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時素歡緊跟其上,眉頭緊皺:“你剛才同林思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拒霜漫不經心道:“閑來無事探聽的一些家裏長家裏短罷了,不然你以為我扮成這樣是為何?太過漂亮是融入不了小群體的。”
時素歡默然,假裝沒有聽到,等待對方的後文。
剛下過雨,竹林的地還是濕漉漉的,混着泥土氣息的竹林清香彌漫在周圍,讓人心神舒展。拒霜清脆如鈴的聲音便從前邊傳過來,混着竹林的風,聽起來格外悅耳:“我進村後便打聽了死者的一些事,何婆婆老伴去得早,何淑兒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後來眼疾加重,生活便有了些困難,是林思一直在顧看。林思父母都過世了,她比何淑兒年長四歲,關系極好。三年前經村裏人介紹,嫁給了同村的船夫。”頓了頓,“那船夫嗜酒,平日裏倒是木讷沒有什麽言語,喝了酒便有些暴躁。”
說到這,她回頭淡淡瞥了一眼時素歡。
時素歡眉頭皺得愈發緊,整張臉都緊繃着,明白過來對方的意思。
“村裏人自然也目睹過那場面,據說最厲害的一次腳都打斷了。只是別人家裏的事不便插手,不過成為茶餘飯後的閑談。只有何淑兒願意趟這渾水,還幫忙挨了好幾下。他是船夫,身體素來還行,至于是不是真的染了風寒死的,卻是不知道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穿過竹林,能看到山坡下的小溪。
時素歡沒有說話,神色很是難看,手指攥得極緊,半晌才松開,冷聲道:“死了活該。”
拒霜環顧了一圈,蹲在身去,從懷裏掏出一個火折和香囊,将香囊扯開,扒拉出幾縷褐色的碎末放在石頭上,随後吹起了火烤起來。
淡淡的煙霧飄散,似有幾分奇異的香氣。
“你在作甚?”時素歡問。
拒霜指了指那褐色的碎末:“這是蠍蟲草,聽說過嗎?”
時素歡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這蠍蟲草可是蟲中香饽饽,磨成粉後點燃,其香氣可傳百米。”
話音剛落,時素歡忽然眼皮一跳,有了不好的預感。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時素歡瞬間白了臉,低頭望去。
只見那濕漉漉的泥土中,竟不知何時鑽出了密密麻麻的蟲子,朝她們的方向聚攏而來。其中是甚至還混着幾條蛇。
時素歡:……
她下意識想往樹上跳,結果擡頭一看,附近樹上也爬滿了蟲子,正往下湧。
時素歡連嘴唇都白了,強撐着最後一分鎮定望向拒霜:“為什麽不早說?”
早說她就阻止了!還傻站着看人玩蟲!
拒霜挑了挑眉:“你怕蟲子?”
一兩只是不怕,上千只能不怕嗎?殺都殺不過來!
時素歡看着這些密密麻麻的各種蟲子,頭皮都跟着開始發麻,眼看蟲子已經快要爬上自己腳背,竟是不知何處可落腳。正絕望間,手腕已經被拽了住,整個人趔趄了幾步,撞上了拒霜。
“不想挨蟲子咬,便離我近些。”
腳剛離地,原本的那塊地方已經迅速被蟲子占領,紛紛爬往燃着蠍蟲草的石頭。只是尚未靠近,便争相撕咬起來。時素歡不安地低頭,發現那些蟲子竟然繞開了她們這邊。
“我的香囊可護百蟲不侵。”耳邊響起低語,似是帶着一些笑意。
時素歡很想推開,然而在那些密集的蟲子威懾下,到底是理智地忍住了。她無語地偏了偏頭,避開對方溫熱的呼吸拂過來,語氣不善:“你到底打算怎樣?”
兩個人挨得極近,自己身上似乎也沾染了那芙蓉香氣。
“莫急,馬上就知道了。”說完,拒霜也不再逗她,目光專注地望着地面。
不多時,那蠍蟲草便燃沒了,只剩袅袅餘煙。
拒霜忽然擡起了手,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玉盒,只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前一步俯下身去,瓷瓶一晃,便又回到了時素歡身邊:“有了。”
“什麽?”時素歡方反應過來,下意識問。
拒霜将玉盒打開一條縫。
時素歡硬着頭皮湊上前飛快看了一眼。
只見玉盒裏是一只通體漆黑的蟲子,背上有一條紅絲般的線從頭貫穿到尾部,不過指甲蓋大小。
“回去再說。”拒霜并沒有多解釋,将玉盒蓋好,便擡腳往村子裏走,話語意味深長,“去看看那孩童怎麽樣了。”
兩人回到村裏時,不過正午時分。
天氣已經放晴,剛踏進村口不久,便看到一群人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多是些“上天庇佑”“坤龍顯神通”之類的。
“發生什麽事了?”時素歡扯住了其中一個圍觀的村民。
“坤龍護法在替小旭施法召靈。”村民壓低了聲音,似乎怕驚動神靈,“說是三魂尚在,只差七魄。”
時素歡只覺得話語荒誕,又見對方面容虔誠,頗有幾分摸不清頭緒。
“何淑兒的屍體找到了嗎?”
“還沒。”村民搖了搖頭。
“這人都死了,怎麽召靈?”
“你自是不懂,”村民搖了搖頭,臉上有些狂熱神色,“坤龍有大神通。”
不等時素歡再說些什麽,人群前忽然爆發出一聲歡呼,夾雜着激動話語:“活了!活了!”
“我的旭兒——”孩童的母親沙啞着喉嚨喊了一聲,激動得淚流滿面,緊緊抱着身邊的丈夫。
明明是青天白日,眼前這一切卻讓時素歡混亂起來。
沒多久,就看到一個孩童跌跌撞撞地從屋裏跑出來,撲進婦人的懷裏,哇哇大哭。
一家三口就這麽抱在一起,哭聲混在喊聲裏。
那面容分明是上午看到的死去孩童,眼下卻活蹦亂跳着,仿佛那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
難道……人真的能死而複生?
時素歡下意識摸了摸劍穗,轉頭望向身邊的拒霜。
她目光幽深,她并沒有驚訝神色,雙手環胸,冷眼望着這一切的悲歡離合。
“到底怎麽回事?”時素歡忍不住問。
拒霜忽然笑了笑,笑容卻沒什麽溫度,只是垂眸望過來,面容尚是不起眼的婦人模樣,唯有那琥珀色的瞳孔在日光下如琉璃般泛着光澤:“還看不明白嗎?自是為了彰顯這大神通。”
像是有什麽撥開層層迷霧,時素歡似懂非懂。
拒霜忽然拉過時素歡,擡腳往何婆婆的屋子走去。
時素歡猶豫了下沒有掙脫,只是略有些緊張地繃緊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