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落好玩的玩意兒罷了

車子掉頭後一路往城中的最繁華的地帶奔去。

小助理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突然要去夜店,只問,“曦姐,你就穿這個去?”

她看着喬曦身上的休閑裝,覺得要去夜店,是不是得換身衣服?

喬曦低頭瞧了眼。

灰色抽繩收腳口運動褲,休閑外套,一雙小髒鞋。

她想到那幾個視頻裏,坐在周圍一圈的女孩們,全是吊帶露臍短上衣,短到遮不住大腿根的小裙子,覺得自己這麽去了怕是個異類

她垂下眼,惱恨道:“他若是覺得我丢臉,那就把我趕出去。”

小助理噤聲,怎麽曦姐這幾日提到大老板都是咬牙切齒的?

今晚Mirage比往常都要嗨。

陵城的一票公子哥包了整個場子,姑娘随意進,全場免單。

聽說是專門為賀公子慶生辦的場子,一水兒網紅小明星傾巢出動,看得夜店外的男人心癢難耐。

主臺上DJ打碟,有專門在四周跳舞的年輕女孩,配合着躁動的節奏,動作露骨。

有那麽幾個瞬間,虛迷的燈光恍惚間暗了,随後又亮起白熾光,好似幾道極光,場內煌煌如白晝,人們看着彼此突然清晰的臉,姿态。

衆人仿若癫狂。

霎那間,極光閃退,又留下無窮的虛迷。

最中心處是一圈方形的卡座。中間的那位,自進來後就沒怎麽動過,即使今晚的熱鬧全部只為讨他一人開心,可他看上去好似幾分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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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哥這是怎麽了!出來玩兒也不開心!”

“能怎麽,沒喝好呗,去把Tina和Katherine叫來,讓她們站上來搖個舞看看。”

......

喬曦低着頭,跟一群女生們從安檢門處混了進去。

進去後音樂震耳欲聾,她從包裏拿出口罩戴好,又覺得自己這身日常的衣服在一衆清涼裏反而打眼。跑去衛生間,把外套脫了,只留裏面一件短款露腰的T恤。

場子裏人很多,喬曦穿過舞池走到中心區,隔好遠就見到那個孤隽的背影,在一群莺莺燕燕裏分外招眼。

走過去,在隔壁桌找了個角落坐下。

背靠着中心主桌,離得很近,以至于身後的人稍微大聲點說話,都聽的一清二楚。

喬曦垂眸,拿了一杯酒在手上。她想着該找個什麽時機去給他說生日快樂,又怕他會怪她不打聲招呼就來。

一陣糾結中,她覺得還是先坐會兒,看看情況。

至少得看看他私底下都是怎麽玩的。

若是真像想象中那麽出格,這生日快樂不說也罷!

中心這桌很熱鬧。

兩個女生站在桌上,跳着雙人舞。到了興頭,有公子哥搖了瓶香槟,随着漫天金粉灑落,澆在女孩身上。

女孩們先是尖叫,又笑着從桌上跳下來,順勢倒在男人懷裏。那沾滿香槟的皮膚浸濕男人昂貴的襯衫,女孩們撒嬌,讓那人賠一身行頭,調笑間就讨得和男人約會的機會。

賀時鳴接過旁人遞來的紙巾,略帶嫌棄的擦着手臂處沾上的香槟。

“七哥是去了趟變形計?怎麽小嫂子不在,也不敞着玩玩兒,還真被小嫂子改造成功啦?”

從前玩的比誰都野的男人,現在到了聲色場,竟然不玩了。

坐在那,酒也不喝。讓誰都覺得奇怪。

“去你媽的,聽你說話就煩。”賀時鳴笑着踹了那人一腳。

在虛虛幻幻的光下,男人分明的棱角比往日更清厲,笑的時候,周身淡漠褪去幾分,眼尾挑着點風流,像纏綿的風,流連在女人鬓角。

你若被這身好皮囊所引誘,撲進風裏,看見的只是一片虛妄。

不論怎樣,被踹的那人成功把話題帶到了“小嫂子”身上。

“我說老七,你那麽寶貝小喬兒,過生日也不見你帶出來?”

一人嗤了聲,“就是寶貝才不帶出來見人!他有多誇張你不知道?就幾個女人發生點口角的小事,攪得整個圈子都人心惶惶的。”

賀時鳴掀了掀眼皮,“要你管?我養個寶貝礙着你了?”

有個男人是上月才從國外回來的,對這種逸聞是真好奇,他問,是有多特別的女人,才讓七哥這麽寶貝?她到底哪裏特別呢,這滿場的漂亮女孩,就沒一個比得上?

坐在背後的喬曦瞬間握緊了手中的酒杯。酒杯裏放着冰塊,用手去握,是很涼的。

但她很緊張,只覺得熱。兩手緊緊握着。

是啊,她到底哪裏特別呢?

她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賀時鳴沒有立刻回答,思緒飄的很遠。

那傻子哪裏特別呢?竟然能讓他一次又一次為她退讓,一次又一次為她破例。

算起來,她在他身邊有一年了。

第一次在片場,他不過玩性大起,逗了逗她,跟逗貓逗狗沒什麽區別,只是看了她兩眼,沒想到她能滿臉羞紅的把自己埋進水缸裏。

後來,她拒絕上他的車,他覺得這女孩看起來天真脫俗,也玩那些欲擒故縱的爛把戲,哪知她是真不願上他的車,不願和他産生交集。

他從不是喜歡強求的人,她不願那就算了。他的世界,從不缺自願上他車的女孩。

再後來就是會所裏,他見不得她哭,心想,玩一局就玩一局,至多幾個月也就散了,若她不肯走,就多塞些錢打發了。

可沒想到玩着玩着,是他不願放手了。

她看似柔弱,實則倔強。她聽話,她乖,卻也比誰都忤逆他,讓他心煩。

一想到她,就感覺喝醉了。

賀時鳴拿起酒杯,辛烈的液體流入喉管,帶着灼燒的熱度,刺痛着感官。

他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語調低沉,似自言自語,“哪有什麽特別的....好玩的玩意兒罷了。”

是啊,她是真好玩。

這全場所有女孩加起來,也比不過她好玩。

好玩到讓他上瘾了。

喬曦是在這一秒感受到手掌心傳來了涼意,山河破碎的涼意。

男人話落音的那一秒,垂死掙紮的人被宣判了死刑。

她幹燥的眼睛被激光刺的很痛,顫抖着擡手,把岩石杯遞到唇邊,一口一口把酒喝完,把所有苦澀的情緒随着酒咽下去。

她有些懂了,為什麽知道了他有未婚妻,被那些女人羞辱,被所有人看不起,一顆心被紮成了篩子,她都覺得還可以用自欺欺人來續一命。

那是因為紮向她心口的刀不是他親手捅的。

她是真的好倔強,非要等他親手殺她一次,才會覺得痛。

“哈!果然,我說呢,還以為七哥真成了誰的俘虜。”

“.....這年頭哪個女生都覺得自己是特別的,你說她們可不可笑?”

過了會,一個公子哥想出個好玩的游戲,飛镖。讓女孩蒙着眼頂着蘋果,坐在他們對面。

一開始哪有女孩樂意,這萬一射偏了,紮進肉裏該怎麽辦?

他們說,頂一個五十萬,紮偏了,一下十萬。

玩不玩。

喬曦聽見有寒風凜冽從耳邊劃過。

他們這群人不把人當人。

當玩意。當尋歡作樂的道具。

她渾身涼浸,雙眼空洞地掃過周圍,這滿目的醉生夢死,浮華靡靡。

人們在香潮中醉倒,人們在金粉中狂歡。

又喝了一杯酒,喬曦起身,從後面繞到中心那桌。

她看見那個頂蘋果的女生,肩膀在顫抖,人非草木,有着痛覺,不怕是不可能的。

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下,喬曦走過去把蘋果從那女孩頭上拿下來。

“我來替你頂。贏了的錢,算你的。”

那女孩睜眼,茫然的望着這個戴口罩的陌生人。

拿着飛镖的男人被人打擾,不滿的站起來罵:“你他媽誰啊?爺的局也敢擾?”

喬曦扯下口罩,對那男人笑了笑。

“曦曦?”賀時鳴瞬間醉意退了大半。

那男人反應過來,态度一百八十度轉彎,不停道歉:“喲...原來是小嫂子大駕,剛剛對不住,我在這自罰三杯。”

“什麽時候來的?來了也不說一聲。”賀時鳴正準備起身,只見喬曦卻自然地坐下,笑着說:“七爺過生日,我來給您助興。”

賀時鳴蹙眉,剛想着說什麽,就看見喬曦将蘋果放在了自己頭上。

她說:“聽說七爺的飛镖也玩得好,不如我陪着玩一局?”

這個舉動惹得周圍人嘩然。一票公子哥瞬間興奮起來,滿口的小嫂子果然不一般。

有人把飛镖遞在賀時鳴手上。

喬曦平靜地看着他,眼裏漠然,是燃燼的死灰,不帶餘溫。

可她臉頰卻紅撲撲的,醉酒後荼靡的紅,溫暖的紅,可愛的紅,春風停留過後的紅。

驀然間,賀時鳴突如其來的倉惶感。

覺得她這樣又遠,又淡,又冷。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是不是就要失去她了?

喬曦知道他并不平靜。那雙好看的手拿着飛镖,小指上帶着的尾戒折射出燦爛的光。

那光粼粼浮動,他的手在抖。

旁人還不明就裏,調笑着催着,賀時鳴霍然起身,将手中的飛镖穩穩的紮進遠處的酒瓶裏。

喬曦看着那飛镖在眼前墜落。

身子一抖,蘋果從頭上落了下來,慢慢的墜落下來。

她所有春風,所有星光,所有绮麗的夢,所有年少無知的勇敢,所有不值錢的愛,一起跟着墜落下來。

她被他大力拽起,扯着她朝出口而去。

出來後,秋夜的風澆在人心頭,是很冷的。

喬曦低眸看他緊拽着自己,不知走到了哪,終于停了下來。

“不好玩嗎?”她看着他深鎖的眉頭,笑意清揚,喝酒後嗓音都是脆脆的,碎金的質感。

賀時鳴铮铮地看她,目光似深海,幽暗,洶湧。

“不好玩。”

喬曦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擡眸去撞天上的月色,喃喃道:“.....我覺得還挺好玩的。”她虛晃了晃,好似抵擋不住薄薄的晚風,賀時鳴上前抱住她,将所有的溫度都渡給她。

“哎....我跟你道歉。曦曦原諒我吧,那晚是我失了分寸....以後不論什麽事都先問過你好不好?”

他以為她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

“明天是你生日吧?留給我,我們兩個人過好不好?”喬曦把頭埋在他的臂彎,他身上穿着輕軟的毛衣,臉頰觸上去,像溺在羽毛裏。

他從出生起就擁有太多了,富貴權勢占了,英俊的好皮囊也有,順風順水的人生也有,偏偏還有那麽多愛他的人。

他不是那種有着不幸福的童年,長大後無論看起來多麽玩世不恭,內心卻始終渴望被愛治愈的男孩。

他不是。

他從出生開始,就有好多好多的愛。

前仆後繼的無數愛他的人。

家人,朋友,無數迷戀他的女孩們。

所以他驕傲到不需要多餘的愛,也不需要懂愛,他的心是滿的。

他不要愛,他要的是快樂。

但她不是。她沒有幸福的童年,沒有和睦的家庭,沒有錢,沒有地位。

所以有人給她一點看上去像愛的東西,她就貪戀到要把自己獻祭。

更何況,他是一個多麽讓人迷戀的人。

賀時鳴笑着答應她,說--

“我的生日自然得留給曦曦一個人。”

喬曦嗅着他身上好聞的香氣,慢悠悠的從嗓子裏飄蕩出一句話來。

“嗯。那你明天早點回來,我送你生日禮物。”

次日。

賀時鳴一大早就去了公司處理工作。

喬曦睡到中午才起來,身上有些酸痛。

昨夜......彼此都有些食髓知味。

她梳洗打扮後去了趟超市,沒買菜,因為她知道,也不會吃,免得浪費。

買了各種新鮮的水果、一罐進口淡奶油還有些做蛋糕用的器具

把蛋糕胚烤出來,一層層鋪上混合的水果,有他愛吃的,也有她愛吃的。再把奶油塗上去,反正按着某書上的教程一步步來,最後做出來的蛋糕倒也不錯。

把蛋糕放進冰箱裏保鮮,喬曦上樓開始清行李。

房子裏留着濃濃的兩人生活的痕跡。

他送的每一件東西,喬曦都有好好放着。礙着東西實在是太多,有大部分都是嶄新的,連包裝盒都沒有拆。

她把壓在最底盒子裏的那個tote包拿了出來,又從衣櫃裏翻出第一天來到這個房子時,穿的那件藍色連衣裙。

把各種他心血來潮拍下來送她的收藏級珠寶一一放在首飾盒裏,整整齊齊擺在桌子上。被他逼着用過一次的那個鱷魚皮包,她也重新裝進防塵袋,放進了橙色的大盒子裏。衣服穿過的就熨燙整齊,沒有穿過的連吊牌都還在的,就折疊好,分別放進對應的紙袋。

身後全部是各類logo的紙袋,擡眼望去,倒是比專櫃還要琳琅滿目。

桌上正中間,放着兩張銀行卡。

一張是他給的,每個月他都會往裏面打錢,到現在她也不知道裏面有多少,總之一次也沒用過。

另一張是她的,裏面是四百三十七萬,她算過之後,應該還給他的錢。

她站在落地鏡前,看着自己。

幸好,褪去所有昂貴的裝飾,她還是她。

垂眸時,視線落在了頸脖處的那條項鏈。

七夕節時,他送的禮物。

她巍巍顫顫的伸手去摘,摘了好多次,都沒能摘下來,她看着鏡子裏和項鏈纏鬥的自己,霎那間,淚流不止。

她頹然的放手。心想,就帶走它吧。

滿屋的璀璨,她只想留住這一件。

紀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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