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溫宛冰慶幸自己沒有面條或者面湯在嘴裏,不然她一定會被噎死或者被嗆死。
旁邊大桌的人吃得差不多了,陸陸續續收拾了碗筷進廚房,沒有人注意到她們這裏,自然也沒有聽到傅珺雪的“豪言壯語”。溫宛冰滿臉通紅,怔怔地盯着傅珺雪,看了好一會兒,義正言辭地憋出一句:“大庭廣衆的,這樣不好。”
“哪裏不好?”傅珺雪被她逗笑。
溫宛冰低下頭,抿了抿唇說:“被別人聽見的話,會通過這些只言片語對你不産生不好的想法,對你聲譽不好。”
低落的語調,認真的語氣,字裏行間透着股過來人的勸誡。
腦海裏浮起一些畫面,淩亂而又零碎,一閃而過,快到來不及捕捉,很快被她自己的記憶覆蓋住,傅珺雪皺了皺眉頭,不以為意:“我管別人怎麽說。”
“你身邊的人會在意的。”溫宛冰仿佛在克制什麽的,聲音壓低到無力。
傅珺雪定定地望着她,懶洋洋地笑了一聲,一樣的低聲,卻顯得有些尖銳:“是在意還是嫌棄?”
“為什麽會嫌棄?”溫宛冰輕蹙了一下眉頭,不理解傅珺雪為什麽會偏離到這個層面,“沒有人會願意自己在意的人被別人诟病,就算是嫌棄,也只會嫌棄自己的無能為力。”
說到最後,溫宛冰擡了擡眼睫,越來越熱烈的太陽光鑽進船艙投落進她似水溫潤的瞳孔裏,明明很亮,濕漉漉的眼神卻黯淡得像是下一秒就要進入黑夜。
傅珺雪忽然沒辦法和她對視,更沒辦法再說出什麽反駁的話,活了二十七年,她在此時此刻才掰正被扭曲的觀念,
被在意的應該是被護短和被偏愛的,而非嫌棄。
“那是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就可以随便我怎麽說了?”傅珺雪将“随便”兩個字咬得格外重。
溫宛冰“嗯”了一聲,反應過來後,臉上才褪下的紅暈又迅速漫了上來,滾了滾喉嚨,像個老幹部一樣正經道:“也不要太随便。”
“這又是為什麽?”傅珺雪明知故問道,“總不能你也會對我有什麽不好的想法吧?”
溫宛冰想說不會,但話快到喉嚨,腦子先轉了彎,她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別的“不好”,于是“不會”兩個字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Advertisement
默了半晌,溫宛冰放棄掙紮,一聲不吭地低頭吃面,露出來的耳朵比燒熟的蝦還紅。
偏偏傅珺雪還要再添一把火,強調道:“不說話我就當默認可以了哦~”
整整一碗面吃到底,溫宛冰沒吃出其他味來,被鹹得連喝了兩杯水,還覺得船艙裏又悶又熱。
早餐過後,溫宛冰帶着溫星去二樓甲板吹風看海,胡椒利用橘貓成功将溫星騙到了自己身邊,一把薅掉了小丫頭頭上的帽子戴在自己頭上。
“胡椒!你多大啦,幼不幼稚!”祁悅沒好氣地撸起袖子,一把兜過胡椒的脖頸,摘下帽子,狠狠道,“傅珺雪是沒給你培訓麽?溫星這種情況很特殊的,她不是一般的小孩,你這麽亂來會激化她情緒!你就該慶幸你家豬付出了多少!”
越說越氣,祁悅擡起臉沖着倚着欄杆吹風的傅珺雪喊道:“傅珺雪!等露營結束,讓這貨來我這培訓,老娘免費給她培!好好給她上一課!”
“免費呀~”傅珺雪一副商人的模樣,笑道,“求之不得~”
正說着話,祁悅一時沒攥緊,手裏的哆啦A夢小帽子被海風裹卷着在甲板上翻滾。
胡椒和祁悅一路追到側面的欄杆住,齊齊伸手去抓,手碰觸到了一起,像觸電一般彼此彈開,再看小帽子,已經被吹落到了海裏。
溫宛冰連忙朝溫星看過去,小溫星抱不動橘貓了正蹲在地上,她仰着頭視線緊緊跟着小帽子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在帽子落下的一瞬間眸光晃了晃,溫宛冰心髒一跳,快步走過去。
眼看溫星嘴唇發抖,向下癟,就要發出哭叫聲,有人更快一步走到了溫星身邊。
孟栩然蹲下身,圓形的小洋傘籠罩住了溫星,在她的頭頂緩慢地轉。
裏面像是星空一樣漂亮的塗層。
溫宛冰看見溫星仰着的小臉上神情逐漸放松,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太陽傘內的塗層上。溫宛冰微微松了口氣。
“說起來,我妹小時候也有點心理問題,不愛說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傅珺雪走到她身邊說,“和溫星有一點點像但是不太一樣,不過應該也有共同語言。”
溫宛冰微微訝異,很難想象如今的孟栩然年幼時會和溫星差不多。
“共同語言呢是沒有的,面對面發呆說不定可以。”孟栩然站起身,捏着傘柄轉,居高臨下地看着溫星,“小蘿蔔頭,小心曬成蘿蔔幹。”
溫星等着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孟栩然看了一會兒,抱着頭擋住太陽說:“蘿蔔幹,難吃。”
“英雄所見略同~蘿蔔幹最好不吃了!”孟栩然問她,“我要回陰涼的地方了,你要不要一起?”
溫星費勁地朝孟栩然抱起橘貓:“居居,一起。”
“誰的豬誰抱。”孟栩然單邊眉毛上挑,“我可抱不動。”
“我們家總裁哪兒豬了哪兒豬了?”胡椒拎着濕噠噠的帽子從一樓上來,一聽孟栩然的話怼道,“你自己都養貓,你連頭貓都抱不動?”
孟栩然嗤道:“我們家小滿和這等橘豬豈能相提并論。”
溫星眼睛驟然一亮:“小滿,好看。”
“……”胡椒閉了閉眼,差點被氣撅過去,轉頭對溫宛冰說,“船員剛打撈上來的,我們用礦泉水洗了一下,對不起啊。”
“沒事。”溫宛冰接過了帽子。
傅珺雪看着溫宛冰那雙好看的手沒進潮濕軟塌的帽子裏,心情不太爽地埋汰道:“總裁是不豬,你挺豬的,搶小朋友的帽子,還弄到了海裏。”
“我錯了,那,那弄到海裏的也不是我啊,是她!”胡椒扭身刷地一下指向祁悅。
“我也錯了。”後者聳了聳肩,回敬道,“但始作俑者是你。”
“半斤八兩的就不要互相指責了。”孟栩然一手牽着溫星,妖妖嬈嬈地半扭着身體,“有這時間還不如劃分一下,一人負責哪兩個帳篷呢。哦對了,現在呢,我們星星公主要吃葡萄。”
“葡萄!”溫星适時的重複。
孟栩然笑眯眯道:“麻煩惹事的二位洗幹淨了剝好皮了送到船艙,謝謝~”
這哪兒是溫星想吃,分明是孟栩然自己想吃。胡椒和祁悅互相看了眼,認命地嘆氣,一邊争執大小帳篷劃分,一邊往船艙方向走。
溫宛冰慢吞吞地側頭,朝傅珺雪瞥了一眼。
傅珺雪敏銳地察覺到了,斜睨過來:“看我做什麽?”
溫宛冰轉過身,靠着欄杆,兩只手探進帽子裏撐開,讓太陽可以更大面積地曬到帽子表面,一邊說道:“就突然覺得,你挺溫柔的。”
“我本來就很溫柔。”傅珺雪撩開被海風吹亂的卷發,側頭看她,提醒道,“小心點,別又掉下去了。”
拂過臉頰的海風是溫熱的,好像将拖腔帶調的聲音也浸泡得柔和,還含着一些親密感。
溫宛冰驀地想起剛剛那一瞥。
寬大的帽檐下,傅珺雪的眉眼生動又明豔,陽光照進她的眼裏,像黑夜亮起了橘黃色的明燈。溫宛冰總覺得黑色是很壓抑孤寂的顏色,但傅珺雪眼睛裏的黑色總是最柔軟的。
溫宛冰“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回應前半句還是回應後半句。
九點多上島完畢,開始自由活動。
前一晚吵架的小情侶又和好了,兩人負責自己的帳篷,胡椒和祁悅在孟栩然與溫星的監管下負責剩下三頂帳篷,這兩人一開始還以為是說着玩,直到孟栩然舉着她那把小洋傘站在幾步遠外指揮,才知道是來真的。
偏偏一反抗,孟栩然使個眼色,溫星就會抱着頭說:“帽帽。”
瞬間被拿捏得死死的。
溫宛冰随着傅珺雪支起天幕,時不時地朝孟栩然和溫星的方向投過去兩眼,沒發覺傅珺雪的視線也時不時地落在她身上。
像盯緊屬于自己的食物的狐貍。
“要不,你也去搭帳篷?”傅珺雪突然提議道,“這邊快好了,剩下的我一個人也可以。”
溫宛冰愣了愣,看向傅珺雪,明明傅珺雪臉上挂着慵懶的笑容,但溫宛冰從中品出了一絲委屈和不悅。
“你要是也去,我就去。”溫宛冰不覺得沒有傅珺雪在身邊,她能搭好帳篷,她想着傅珺雪笑顏裏的愠色,想了想,解釋道,“我是沒想到出來一趟,居然可以這麽長時間不用陪在溫星身邊。”
話音頓了頓,她握着撐杆,看着深陷在泥土裏的末端:“從沒有過這種經歷,突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傅珺雪盯着她看了半晌:“那就好好享受當下。”
溫宛冰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因為早飯吃得比較飽,中午解決得比較随意,是小情侶準備的壽司。吃完後,孟栩然帶着溫星窩在帳篷裏午睡,有潛水證的幾人換了泳衣下了海。
傅珺雪沒有去,而是坐在天幕下,煮了一杯果茶,順便準備晚上的燒烤,溫宛冰坐在她身邊,兩人忙一陣,偶爾放松,擡頭看看不遠處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地拍上岸,誰都沒說話。
是難得的沉默氛圍,但卻沒有一點別扭和尴尬。
一直到串完所有竹簽,潛水游泳的人上了岸沿着沙灘開始挖蛤蜊,溫宛冰才開口打破靜默:“你為什麽不去潛水?”
“為了陪你啊~”傅珺雪對上溫宛冰滿眼不相信的眼神,輕哼了一聲說,“在想事情,要看着你才能想呢~”
溫宛冰燙着耳朵想,還不如前一個理由,但問出來的話卻是偏向後一個:“想什麽事情?”
傅珺雪唇角漾開笑意,托着下颌,突然想到說:“你給我看看你手機備忘錄,我再告訴你。”
溫宛冰抿了抿唇,拿出手機調出備忘錄遞過去。
更新了四條。
【不冷戰(她不喜歡,我也不喜歡)
怕燙
喜好霸道總裁愛上我
她會下面(我覺得沒有我下面好吃)】
傅珺雪看着最後兩條,眉稍抽搐地挑了挑,眯起眼睛,将手機遞還回去,眼睫輕擡對上溫宛冰等着答案的清亮眼睛,彎唇笑得昳麗動人:“呀,一看你備忘錄我就忘了,等我想起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