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洛第一天到課題項目組報道,便惹了一片眼光。
嚴格來說還沒到九月,他的研究生還沒入學,但名額是定的。蔣教授的課題組大多是研二和博士,他這樣的研一學生不多。
當然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江洛。
是南大表白牆上被釘爛了的那張照片。
人才剛辦完門禁,已經有不少人湧上來,先是對魏子銘揶揄:“還是學長面子大,連校草都能招呼來。”
“學長你為什麽突然去美國,之前聽說你都保碩博直讀了。”
“聽說咱們小校草都快被你追到手了是真的嗎?”
魏子銘聲音很清淡,一如既往的和煦:“沒有的事,沒追到。當時右腿膝蓋受了些傷,得過去做手術。複健時間也很長,所以幹脆申請過去念書了。”
江洛站在門口,頓了一瞬。
不知道是不是他對這個部位有些敏感,他下意識想起當初季北秦救他,傷的也是這裏。
有人注意到玻璃門外,江洛的思緒很快被一片寒暄打斷。
“我天,活的江洛,以前只在牆上見過。”
“來來來,小江,傘給我,幫你放儲物間。”
“喝不喝咖啡,研究室別的不行,就咖啡機還可以,給你沖一杯?”
“今天結束咱們課題組是不是得出去聚一聚?我今年的朋友圈炫耀份額就靠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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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燙,早上吃飯了嗎?我這還有兩塊巧克力。”
江洛呼呼了兩下,小心接過咖啡,道了好幾聲謝謝,他對這樣的場面倒是習慣,莞爾一笑,落落大方:“好啊,我請學姐學長吃飯。”
遞咖啡的學姐瞬間桃心眼,恨不得伸手捂胸口。
“估計不行,今天周五又下雨,到哪兒都是排隊。”魏子銘看了一眼江洛,緩緩道。
“那咱們早點走不就行了。”
桃心眼的小學姐眼巴巴:“又不是上班,學校就這點好。”
魏子銘淡然:“要打。”
“????”
任務說不上緊,但時間卻要求的很死。整個組被要求早10點到晚7點從事項目研究,進出要打剛才的門禁卡。
他一說完,在場一片哀鴻。
江洛倒是沒太在意,左右季北秦不可能7點之前結束工作,他在家在學校都是一樣,而且比起在家空等,他呆在這裏發光發熱顯然更充實。
因為年紀最小,課題組對江洛很照顧,分過去的工作是他最喜歡的一類數算,時間一晃到下班的點,他和魏子銘是走的最晚的兩個人。
外面下了雨,魏子銘出門的時候滑了一下,右腿有些沒站穩。
江洛跟在後面,上去扶了他。
畢竟是舊交,即便魏子銘當年的做法有些讓人心寒,但說來說去不過是感性思維,他為了自己選擇出國才是理性。
江洛沒什麽不能理解。
“抱歉,這腿之前落了病根,現在下雨天就有些疼,還得喝兩年中藥。”魏子銘依在江洛肩膀上,聲音溫雅。
江洛一只手打傘,另一只手扶他,看了一陣子問:“這是怎麽弄的?”
從研究室到校門口的路并不長,一條柏油路夾在兩側柳樹中筆直無折。
他依稀記得這條路兩個人以前上學也走過,那時候魏子銘對他像捧在手心裏,一點太陽都沒讓他曬。
“車禍。”
魏子銘說完,敏銳的感覺到江洛的肩膀有些微顫動。
傘很大,傘柄是一個銀質的骷髅花式,黑色的防水帆布擋着一半天空和路。
江洛沒說什麽,再走片刻眼底便隐約出現校門的鐵栅,魏子銘客氣說:“我車停在校外,其實腿沒這麽差,主要是沒帶傘,所以想蹭你一個。”
其實半道上他就沒再依着江洛,江洛眼看着這人沒傘,也不好把人推開去當落湯雞。
“洛洛,你還是這麽溫柔。”
魏子銘看着他笑,江洛頓了一下,語氣冷了不少:“你想多了。”
說完便丢下魏子銘,要拐去地下車庫。只是傘柄挪開的一瞬間,校門外卻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駱曲撐傘靠在黑色賓利旁。
他的傘檐擡的很高,一臉正在等人的樣子。
至于車裏坐的是誰,便不用猜。
江洛收傘的瞬間,駱曲娴熟的伸傘遮住他的頭頂,聲音微微低沉:“季總剛在等你,下雨了才上車,”
“......”
江洛怔了下。
季北秦身邊的人素來如此,說話及其禮貌卻能表達意思。
駱曲這個意思便是季北秦看到了,看到他和魏子銘共撐一把傘。
江洛上車,旁邊的人有一周沒見,季北秦一件暗藍色的襯衫沒打領帶,袖口規整的摞在關節處,包裹着下面的身軀,肌理若隐若現。
他手上還有一沓文件,江洛上了車也沒做聲,還在繼續批複。另一個人這會兒也沒敢出聲。
一直到了家裏,季北秦眉間還是陰鸷的郁氣,江洛吐吐舌頭趕緊讨好的抱了上去:“我去做飯好不好?想吃什麽?”
季北秦沒說話,江洛擅自拿定主意,做了他最喜歡的羅勒果酸湯魚和黃油羊排,吃完了又自己主動做好一切準備,在床上哄的人看着他雙眼發紅,才終于讓人開口。
季北秦臉色不算好看,關籠子裏的老虎一樣,愠色上臉又不好發作,說一句才肯動一下:“項目組退了。”
江洛被他磨了一晚上,眼尾一片淚漬,透着淡淡的粉,他可憐兮兮的蹭着季北秦的襯衫嘀咕:“老公,一般沒有這麽晚的,是你們公司的人太蠢,研究項目還規定時限,弄的跟上班一樣。”
“......”
他解釋完,覺得這人更生氣了。
季北秦深邃的雙眸直盯着江洛白皙的脖頸,氣到頭頂又沒地方撒,只能揪了一下人的耳朵,聲音極低:
“我不是說這個。”
江洛害怕他繼續磨自己,趕緊讨好的親上那雙薄唇:“下雨了,他說他腿出了車禍,不大好走。”
他的手環着男人的脖頸,一下下親着季北秦,想讓他的臉色松下來,卻沒注意到那雙眸子裏有一瞬閃過暗光。
“他還說了什麽?”季北秦眸色更暗,把他亂啄的小下巴捏回來。
“沒有了。”江洛小聲嘀咕:“就借他打了一下傘,你不喜歡以後我不借了。”
季北秦臉色暗了許多,他幾乎可以确定,魏子銘回來是有目的的,而且目的之一就是江洛。
身上人的目光變得緊湊,像是突然着魔了一般,江洛不确定季北秦這會兒消氣了沒有,試探着動了一下。
季北秦馬上蹙眉盯着他,眼神中倒是沒了陰郁的意思:“還浪?”
江洛知道他消氣了,膽子就肥了幾分,聲音小小的:“那可以操...我了嗎?”
“......”
季北秦很讨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偏偏總會栽在江洛這裏。
燈紅酒綠,良年Club。
魏子銘的車停在門口,他大步如飛的走進最裏側的一間小包廂,陳喻已經倒好了兩杯混的。
他看見魏子銘撕了膝蓋上捆的松緊帶,皺了皺眉。
“你幹脆跟小江直說吧。本來當初就是你救了他,季北秦那個孫子什麽都沒做。”
魏子銘放下西褲,端起一個方杯,裏面淡褐色的液體被一飲而盡。
“不行。”
魏子銘靠在沙發上,眸色有些散漫,一天的工作結束,整個人透着倦色:“沒證據,他不會信的。”
陳喻挑眉:“一點都沒有?”
“沒有。”魏子銘說:“那個女人和季北秦都處理幹淨了。只能等他自己發現。”
陳喻的目光透着猶疑。意思是你确定他能發現?或者是他自己發現了就會信?
魏子銘卻像是很有把握,他的目光在酒杯裏停了片刻,說:“我了解洛洛,他只要知道當初救他的是我,一定會回來。”
江洛是個重感情的人,他比誰都清楚。只要是在小少爺心上的人,付出一分便能獲得十分。
他付出了十分,只不過來的晚了點,沒道理拿零分。
而且“告訴”往往是沒用的,人對自己聽見的事情只會半信半疑,但對自己慢慢發現的結果卻會深信不疑。
魏子銘并不打算白給季北秦打工,他把郵件裏剛拿到手的SLK員工郵箱複制下來,酒杯裏倒映着一個英俊卻深厲的側臉。
“你可能不知道,他最讨厭別人欺騙他,也讨厭別人利用他,季北秦剛好兩個都占了。”
他的神色不複白天的溫文爾雅,帶着一抹鸷氣:“你說江洛還會不會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