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愛你”

“也沒說什麽。”

大約是察覺到傅溫禮情緒的轉變,容凡說話的底氣明顯沒有剛才足了。

他放在被子上的一雙手,兩根食指緊緊勾在一起,掌心溢出一層薄汗壓在被面上蹭了蹭。須臾之後,看着傅溫禮小聲道:“老頭子身體也不太好,沒跟我聊太久。就把容嘉鑫患尿毒症的事情告訴我了,說我父親在容家的産業裏仍保留有股份,只要我承認自己還是容家人、同意去做配型,那麽這些未處置的遺産依舊可以繼承。”

他說罷擡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傅溫禮:“他們說你畢竟是個外人,讓我不要輕易相信你。除了自己的親人外,沒誰能真的照顧我一輩子。”

傅溫禮靜靜聽着容凡說完,待人收聲之後扯扯嘴角哼了一聲,眯眼看了過來:“還有呢?”

“沒了。”容凡抿着唇。

傅溫禮勾唇:“好得很。”

容凡狐疑,不知對方這三個字究竟指的是哪方面,遂動了動唇,準備開口發問。

而這時,傅溫禮卻轉過了身子正對着他,一臉嚴肅的神情搶在他前面把話說了出來:“容凡,你确定你現在帶腦子了?”

容凡表情木讷地眨了眨眼,看傅溫禮盯着自己似是在等回答,故而輕咳了一聲,淡淡道了一個“嗯”字。

之後便聽傅溫禮沉聲繼續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你這輩子都給我牢牢記着。”

他這邊話音落地,不由分說直接長臂一伸将容凡摟進了懷裏,嘴唇對準了那沐浴過後扔泛着香氣的頸窩,悶悶出聲:“我是擔心你,我把你放在身邊寶貝了這麽多年,那些人別說是要你的腎……”

傅溫禮說着暗自咬了咬牙:“哪怕是一根頭發絲,都不可能。”

他這句話一說完,感覺到懷裏人身形僵了僵,他擡手撫上容凡的後背,一邊安撫着一邊解釋道:“但我把你找回來不是因別的,你不要胡思亂想。”

“之前是我顧慮太多,是我不夠勇敢。這麽多年讓你一個人都處在沒有安全感患得患失的狀态,是我的錯,我跟你道歉。”

傅溫禮說着把人箍得更緊,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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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對你負責,負責一輩子。不要聽信那些人的話,從此以後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躲在我身後,把所有難題交給我來解決就可以了。”

容凡今晚感覺自己總是恍恍惚惚的,因着現下和傅溫禮含糊不清的關系界定,再一次陷入到了自我否定當中,原本心情原本是十分沮喪的,卻沒想到會在此時猝不及防聽到來自對方的表白。

悲喜的切換往往只在一瞬之間,幸福來得過于突然,容凡愣愣反應了幾秒,才回過神。

他企圖從傅溫禮的懷裏掙脫出來,沒能成功,遂保持着這個姿勢在人耳邊确認道:“你剛剛……說什麽?”

“你想聽什麽?”傅溫禮問完之後不待容凡回答,搶先一步接話道:“我愛你。”

這三個字攪得容凡腦子裏天旋地轉,叫他霎時間飄飄悠悠飛到了雲端,又擔心自己只是陷入到了虛幻的夢境裏,故而極力調整着呼吸,言語間卻是抑制不住的興奮道:“你…再說一遍。”

傅溫禮莞爾,輕笑出聲:“我愛你。”

“再說一遍。”

“我愛你。”

容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要一遍遍對着人反複确認,就這簡簡單單一句話,仿佛聽他說多少遍都不會膩。

“你再……”

容凡開口,只是這次還不待他把話說完,便被傅溫禮掰過頭堵住了雙唇。

兩人之間進行了一個漫長不夾雜任何情欲的吻,将所有未盡的言語通通淹沒。

傅溫禮雙手捧着容凡的臉頰,卻叫人壓在自己身上逐漸占據了主動權。他手肘向後撐着半躺到枕邊,一擡頭,入目的便是容凡那一雙含煙籠霧的漂亮眉眼。

一吻結束後,他揚起下巴在容凡散着碎發的額頭上輕啄了一下,對着人柔聲道:“現在能把心放在肚子裏了吧?”

容凡點點頭“嗯”了一聲,眼眶紅紅的,夾雜着哭腔,仿佛是要把這些年來因為喜歡傅溫禮而忍下的委屈通過淚水傾倒出來一樣。

傅溫禮的拇指拂過他的下眼睑,為了緩解一下氣氛,笑着調侃道:“別哭了,看看你為一個臭男人流了多少眼淚了。”

“我這是激動的。”容凡坐起身,撅着嘴抹了把眼角,之後張開雙臂開始對着人撒嬌:“抱抱。”

傅溫禮将他又抱回懷裏,随後便聽到容凡在自己耳邊一個勁喃喃道:“傅叔叔才不是臭男人,我不許你這麽說自己。”

傅溫禮淡淡笑了下,将手放在他的後腦勺上一下一下輕輕順着,像撸貓一樣:“好,叔叔和凡凡都是香香的。”

就像是一顆即将枯萎的小草突然得到了雨水的澆灌,緊緊抱着傅溫禮,容凡感覺自己整個人瞬間又活了過來。

今晚傅溫禮對自己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足以叫他激動地徹夜難眠、舍不得阖眼。

瞧他這個樣子橫豎是睡不着了,傅溫禮找來了兩個靠枕墊在背後,攬着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繼續說起了話。

胸口壓着顆毛茸茸的腦袋,傅溫禮心頭一軟,想了想還是把剛才沒聊完的話題給接了下去。

他問容凡:“給容嘉鑫做配型那件事,你是怎麽想的?”

一問到這裏,容凡就又恢複到了腦子空空的狀态。

這事其實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

容凡長這麽大,還從來沒遇到過像現在這樣讓他覺得進退兩難、不知所措的情況。

一個長到二十歲見到針管子就打哆嗦的主,突然有一天被告知為了救自己的“親人”而有可能被摘掉一顆腎,這事擱誰身上,第一反應怕不是都吓得不輕,更何況此次事件的主角還是那個從小到大一直在欺淩自己、讓他一想起來就忍不住犯惡心的人。

容凡本意上肯定是排斥的,但這世間的很多事情,不是你說不願意就可以直接拒絕這麽簡單。

容嘉鑫再令他讨厭,說到底也是一條人命。

生死面前,很多俗世間紛複的恩怨都可以被淡化。與容嘉鑫的對壘中,自己第一次掌握了主動權,卻讓他慌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容凡深知,即使自己果斷拒絕也并不違法,但其實在無形中已經被綁上了沉重的道德枷鎖。

他一個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傅溫禮的問題,最後只能老老實實告訴對方:“我不知道。”

傅溫禮猜他腦子亂着,現在必定是最無助的時候,遂一邊默默心疼着一邊撈過他的手、握住摩挲了幾下,淡淡道:“不知道也好,什麽都別想了,交給我來辦吧。”

有傅溫禮在前面擋着,容凡自然是安心的。他摟着薄衣之下那勁瘦的腰沉默着靠了一會兒,半晌之後,似是心裏反複掙紮的情緒有了最終的結果,于是擡起頭看向傅溫禮,用商量的語氣輕聲道:“出于人道主義的關懷,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去醫院看看他。”

傅溫禮未置可否,摸了摸他的後頸:“我來安排。”

容凡聽罷嘆了口氣,最終直起身子坐了起來:“不用,你明早照常去上班,把司機留給我就好。”

他知道傅溫禮一向很忙,近來因為兩人鬧矛盾的事情,這人肯定沒少耽誤工作。

自己只是想去醫院看看,讓司機捎上一程順便掂個果籃的事兒,用不着大動幹戈真去麻煩傅溫禮什麽。

在這個節骨眼,傅溫禮其實不是很願意容凡私下裏與容家任何人産生過多的接觸,聽到容凡說要自己去醫院,臉上不由得浮現了一抹擔憂的神色。

他所有遲疑的情緒都寫在臉上,容凡就算再傻也能看得出來。

為了給人寬心,容凡晃了晃身子,裝出了一副輕松的樣子:“放心吧,有傅溫禮這麽一號人物給我撐着腰,放眼整個安城,沒人敢把我怎麽樣的。”

說罷擡手摟上了傅溫禮的脖子,對着人嘴唇親了一下:“需要你的時候,我會主動向你求助的。”

就算是天大的事,容凡這麽一撒嬌,傅溫禮也絕對是沒有脾氣的。

他擰着眉輕嘆一聲,将人環住,沉思良久最後還是無奈出聲道:“你別把我想得太神通廣大,我也會有沒把握的時候。”

“怎麽會……”容凡皺了皺眉,看上去并不認同他的說法:“傅叔叔就是我的天,傅叔叔是無所不能的。”

“小崽子。”

傅溫禮呿了一聲,擡手覆上了自己的額頭,沉默半晌。

他眉眼帶着溫和的笑,卻始終收斂着神色,沒把自己因為擔憂而産生的焦慮顯露出來。

容凡可能不會想到,他一直以來所相信、所依靠的傅叔叔也不過是一個肉體凡胎的普通人。

因為愛,所以才會讓他變成自己的軟肋。

所以才會更加小心翼翼,變得患得患失,前所未有地謹小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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