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2)

婷婷和陳輝也努力往這邊飄,慕修卻是轉身即走。

他得找個地方,好好把他家閻閻孵出來。

“慕修,等等,暮曉城怎樣了?”

“沒了。”

“那封印呢……”

“沒了。”

“城主呢?”

“我懷裏,你滾。”

“那蘇南……”

“滾……”

☆、番外一

慕修在荒無“鬼”煙的鬼界冥河畔, 挑了個不錯的地界,把他的鬼域放出,再略加改造,一個前有河, 後有田的舊式莊園住所就算有了。

女童鬼婷婷和少年鬼陳輝在冥河慕府門口蹲了兩天, 才給放進來。

慕修主要擔心這兩只小鬼在宋閻孵出來後,和宋閻告他的狀, 否則他當真不喜歡自己的鬼域裏有宋閻之外的小鬼晃蕩。

“你們自己挑地方住, 至于其他認識或不認識的鬼,都不許放進來。”

慕修話落, 不等婷婷和陳輝回答, 他轉身抱着金色繭子回房繼續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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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修抱着金色繭子一睡七日,醒來後, 彩繭和七日前毫無變化,他還是沒能把宋閻孵出來,然後他又換了個姿勢繼續孵, 又七日,繭子依舊沒什麽動靜,他卻沒什麽耐性了。

“閻閻……”慕修略委屈地喚一句,把金色繭子貼到臉頰蹭了蹭,感受到繭內屬于宋閻的氣息,他略微浮躁的心情,才得到安撫。

宋閻能跟他到鬼界來,就說明宋閻在他被超度時, 選擇了死亡,用的就是那柄一直插在宋閻胸口的聖器聖魂。

只是又不知這當中發生了何種變故,宋閻沒有直接變成魂體,而是變成了一股純粹靈魂能量包裹的新生魂團,并且吸引來暮曉城裏的諸多冥蝶附着,這才化成了這個金色繭子。

來到鬼界後,繭子上漸漸多出銀色和藍色,不再是純粹的金色繭子,而是金銀藍三色混雜的彩繭了。

這種變化是福是禍,慕修眼下還看不出來,而他這麽鳥兒孵蛋似地孵着,似乎不是辦法。

慕修把裝着宋閻魂體的彩繭從懷裏取出,輕輕一吻,開始思量其他法子。

這天開始,努力看家護院的婷婷和陳輝,就經常見慕修抱着彩繭出入冥河慕府,偶爾的時候還會抓着幾只倒黴催的老鬼到家裏來,然後不到兩日,又會把這些外來老鬼丢出去。

慕修帶着宋閻到鬼界不到三月,就這般闖下了赫赫兇名,鬼見鬼怕,若不是鬼界安生不易,他們都想搬家了。

“大人饒命,饒命啊……”一個白發老鬼一邊哭求,一邊偷瞄慕修,見慕修臉上毫無動容之色,他眼珠子骨碌碌亂轉悠起來。

他都想不明白慕修這種本事通天,性格暴躁的鬼王,是如何超度到鬼界來的,這擺明了是欺負他們這些愛好和平的普通鬼們嘛。

“大人,我們這些山野陋‘鬼’實在不知如何孵化您的……夫,夫人。”

白發老鬼繼續哭唧唧地說着,被身側一同抓來的鬼撞了一手臂,他咬了咬牙,繼續說明。

“但小鬼知道一個地方,那個地方雖是亂了些,可有本事的鬼都喜歡在那裏定居,冥河域最大的鬼族慕氏就在那兒。”

白發老鬼話落就感覺冷了很多,他的鬼骨架子都嘎吱嘎吱亂響起來。

“大人誤會,誤會了……小鬼絕不是诓您搬走,但那慕氏是有真本事的,小人以前去那裏逛時,偶見鬼差和慕氏的鬼同桌交談,那叫個和顏悅色,相談甚歡……”

他愛拽成語的老毛病又犯了,然後他又被身側同居多年的鬼撞了一手臂。

“別撞,要散了……咳,大人,這些鬼差平日裏對一般鬼民可兇着,別說同桌交談,就是遠遠見了,都要退避三舍,以示尊敬。”

慕修抱着彩繭換了個姿勢,老鬼收斂起臉上的畏懼之色,繼續唠唠叨叨地說起來。

關于慕氏,關于鬼差,他知道的各類陳年舊事全扒拉出來說,不敢有一點半點的隐瞞,這也算給慕修普及了點鬼界的常識。

雖說不上是絕對的強者為尊,弱肉強食,可沒點能力和出生,要在鬼界混得好,并不容易,加上鬼界每百個冥年就有迷失之禍降臨,他們這些荒野陋“鬼”首當其沖。

一個不小心被卷入冥河,泯滅神智,就徹底死絕了。

慕修再換個姿勢,好好撫了撫彩繭,确定一遍宋閻魂魄的狀态,他将兩塊鬼食丢給了兩只老鬼,再擡了擡手。

那邊跟着聽了半天,聽得暈暈乎乎的陳輝立刻引他們出去。

“慕修哥哥,你和閻閻哥哥還要出門嗎?”

女童鬼婷婷托着自己的臉,小臉上滿是擔憂,別說慕修擔心宋閻,就是她也擔心啊,當然,關于白發老鬼的那些話,她還沒陳輝聽得明白。

“嗯,這次出門時間會久些,你們看好家。”

慕修對着婷婷即便心情煩躁,也不至于會遷怒,但既然有了決定,他也不會再多耽擱,叮囑好他們後,他繼續将彩繭貼身揣到懷裏,飛出慕宅,往老鬼所指方向繼續飛去。

飛了兩天,慕修抵達此次尋醫的目的地,東冥城。

用兩塊鬼食打發城門口的護城鬼兵,慕修步入這城牆高聳入雲的東冥城。

在暮曉城時,宋閻連着制作了二十來天的鬼食裝到他的鬼域裏,估計是擔心他們初到鬼域時,鬼生地不熟,這種鬼食自己吃不錯,用來打點也相當好用。

慕修揣着彩繭坐在一個茶寮裏,慢慢吃着宋閻制作的鬼食,身側圍了好幾只餓鬼,眼饞饞地盯着他的手,以及他微微鼓起的左胸口。

一塊鬼食啃完,慕修看向這幾只餓鬼,嘴角勾了勾,這些想拔腿就跑的鬼全腿軟了,随後就見慕修手心多了兩塊鬼食,他們又不舍得跑了。

慕氏的确是東冥城的一個大族,族裏不少大鬼在地府裏任職,因此,就算是投胎輪回,慕氏的鬼也比普通鬼更容易排上號。

甚至想安排點好的出生,多花點鬼幣,也比普通鬼要容易上許多。

慕九冠百多年前來的鬼界,在外飄蕩了二十幾個冥年,才找來東冥城,又七八十個冥年過去,他才在過于龐大的慕氏鬼族裏混到點不錯的位置。

但他的能力距離自成鬼域開府建邸,還需要幾百個冥年才有可能。

“小心點,這一車冥河淨水花了老子三年功夫,敢灑一點,小心我……”

慕九冠一擡頭就見他的水箱子上頭,站着一只膽大妄為之極的鬼,西裝革履,一看就是剛到鬼界不久的新鬼,鬼界可不興這種打扮。

“哪兒來的小……”

他眸光再擡起落到那只新鬼的臉上,喝罵的話全然堵在喉嚨口,一句都說不出來了。他曾經可是看着這張臉的主人從小娃娃一點點長大,一點點深不可測起來的啊。

人間的事兒,別的能忘,這張臉是如何都忘不了的。

“慕,慕……慕先生!您,您您……您怎麽到鬼界來了!”

慕九冠這嘴巴大得估計能裝下三五枚雞蛋,而且此刻他手軟腳軟,完全不知自己該說什麽好了。

“怎麽?你們都來得的鬼界,我就來不得了。”

如果沒有宋閻為他百般算計,他估計只有中了洗魂印,無思無念地等着魂飛魄散的宿命。

慕修的身形消失在水箱上,再出現,是慕九冠的身前,并且一把拎住了慕九冠的衣領,再一步踏出,他們已經到東冥城外的荒郊冥土。

看清楚周邊的情況,慕九冠的神色更加驚懼了,“這,這這……您怎麽瞬移出東冥城的結界的?這不可能,不可能啊……”

慕修的眉梢微微挑了挑,他擁有界樹的種子,這鬼界哪裏他去不得,但此刻他沒心情和慕九冠解釋這些。

一袖子将慕九冠甩開,慕九冠跌倒在地,慕修一腳踩上慕九冠胸口,他冷眸低語道,“我問你答。”

“老頭子轉世了嗎?”

慕九冠再次打了個激靈,實在慕修問話的模樣一點不像在問自己的父親,倒像是來尋仇幹架的。

“沒,族長大人……”

“把他的住所畫……”

慕修沒再繼續問,他轉身過去,他身後三五米的地方站着一個身着古裳的男人,眉眼和他像了五分,只是眼神相較而言,更加沉穩內斂。

“族長大人……”作為十個冥年都未必能見到一次慕連的普通慕氏鬼,慕九冠激動起來,但再接着他就暈過去,變成一團魂體,被慕連一揮手送回東冥城去了。

慕修轉身打量慕連,他神色的淡定略有些出乎慕連的意料,他也以為慕修若有機會找來,也會是來和他尋仇的。

鬼界在上古時發生過大變動,與人間的聯系十分稀薄,這幾乎相當于兩個世界,各自依靠完全不同的運行規則。

人死燈滅,人間放不放得下的都得放下,到了鬼界相當于一切重新開始。

所以慕連無法過于具體地知道人間慕氏的情況,但每次有慕氏之鬼找來東冥城,他都會叫來詢問一番慕修的情況,上次和他彙報的人,就是慕九冠。

此後或還有到來鬼界的慕氏鬼,或還在外飄零,或在黃泉路上被鬼燈撞上,什麽都不記得了。

而慕九冠正是那一任将慕修解開封印的慕氏家主,算起來到如今,兩百年時間都不到,慕連如何都沒料到慕修會到鬼界來。

慕修以前也想過再見到慕連的魂魄,他定要把慕連痛揍一頓,再找個黑屋關起來,讓他嘗嘗被封印個千年的滋味。

但此刻這些紛亂的念頭轉瞬濾過,慕修小心地将彩繭從懷裏取出。

“你有辦法孵出來嗎?”

慕修抱着彩繭的模樣,警惕而又鄭重,看彩繭的目光也不同一般的溫柔,這個彩繭之于慕修重要過一切,包括他被封印千年的怨念,包括他和慕氏的種種芥蒂。

“我看看,你放心,我不會傷它。”

慕連走近兩步,卻見慕修退了三步,可見對他是不信任到何種地步了。

慕連不再試圖靠近,他凝視着慕修緩緩捧出的彩繭片刻,他點了點頭,“不難。”

慕連所謂的不難,對于初到鬼界的新鬼來說,那是相當困難的,即便是慕氏鬼族,也足足花了一個月,才湊齊了所有材料。

然後又是七七四十九個冥日的凝煉,四十九滴凝露才到了慕修手中。

“借你花園一用,”慕修話落,抱着彩繭出現在東冥城慕宅的花園空地,一枚冥花種子落下,轉瞬一個冥花屋成型,他抱着彩繭飛入,門關上。

以冥花屋為中心,特殊陣紋一點點蔓延開,別說普通鬼,就是慕連想闖冥花屋,沒有三五個冥日也做不到。

踏着功德之路抵達鬼界的慕修,能力不僅沒被削弱,随着在鬼界時日漸久,他的能力越來越強了。

冥花屋內,慕修仔細檢查了幾遍凝露,才将凝露一點點傾倒在彩繭上。

一滴,一滴……四十九滴全部倒入後,彩繭表殼的三色紋路一點點黯去,慕修還沒來得及擔心,彩繭上就浮現了少許裂紋。

這樣的狀态持續了三日,裂紋布滿了整個彩繭,“咔”一聲,整個彩繭表殼碎裂。

有着一對金色翅膀,一對銀色翅膀,一對藍色翅膀的六翅往生蝶從碎裂逸散的流光中飛出,往慕修懷裏飛來,再一個全身赤裸的人兒落到慕修懷裏。

黑色的頭發及膝散了他和慕修滿身,三對翅膀随他靠到慕修懷裏,也跟着貼服下來,全身上下除胸口一點金紋,再找不到任何瑕疵。

只是那眉眼,那鼻子,那唇,就是他的閻閻,他揣胸口心心念念了不知多少時日的宋閻。

“閻閻……”慕修輕輕喚了一句,好半天,才将宋閻擁住,就怕自己一個不知輕重,弄疼宋閻去。

宋閻靠在慕修肩頭好一會兒,才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黑一深藍,眸色和過去一樣并未發生變化,可看起來更加剔透和純淨,像有兩汪靈泉在眼底晃動。

随宋閻睜開眼睛,他背上的六翅消失,眉心多了三條顏色各異的細痕,宋閻此刻的模樣已經不是好不好看能形容的了。

“慕修,”宋閻喚了一句,所有的神智漸漸回籠,體內略有些躁動的能量也跟着沉澱下來,他坐起來,貼貼慕修的臉頰。

“我們到鬼界了嗎?”

“嗯,”慕修點頭,他的視線一刻都舍不得從宋閻臉上移開,又看了好久,才略為委屈地把臉貼近,“閻閻睡太久了,吓壞我了。”

宋閻擡手揉揉慕修的頭發,揉揉慕修的臉頰,再捧起慕修的臉,親親蹭蹭,把慕修的委屈和不安全部親沒蹭沒。

慕修的怨念和擔憂一點點散去,微笑一點點爬上他的眉梢,嘴角,臉頰,他吻住宋閻的唇,深入淺出,一遍又一遍品嘗和确定。

“我的閻閻變成精靈了……”

冥蝶妖靈,唯一能在鬼界和人間往返的妖靈,不,應該說是神靈。

曾經折磨了宋閻兩年的聖魂已經徹底融入宋閻的魂魄裏,順便洗淨了人魂化妖的魔氣,宋閻看起來的确好看漂亮得過于妖異,可靈魂的本質依舊是幹淨和神聖的。

宋閻是人是妖還是神,不好界定,但他還是他的宋閻,他心愛的閻閻。

“閻閻,我的閻閻……”

慕修帶着宋閻滾了兩圈兒,又再吻住宋閻的唇,随後冥花屋外的結界和隔絕陣紋更加繁複和密集了。

宋閻一點不介意自己眼下的狀态,他無論何種變化,只要能陪在慕修身邊,就無所謂。

腳趾微微蜷起,宋閻來不得思慮更多,就被慕修卷入無盡纏綿的親密世界,只有他和慕修的世界,欲罷不能,無所顧忌。

數個小時後,宋閻全身上下沾滿了慕修的氣息,慕修覺得安心,他也覺得安心。

親手給宋閻換上幹淨的衣物,慕修打量了一會兒,他也跟着換上了鬼界的衣服,再仔細确定一遍宋閻的情況,慕修才把結界和隔絕陣紋撤去。

但他們的身形只在慕宅花園一現,又再消失,冥花屋不見,整片冥花卻未随他們離開而不見,花開三日而謝,每一株冥花上都有一顆血紅色的果子結着。

這一片冥花叢至少有上千顆冥果,一顆冥果尚且價值連城,何況千枚,足以抵得上慕氏給的那四十九滴凝露的百倍價值。

但這同樣表明了慕修的态度,不願與慕連,與鬼界的慕氏再多牽連。

他依舊叫慕修,卻不是慕氏的慕修,而是宋閻的慕修。

☆、番外二

一晃時光, 宋閻和慕修在鬼界定居已有十年時間,冥河慕府的地盤也擴大了不止一倍,因為宋閻開的一個小醫坊,周邊還搬來了好些老鬼新鬼定居。

宋閻這小醫坊開得也随性, 有時候好幾天不開門, 有時候接近午後才來開張,他看不順眼的鬼不醫, 慕修看不順眼的鬼更不醫了。

即便如此, 宋閻這能醫鬼的本事,還是在這地界傳出了名聲, 衆鬼尊稱為冥河仙醫。

實在是宋閻身上沒有任何一點屬于鬼族的陰晦氣息, 不是鬼,又不敢說是妖魅, 只能說是神仙了。

當然,傳出這種稱號的鬼們其實也沒在鬼界見過什麽神仙,地府鬼差一流, 不過是本事大點的鬼族而已,那周身的陰氣可比他們普通鬼濃郁多了。

“師傅,方才有一鬼差裝扮的大鬼給我們送了這個。”

陳輝在三年前正式拜了宋閻當師傅,在小醫坊當起了學徒,每日準點抵達醫坊,可比宋閻這個醫坊主人積極多了。

這不,他才剛到小醫坊,就被一個鬼差塞了盒子, 并叮囑他務必交給宋閻和慕修。

陳輝躬身在宋閻慕修屋子前的小院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宋閻來開門,他撓撓頭,這早過了平日宋閻起床時間,大概是又被纏住了吧。

“嘎吱”一聲,門打開,宋閻牽着依舊睡眼惺忪的慕修走出,他伸手取過陳輝懷裏的木盒,再對陳輝吩咐道,“這幾日醫坊不去了,你有空過去看看即可。”

“是,”陳輝已經适應宋閻和慕修這種随性的常态,他再點點頭,便轉身離開。

目送陳輝離開,宋閻偏頭看一眼要把腦袋靠到他肩頭的慕修,便伸手攬住,并在慕修的背上揉了揉,“不是讓你多睡會兒嗎?”

鬼差到來小醫坊附近,他便感知到了,還未決定起不起,就給慕修捂住了眼睛,非得要他陪着再睡一會兒。

月前,慕修修煉一個鬼術出了點岔子,宋閻本來就心疼壞了,再加上慕修一要求,他便心甘情願留下來陪慕修再睡一會兒。

這一睡便又耽擱到了現在,陳輝找過來了,他們也該起來看看。

“我想靠着閻閻睡,”慕修說着偏頭過來,往宋閻臉上蹭蹭,再甜甜地笑笑,宋閻便只能繼續擁着慕修走到花園搖椅那邊,繼續讓他靠着睡了。

宋閻讓慕修枕在他的腿上,給慕修披上鬼界特殊材料制成的褥子,他再揉了好一會兒慕修的頭發,才放開手,把擱置一邊許久的木盒打開。

宋閻指尖在木盒邊緣敲了幾下,一個小小的結界膜将木盒裹住,宋閻再一招手,結界裏的木盒打開,裏面是一封請帖。

現在的鬼界不同于神話傳說裏的鬼界,但依舊有些地方似是而非。

比如他們住所前的冥河在過去有個名字叫忘川,比如人間通往鬼界的依舊是黃泉路,比如鬼界最大的權利機構依舊是十殿閻王。

只是十殿閻王的掌權人早不是古書裏記載的那些人物,鬼界裏或有懲罰機制,卻不存在那般細分的十八層地獄和各小地獄。

十殿閻王手中并無生死簿功德簿,管不得人間的是是非非,也沒空管那麽多芸芸衆鬼的蒜皮大小事兒。

這次給他們送請帖的是七殿泰山王,據說是從一病鬼發跡,靠一張巧嘴能說會道,偶然得到上一任泰山王的青睐,才得以地府入職,一步步到如今的一殿之主的位置,相當傳奇。

下個冥月初四,便是他的冥誕,東冥區域算得上勢力的鬼族鬼府都送去了請帖。按理說,宋閻和慕修到鬼界不過十年,是沒資格收到這樣的請帖的。

“閻閻不想去,我們就在家睡覺,管他生日不生日的……”

慕修咕哝一句,往宋閻大腿裏再滾了滾,一把攬住宋閻的腰,臉貼着輕輕蹭動,磨人得緊。

宋閻按住慕修胡亂蹭動的腦袋,再揉揉慕修的頭發,片刻思量,他給慕修分析起來,“他估計是看上我們的冥果了……”

他如今的确算得上是半妖半仙,自帶的能力是感應一切草木精靈,還能幫助它們開花結果,這裏面他最常使用這項能力的自是冥花了。

冥花在鬼界相當常見,可冥果就不多見了,而且往往結果的都是在極其危險的地帶,可遇不可求,可謂是有價無市。

他和慕修十年前在東冥城一次送出千枚的手筆,估計是給這七殿閻王知道了。

宋閻繼續思量着,“送他幾枚當生辰禮物也不算什麽,就怕他不同我們這般想。”

慕修睜開眼睛,扶着躺椅的扶手坐起,再緊緊纏住宋閻腰肢,“管他如何想,他敢動閻閻一點,我就掀了他的宮殿。”

那泰山王最好別亂動心思,他想讓宋閻給他當花農,也不想自己的命格夠不夠……

慕修捏了捏手指,他近來好學得很,很多鬼術都沒個試驗的對象,那泰山王不知道夠不夠他一頓招呼。

宋閻對慕修這話不置可否,他們安居一隅,卻并不表示軟弱可欺,那泰山王若真有這樣的意思,他也不會阻止慕修好好教訓他的。

“看看他什麽意思,順便問問回人間的路。”

黃泉路從來都是有來無回的,便是轉生,在那輪擺裏一轉悠,前塵忘卻,等同于新生。

宋閻和慕修自然不會想去擠什麽輪回的道,他們想回人間也不是貪戀什麽,而是想去看看黃婆和宋老漢。

只是這十年過來,中元和清明前後開放的鬼門各種限制,慕修持着界樹種子倒還好,宋閻卻難靠近,如此只能放棄這一途徑,再尋他路了。

其他地方是不好找的,十殿閻王各有上古傳承,他們定然知道普通鬼不知的途徑。

宋閻腦袋轉得快,這就把主意打到這泰山王身上了。

“嗯,也好……”慕修輕聲說着,他對于人間是沒什麽牽挂的,可宋閻記着,他就也陪着。

宋閻揉揉慕修的頭發,“不和他們交代好,怕日後尋不着他們。”

把黃婆和宋老漢找回來繼續當鄰居,宋閻的想法沒變,只是換了個地方繼續過去的生活而已。

宋閻低頭看來,見慕修依舊盯着他看,緩緩湊近,他往慕修的眉心吻了吻,“怎麽了?”

例行犯了會兒花癡的慕修說了實話,“我家閻閻真好看,真不想給那些……讨厭鬼看。”

他這些年纏功漸漲,尤其在宋閻每日起床到小醫坊的時候,能多纏一會兒是一會兒。

宋閻又恰恰總拿慕修沒辦法,慕修這纏功一半是他磨出來,還有一半是宋閻自己給寵出來的。

宋閻眼睫輕輕顫了顫,慕修這幅委屈的模樣對他的殺傷力一樣強大得很,繼續湊近,他輕輕吻住慕修的唇,用實際行動來安撫他家相當愛吃醋的鬼王。

一次性吃了兩枚冥果睡了倆月的婷婷醒來,走了半天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繞圈兒,根本進不去宋閻和慕修卧室所在的院落,她再揉揉眼睛,轉身找陳輝去了。

一般她進不去宋閻慕修的院子,就只有那種情況。

小大人似地搖搖頭,婷婷高興地去找陳輝,告訴他,她又長高好些的好消息。

冥年四月初一,宋閻的小醫坊正式挂上“關門”的牌子,宋閻和慕修帶上陳輝和婷婷一起出門,他們去參加七殿閻王泰山王的冥誕,歸期不定。

陳輝和婷婷能力太弱,鮮少出門,這次能被帶上,可是高興壞了。

陳輝倒還算穩重,閑時就把宋閻要他背的醫書拿出來看,婷婷就不是了,一路花草冥獸禍害無數,背後出主意的,正是宋閻肩頭乖乖靠着,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鬼王慕修。

“慕修哥哥,閻閻哥哥,前面有顆樹,果子金燦燦的,可好看了……”

婷婷問着,只要慕修一個支持的眼神,她一準兒去把那棵樹撸禿了去。

冥蝶花車裏,一樣在看書的宋閻擡眸看一眼婷婷,再一把握住婷婷的手腕,略有些困惑地凝了凝眉,按說直接吞食冥果的後遺症應該要過去了才對。

慕修給婷婷一個小眼神,再将宋閻的手握回手心裏輕輕摩挲,那邊得到支持的婷婷立刻拉上陳輝摘果子去了。

慕修很有道理地說道,“閻閻以前不是擔心婷婷太乖了被欺負,現在這樣多好。”

有他和宋閻撐腰,婷婷膽子大了不少,他日拳打惡鬼,腳踢閻王不在話下,而這才是他和宋閻教導出來的小鬼王。

宋閻輕輕點了點頭,“婷婷高興就好。”

當然,也還有慕修高興就好。

慕修偏頭瞅一眼車外,他姿勢一換,抱着宋閻起身,往花車裏滾了滾。

“那棵樹夠他們禍害個把小時了,閻閻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不等宋閻回複,慕修低頭認真解起了宋閻衣服,解得差不多,他才想起往外布置上結界,“帶上兩個小鬼就是麻煩,非得給他們找點事兒幹才行。”

宋閻心中無奈嘆氣,合着這才是慕修不斷給婷婷找事兒做的真正原因,婷婷禍害草木去了,陳輝一準兒得跟着看着,如此就給他們這兩個大人空出時間和空間了。

“昨兒到現在,不過才兩日……”

宋閻認真算了算,他們出門才兩天,他家慕修怎就到了欲求不滿,如饑似渴的地步了呢。

“都兩天了!”慕修說着再把宋閻往裏抱了抱,眸中隐現綠光,他真實的想法比他不經意表現出來的,還要強烈上幾分。

偏偏他們家宋閻淡定得很,完全不覺得是問題,他聽說,房事不和諧,是很影響夫夫感情的,可不得他自己暗暗算計着來,将一切不和諧扼殺在搖籃狀态。

為自己的貪欲找足了理由,慕修解衣服的動作更快了些。

宋閻伸手撫了撫慕修的臉頰,試圖撫去慕修的着急,見沒什麽效果,他便主動吻上慕修的唇,“嗯,知道了……”

實心眼的婷婷當真把那棵樹撸禿了才罷休,回程時,不小心踩了條小冥蛇,他和陳輝被追着跑了半個山頭,兩只小鬼再合計逮住這只一樣死心眼的冥蛇。

一籃子金色果子外,婷婷還多了一條冥蛇纏着手腕玩兒。

“慕修哥哥玩嗎?我們把它牙齒拔了,涼絲絲的,可有意思了。”

婷婷瞅一眼被放下的簾子,那邊宋閻還在小憩,她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

冥蛇被掐着嘴給慕修看,眼淚汪汪,委屈得不行。

一臉餍足,心情甚美的慕修當真接過冥蛇玩了會兒,順手給它開了智,再讓它認婷婷為主,随後便丢回給婷婷,這冥蛇完全沒有他家閻閻摸着舒服。

“玩兒去吧。”

“哦,”婷婷點頭,很有眼色地回花車外間,繼續折騰這只倒黴催的冥蛇去。

鬼界的夜晚落下,他們的花車下無數冥蝶速度加快,盡量在夜間趕上他們白日裏耽擱的路程,否則提前了四天出發,依舊有可能趕不上七殿閻王的冥誕。

初四這日中午過後,一輛冥花蝶車飛落在七殿城,七殿閻王泰山王宮邸所在,也是地府機構的辦事地點之一,城池規模比東冥城大了十倍不止。

七殿城周邊一圈紅光隐現,尋常鬼民根本不敢靠近這個城池。

兩大兩小從花車裏下來,花車和冥蝶化成兩道流光飛入宋閻的衣服,只剩少許暗紋可見,這種手段在初到鬼界的新鬼裏可不一般。

城門口聚齊的衆鬼,自覺給宋閻他們讓出了路。

“我家先生前來赴宴,這是請帖。”

陳輝将請帖取出給守門的鬼差看,一起給出的,還有十枚鬼幣。

如此看起來鐵面無私神情嚴肅的鬼差當即變了臉,和顏悅色地往裏揚了揚手,“慕先生,宋先生請,我們殿下恭候多時了。”

宋閻輕輕點頭,繼續牽着慕修,身後跟着陳輝和婷婷走過鬼群和長長的城道,進到這景致全然不同人間,也不同東冥城的七殿城裏。

七殿城的建築全是用冥獸屍骨建起,就連城池的地磚都隐現獸骨之形,按理說這樣的地方,血煞之氣自然濃郁,可城裏城外紅光隐現,似有獄火籠罩。

這種轉變該是和七殿傳承有關了,的确非同一般,來到七殿宮邸門前,這種感覺就更明顯了。

宋閻手心多了三枚淡綠色的藥丸,“服下。”

陳輝和婷婷上前取過,立刻吞服,宋閻再把最後那枚送到慕修唇邊,眼睛彎了彎,“甜的,不難吃。”

慕修含入後仔細品味了一下,再把宋閻的指尖一起舔過,再甜甜笑着點頭,“好甜。”

“咳,”宋閻往慕修手心揪了揪,再低咳一聲,提醒因為慕修一笑略有失神的鬼差。

“這邊請,”鬼差收斂起神色,繼續引路,卻依舊難忘慕修的笑。

好看的鬼,他在七殿城當差,沒少見過,可他們那種勾魂攝魄的感覺,不及這慕修一笑的十分之一。

至于宋閻,他看了第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只恐被惑了神智,宋閻說什麽,他就做什麽。

他們冥河域什麽時候竟出了兩個這般人物,今日的冥誕宴該要熱鬧了。

☆、番外三

一個禮盒送出, 另一個鬼差打開看了一眼,立刻笑眯眯地引宋閻慕修上座,雖不是最靠近裏殿的席位,卻也相當靠內圍了, 可見宋閻送出的禮, 夠讓他們滿意了。

宋閻和慕修入席,婷婷和陳輝緊跟着坐下, 那邊立刻有美人鬼仆送來酒水點心, 他們周遭零零散散坐着鬼族,這冥誕宴從這日之始便算開始了。

至于結束, 以鬼界絕大多數大佬鬼的作風, 三至十日都有可能。

宋閻和慕修在席位上,光是和陸續就席的衆鬼敬酒就喝了一個下午, 看着到來的賓客不減反多,慕修趕緊拉着宋閻溜達這七殿宮的花園去了。

“煩人,總是找閻閻敬酒……”

慕修酒沒喝多, 醋倒是喝了一海,話語到神色,那酸氣呲溜溜地往外冒。

宋閻還沒什麽反應,不遠處花叢裏衣裳大開,胸膛外露的鬼王秋衛,“哈哈哈”地大笑出聲,他整個鬼像是酒缸裏泡過一般,渾身酒氣, 濕得相當徹底。

別說,他還真剛從七殿宮的酒池裏出來,肚子裏喝了一海,實在灌不下來了,才來花園裏小酌,這就撞着數年未見的慕修和宋閻了。

慕修和宋閻風姿依舊,只是慕修吃醋的本事,還是和以前在暮曉城一樣,酸得喲。

見慕修眯眼看來,秋衛立刻把大敞的衣裳拉起,但走路依舊搖搖晃晃的。

他對宋閻拜了拜,“主人,一別十年,無恙否?”

他原本也是想和慕修做鄰居的,可抵不過大城池裏美酒的誘惑,在慕修認真孵繭的時候,他就到東冥城混去了。

後來他聽說啊,七殿城的酒更好喝,他又來到了這裏,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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