颌,林栖看着她驚慌的眼神,淡淡道:“那麽吵,讓人想卸了你的下巴。”

女生吓得嗚嗚直搖頭,林栖厭惡的看着她,甩開她的臉,輕蔑道:“還不快滾。”

女生頭發有些亂,臉上淌着淚,眼神兇狠的看着江秋盡,恨恨道:“不會這麽輕易結束的,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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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一臉不甘,憤懑的走了。

王逍上前扶住林栖,看着女生的背影,搖了搖頭,心裏默默給她點了根蠟燭。別看林栖看起來一副芝蘭玉樹,溫潤如玉的樣子,實則喜怒不形于色,最是冷漠苛刻,賞立誅必。

“她是特長班的王樂,學舞蹈的,她家是做電子産品那一塊的,王臨是她爸,一般家境。”王逍想了想又道,“不對啊,你不是說那件事情是劉瑜做的嗎?難道是王樂指使劉瑜去做的?”

林栖聽進去了,卻沒有解釋,一言不發的站到江秋盡面前,只見江秋盡左臉頰到脖子上一片駭人的紅色,江秋盡皮膚白而且薄,顯得右臉上紅腫着的掌印有些觸目驚心,校服襯衫被一大片好像混合着墨水和顏料的液體淋濕了,一片黏膩,那團紅色仿佛透過林栖的眼睛進入了林栖的心裏,變成了一團怒火在燒,林栖盡量壓抑住暴躁,咬牙道:“你是傻子嗎?就站着讓她打!”

王逍嫌棄的看着一臉煩躁的林栖,心裏默默把“喜怒不形于色”這句話收了回來,太打臉。

江秋盡擡起眼睛看了林栖一眼,那雙淺茶色的眼眸裏十分平靜,擡起腳竟是要繞開林栖直接走掉。

“站住,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想去哪?”林栖被他氣的沒脾氣了,只好使喚王逍:“阿逍,你去我們宿舍拿卸妝水、一個冰袋、兩條新毛巾和一條新衣服過來。”

王逍皺了皺眉頭: “卸妝水?”新毛巾和新衣服還好說,卸妝水去哪弄?

“上次橙子去客串主持的時候化妝了,你在他桌位上找一下。”林栖朝他揮了揮手,“對了,還有消淤腫的藥,快一點,等會來洗手間找我。”

王逍走後,林栖伸手去牽江秋盡的手腕,江秋盡往後退一步,躲開了。

林栖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淡淡道:“何節他們倒垃圾快回來了,你想讓他們看見你這個樣子?”

江秋盡身體一僵,抿緊唇,臉色有些發白。

林栖看着有些不忍,嘆了一口氣,輕聲道:“跟我過來。”

江秋盡點頭,跟在林栖身後進了洗手間。

林栖從書包裏拿出一包濕紙巾,遞給江秋盡,他垂着眼睛接過,對着鏡子擦臉。

林栖看着鏡子裏一身狼藉的少年,輕聲道: “你放心,今天的事,我們會當沒看見,那個女生,以後也不會再來找你麻煩。”

沒有人知道,在聽到那個女生罵江秋盡“啞巴”時,在看到江秋盡被打時,林栖有多生氣,他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雖然林栖不會出手打女生,但也不代表今天的事情就這麽輕松的就結束。

王逍把東西拿過來的時候,江秋盡已經把臉和手都擦得差不多了,只是還有一層淺淺的印子。王逍放下東西就識趣的走了出去,林栖拿毛巾充當化妝棉,浸完卸妝水後給江秋盡擦臉。

江秋盡本來還要躲,林栖迅速扯住他的領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不要動。”

江秋盡莫名覺出一絲危險來,不敢再動了。

林栖的動作很輕,一點點的把江秋盡的臉和脖子擦幹淨,因為靠得近,林栖可以看到江秋盡長而翹的睫毛在不安的顫動,白皙的脖子上可以看到細細的青色血管,視線再往下,林栖的眼神暗了暗:“你自己把胸口擦幹淨,換上衣服。”

雖然這幾天下來,江秋盡已經适應了林栖和自己保持的距離,但是現在僅僅隔着一條毛巾的距離太過火了,讓他備受煎熬,額頭都沁出汗來,臉色也有些白了,垂在身側的手一直在發抖,等林栖停下動作的時候,他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背對着林栖,解開襯衫紐扣,迅速的用卸妝水擦幹淨後,換上了袋子裏的新T恤。

他剛轉身,右臉就被按上了一個冰涼的東西,吓得他直往後退,臉色有些惶然,林栖難得看到他有那麽大的反應,有些意外,又覺得很可愛,嘴角不自覺的翹起來,心情好了不少,輕聲道:“按在臉上,消腫,藥我給你放書包裏了,藥片一天兩次,一次一片,藥膏一天一次塗臉上,活血化瘀的。”

被冰袋一冰,江秋盡頭腦總算清醒了點,重新恢複平靜,他點了點頭,一手按着冰袋,一手把髒校服卷起來,裝在袋子裏塞進書包。林栖也把其他東西一股腦收拾好丢在了垃圾桶裏。

林栖回頭看了一眼穿着自己的白T恤,袖子挽了兩圈的江秋盡,輕笑道:“走吧。”

這天傍晚的雲特別漂亮,大片的火燒雲蔓延在天空之中,餘霞成绮,江秋盡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只為了和身側一瘸一拐的少年并肩走在一起。

這種突發的狀況,江秋盡并不是第一次遇上,甚至有比這次嚴重很多倍的突發狀況,他已經習慣了去承受,但是,這是第一次有人站出來,擋在他身前。

第二天江秋盡沒能去上學。

因為那天晚上回家後,他在客廳見到了尤婉。

盡管他百般掩飾,還是被尤婉看出了異樣,先是看到了他的衣服,然後是腫着的臉,江秋盡說不了話,也不想和她解釋,連飯都沒有吃,進房間後反鎖了門。

尤婉更加擔心,翻了他落在客廳的書包,翻出一條凝着一片紅色的校服襯衫,吓得哭出聲來,聞了聞确認沒有血腥味後才冷靜下來,只當他被人欺負了,當下就給校長打電話,在處理好這件事情前,她不敢再讓他一個人去上學。

那天晚上,尤婉敲了江秋盡的門,語氣溫柔的說道:“盡盡,就算你讨厭阿姨,也不能不吃飯啊,”尤婉眼眶慢慢紅了,“我把藥和飯放在桌上,電飯煲裏面有湯,我上二樓,不會再下來,你吃完飯後吃藥,冰箱裏有冰袋,你敷一下再睡覺,我已經跟校長請假了,你明天不用去學校,正好在家休息兩天,哪裏不舒服一定要跟阿姨說。”

尤婉緊緊攥着手,還想再囑咐點什麽,低頭看到門縫裏根本沒有光,心裏一酸,轉身上樓。

江秋盡住的地方,是一個叫“恩寧花園”的小區裏的商業樓,複式結構,占了15樓和16樓,尤婉偶爾會過來住,她的房間在二層,江秋盡不願意和她相處,即使她過來這裏,“我上二樓,不會再下來”也是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即使這樣,她還是堅持每周過來住一兩次。

江秋盡靠在門上,聽到外面的腳步聲遠了,才慢慢的坐到了地上,他輕輕的按了按臉,疼的吸氣。江秋盡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畫面像按下了暫停鍵,就這樣過了十分鐘,他終于站起來,出了房間。

客廳留了燈,廚房也開着小射燈,他在冰箱裏拿了冰袋,按在了臉上,飯桌上放着林栖給他的那袋藥,一杯水,以及被食物罩蓋着的飯菜,透過白色的網紗,依稀可以看見裏面沒被動過的精致食物,江秋盡沒動那杯水,自己重新倒了一杯,吃了一片藥,把藥袋攥在手裏,拿起書包回房間。

江秋盡洗完澡後,把林栖的白色T恤手洗後晾在卧室的小陽臺上,江秋盡回想起今天那個女生說的話,臉色慢慢的冷了下來,她口中的“婊/子媽”指的應該是尤婉,外人一直以為尤婉是他的媽媽,他也從來沒有去解釋過。

雖然身上的髒東西都洗掉了,江秋盡卻覺得那種混合了顏料和墨水的黏膩感覺仍舊洗不幹淨,他仍舊感覺到冰冷而惡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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