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芙蓉姑娘，千萬別客氣……我，我家有幾百間客房，随便挑你喜歡的住……嗝——”
風玲遠遠就聽到風潇大着舌頭的說話聲飄過來，臉色更加冷，一雙眼睛在夜色裏仿佛閃着寒光，連身後的穆叔都有些吓得不敢說話，一路将人帶過來。
時素歡率先發現風玲的身影，臉色微微一變，連忙拉了拉風潇，小聲提醒：“你大姐來了。”
“大……大什麽姐。”風潇臉上飄着酒暈，目光已然有些渙散，卻還是一眨不眨盯着芙蓉嬌，腦子沒轉過彎來，将衣袖抽回來，“你別拉我，拉拉扯扯的讓芙蓉姑娘看到了不好。”
時素歡見到對方這般不識好歹，無語地收回了半空中的手，無聲冷笑了下。
風潇，你完了。
不過眨眼間，風玲已經近至眼前，站在了風潇身後。
“玲姐姐。”時素歡瞬間收了冷笑，擺出一副乖巧的模樣，低頭問候風玲。
風玲微微颔首，并沒有先理會自己這個傻弟弟，而是擡頭望向神色平靜的芙蓉嬌：“姑娘怎麽稱呼？”
“喚我拒霜便可。”拒霜勾了勾唇角，這微涼夜色似乎也在這一笑裏晃出光來，“久聞風秋山莊風大小姐之名，今日一見，果然風采不俗。”
“客氣。”風玲話語簡短，“不知舍弟怎麽叨擾到姑娘了？”
拒霜眼底似笑非笑，自懷中掏出一張紙來：“是拒霜謝謝公子擡愛。”
風玲的眼皮不安地挑了挑，将紙接過來，冷淡的面容上仿佛瞬間結了一層霜。
赫然是一張贖身契。
……
時素歡見到此狀，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
半個時辰前。
時素歡也不知在屋頂坐了多久，忽然聽到對面的歡鳳樓裏爆發出一聲震天歡呼，撕破寂靜的夜幕，清晰地傳至耳邊。
她坐直身體，又等了一刻鐘，終于看到人群從樓裏湧出來，卻不見風潇身影。她心裏湧上些許不安，待到人群散去，躍下屋頂，猶豫地靠近了門口。
剛徘徊了兩圈，就看到一身緋衣的芙蓉嬌出現在眼前。
“方才還未來得及謝謝公子。”對方臉上笑容靥靥，襯着身後一片燈火，愈發明豔動人。
時素歡心裏有些怨氣，然而見對方這般模樣，又像是打到棉花上般無力，只能低低哼了一聲，自嘲道：“哪裏敢當？倒是險些壞了姑娘的事。”頓了頓，“我好友還未出來，可否進去……”
話音未落，就看到風潇趔趄着腳步晃出來了。
“芙蓉姑娘……這，這是你的贖身契，千萬拿好了。”他小心翼翼地将手裏的紙張遞過去，呵呵笑了笑。
“謝謝風公子。”拒霜目光流轉，粲然一笑。
對面的時素歡臉色卻變了，幾乎是失聲開口：“什麽贖身契？”
拒霜回頭望向她，眼底似笑非笑：“自然是風公子仗義疏財，為我贖身。”
時素歡眼睛都瞪了大，猛地轉頭望向還在傻樂的風潇：“你哪裏來的錢？”
“抵……抵押的。”風潇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風秋山莊富可敵國，堂堂風家三少爺，哪裏有親自揣着錢的道理？”拒霜順着話開了口，目光卻是望着時素歡，“明日梅姐自會派人去風家錢莊取。”
時素歡聽得臉都黑了，望向風潇，一字一句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風潇身上有些酒意，興致頗高，手裏的折扇一晃，做出一副潇灑的模樣：“為美人一擲千金，也是佳話一樁，如何不可？”
風家的錢怎麽花，自然不是時素歡能管的，到時候自有風家人管。時素歡心底卻隐隐有些戒備，望向拒霜：“既已如此，恭賀姑娘得還自由身。時候不早了，便在此別過。”
說罷就欲拉着風潇離開。
風潇的目光還不舍地停留在拒霜身上：“不知芙蓉姑娘有何打算？”
此話一出，時素歡便看到芙蓉嬌臉上露出一絲楚楚的模樣，頓時湧起不安，随即便聽對方道：“似乎……也無處可去。”
預料中的，風潇已經飛快地接了話：“不介意的話，要先來風秋山莊暫做歇息嗎？”
“好啊。”芙蓉嬌臉上的楚楚模樣一晃即逝，随後瞥了自己一眼，笑意盈盈。
仿佛是挖了一個坑，連僞裝都懶得僞裝，明晃晃的洞口就在那裏擺着，等着自己身邊的傻子往裏跳。
然而時素歡又沒有辦法阻攔，只能無語地任由芙蓉嬌跟着兩人往回走。
行商最忌諱失信，風潇作為風秋山莊的三公子，這錢自是不能賴的。
風玲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攥了緊，再擡頭時，神色已是恢複了得體。
沉默中，醉酒的風潇恍然不覺身邊人的怒意，列出一口大白牙，：“大姐，我給你介紹，這位是……”
“穆叔，少爺醉了，你将人帶回房休息。”風玲徑直打斷了風潇的話頭，仿佛沒有聽到一般，“這幾天倒春寒，少爺體弱，就別出門了。”
“是，大小姐。”穆叔強按着風潇将人拖走，只留下一串抗議聲漸行漸遠。
“拒霜姑娘見笑了。”風玲将手裏的賣身契遞回去，“今日天色已晚，便在山莊歇下罷。舍弟酒醉不便招待，素歡。”
時素歡神色一凜。
“你替風潇招呼下，拒霜便先在你院中的東廂房安頓下，正好你來之前都收拾過。”
“好的，玲姐。”時素歡不敢有怨言，知道這次事自己也有責任，只能默默替風潇收拾爛攤子。
“多謝風大小姐。”拒霜似乎很滿意，颔首謝過。
風珑可算是等到姐姐回了來，見到對方進門一張冷臉，好奇追問：“發生什麽事了？”
若不是風玲攔着，她真想一同跟着去看好戲。
“嗤。”風玲冷嘲一聲，走到床邊将人按回床上，被子掖好，“晚上冷，別凍着了。”說着坐在床邊開了口，“潇兒幫芙蓉嬌贖身了。”
風珑驚了驚，随即忍不住笑起來：“他膽子怎麽這麽肥？還是為了美人啥也不顧了？”
“喝了酒，失心瘋一樣。”風玲頭疼地按了按額中，“若不是今日是他生辰，我非打斷他一條腿不可。”
“過了今晚就不是生辰了，到時候再打。”風珑笑眯眯地建議。
風玲瞥了一眼風珑，擡手作勢欲打，落下時卻輕輕拍在她被子上：“我看你這嘴倒是該封縫起來。”頓了頓，正色道，“這芙蓉嬌，我有些摸不透。”
“你覺得她此番有所預謀？”風珑探手捉住了姐姐的手，涼得驚人，抓住往暖和的被窩裏塞。
風玲只覺得手中傳來暖意，握緊了風珑的手，沉吟道：“這芙蓉嬌雖說是歡鳳樓裏的人，但似乎并不受什麽限制。若要離開，早能離開了，何必多此一舉？”
風珑皺了皺眉：“可我們這山莊除了錢，有啥可以圖？她又不經商。”
“的确不像是圖錢財的人。”風玲點頭，“我把她安頓在素歡的院子裏了，讓她看着點吧，我也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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