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時素歡下得大堂時，肖煉和葉如笙已經在了。她在葉如笙對面入座，便聽肖煉問：“拒霜姑娘沒同你一起下來嗎？”

時素歡聽得心煩，耐着性子搖了搖頭：“随她去。”

肖煉也不好多問，招呼店小二上了三道菜和一碟包子。

玄劍派作風素來儉樸，三道菜甚至也沒多少葷腥，食而不語，一頓飯吃得甚是沉默。

正安靜間，便聽到門口傳來好些腳步聲，雖多卻不亂。

三人都是耳力過人，不禁往門口望去，便看到一行青色勁裝打扮的踏入客棧。肖煉當即愣了愣，下意識低聲脫口而出：“青淩堡？”

不僅是他，大堂裏吃飯的幾人都停下手中筷子，竊竊私語起來。

“青淩堡的人怎麽來了？”

“出什麽事了？”

“為首的那個不是相延鋒嗎？”

“還真是……”

被喚做相延鋒的是個面如刀削的男子，古銅膚色，鼻挺唇薄，目光間頗有幾分肅殺之氣。他也不看其他人，将帶着鞘的刀往櫃臺上一丢。

這刀看起來分量不輕，落在櫃臺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正好壓在算盤上，那不堪重負的算盤頓時散了架，珠子頓時叮叮當當撒落了一地。

掌櫃哪裏見過這種陣勢，當即駭得失了血色：“大……大俠……有話好好說……”

相延鋒沒有理會，轉頭朝身後衆人道，言簡意赅地下了命令：“搜。”

話語間斷，說完便不再開口，身姿筆挺地立在原地。

掌櫃雖有怨言，卻也不敢開口，眼睜睜望着一行人徑直沖進去。

“這也太霸道了吧……青淩堡就可以這麽亂來嗎？”窗邊有個年輕人開了口，身邊的好友急得伸手去捂他嘴巴。

相延鋒視線冷冷地瞥過來。

“你算哪根蔥，我們青淩堡輪得到你來置喙？”離得最近的青淩堡子弟率先動了手，右手握刀，剛準備出鞘教訓，虎口突然一陣劇痛，下意識松了手。再一看，落地竟是一根筷子，瞬間擡起頭掃視大堂，怒吼：“誰？！”

時素歡緊抿着唇，神色間有些怒意，正要開口，衣袖便被扯了住，随即肖煉站了出來：“不過幾句無心話罷了。”說着，望向櫃臺旁的相延鋒，抱了抱拳，“沒想到在這小客棧偶遇相兄，可是有何要事？”

玄劍派和青淩堡尚算交好，只是這青淩堡作風霸道，唯有二公子相延濯性格溫和些，肖煉和他還有幾分交情。至于這長子相延鋒素來冷淡，肖煉也沒怎麽和他打過交道。

相延鋒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起伏，出口的話也絲毫不給面子：“此事與玄劍派無關。”說着又朝衆子弟颔首，“繼續。”

肖煉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正要退讓，便聽方才那年輕人嚷道：“可是玄劍派？”

“正是。”

那年輕人臉上露出幾分鄙夷：“你們玄劍派也算是講些江湖道義，如今碰上青淩堡，便這麽看着他們仗勢欺人？”

肖煉頗有些尴尬，他本不願出頭得罪青淩堡，然而時素歡忍不住出手，已無法撇清，此時這男子當着衆人面這般說道，自己若是不挺身而出，倒顯得玄劍派怕了青淩堡似的，何況這件事的确青淩堡做得有些過了。

正猶豫間，時素歡已經忍不住率先冷聲開了口：“這江湖并非青淩堡的江湖，若要搜便客客氣氣地搜，哪有如今這般強盜行徑？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山頭的人來了。”

“休得放肆！”話音剛落，已經有青淩堡的人聽不下去，手動身行，揮刀往時素歡頸邊砍來！

勁風拂面，時素歡唇角冷笑，屈指飛快地在刀身上一彈。

那人只覺得掌心一震，頓時脫手，刀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反應過來後，對方瞬間氣得漲紅了臉。

一切發生得太快，肖煉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随即便看到青淩堡在一樓的八個人立刻将他們這桌團團圍了住，個個神情兇狠。

肖煉頭大如鬥，望向一旁并未出聲的相延鋒：“相兄，這是什麽意思？”

“你們是什麽意思？”相延鋒反問。

肖煉斟酌了下話語，才道：“師妹說話是難聽了些，但話糙理不糙，若是要搜客棧，客客氣氣搜便可，衆人也沒什麽怨言。”

“怨言便怨言，不服來戰便是，江湖人的事，手底下見真章。若是技不如人，就把這苦咽肚子裏去，何必出來丢人現眼？”相延鋒冷笑，“還是肖兄一心想要伸張正義，同我比劃比劃？”

肖煉雖知這相延鋒素來在江湖上口碑很差，不曾想到竟是如此蠻橫，當下也有點動了怒。只是聽聞這人天生神力，武功極高，便是那把丢在櫃臺的刀，還是鑄劍山莊用千年玄鐵所鑄，一般人根本使不動。他并非相堡主親生，據聞是在外的私生子，因天賦異禀才在幼年被接回青淩堡。這事在江湖上并不算秘聞，只是礙于青淩堡的威懾大家才沒敢亂說。

自己身為玄劍派大弟子，出門在外處處代表着玄劍派，若是比武輸了，怕是丢盡玄劍派的顏面。

“怕他作甚？”一旁已經有人忍不住出聲，“青淩堡了不起啊？”

“就是！都說南青淩北玄劍，各霸一方。如今既然玄劍派也在，也是你欺負得了的？”

“玄劍派別慫！”

……

可見今日青淩堡是犯了衆怒，又有玄劍派在，衆人也不願再忍氣吞聲，紛紛要個公道。

肖煉思忖萬千，猶疑間便聽到身側利劍出鞘，偏頭望去，時素歡已經執了劍，面無表情地望着青淩堡的人，嚴陣以待。

氣氛僵持間，忽聽一聲慘叫，随即便看到有個青色人影從二樓倒飛而出，“砰”地撞斷了欄杆，一路跌至大堂。

原本望着肖煉三人的相延鋒立刻擡頭望去，目光如炬，随即便見他身影一晃，已然飛上了二樓！

肖煉頓時松了口氣。

他察覺到身旁視線，轉過頭便看到葉如笙正望着自己，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心裏頓時跳了跳。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對方已經又收回了目光，望向二樓。

那話語便哽在喉嚨裏，難受得緊。

時素歡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短暫的互動，第一時間辨認出來那人正是從自己房間飛出來，頓時神色緊繃，跟着躍了上去。

待在廊邊站定通過敞開的大門，便看到拒霜倚在門口，下意識上前攔在了前面。

腳步聲傳來，不過片刻，所有青淩堡的人已經站滿了狹窄的走廊，只等相延鋒一聲令下，便沖進去将人拿下。

時素歡緊張地攥緊了手，盤算有多少把握從青淩堡的人裏救下拒霜，一時之間竟又忘了對方會武的事。

“好久不見。”

沒想到身後拒霜一開口，就讓時素歡愣了住。

相延鋒看清門口的人，似乎也怔了怔，沒有立刻應話。

跌到樓下的青淩堡子弟慘叫連連，身旁的弟兄将人扶起來，發現竟已被折斷了雙手，并不知情樓上的場景，當即怒道：“好你個妖女！下手這般惡毒，看今天不宰了你！”

拒霜神色淡淡，望着相延鋒道：“沒想到這小小客棧，竟迎來了你這尊大佛。青淩堡便是這般治下的？”

相延鋒皺了皺眉，随即擡起了手：“退下。”

衆人皆驚。

“聽不懂你們少堡主的話嗎？”拒霜環顧一圈，唇角笑容譏諷，“還是也想摔下去？”

青淩堡的人臉上皆有幾分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