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紅筆14
秦聲把物證袋封好放進勘察箱裏，轉身對戚雪松說：“辛志國把車擦得挺幹淨，但忽略了人體一丁點兒微小的皮屑組織都能檢測出有效的DNA，更何況還有頭發和蹭上的血跡。”
說着她指了指suv後車門的門框，道：“死者被他帶下車的時候有劇烈的掙紮，長發曾不巧被卷進門框的縫隙，在猛烈的拖拽用力下被生生拽斷，并卷進門框。死者是長發，辛志國在清理車廂的時候并非沒注意到頭發，但并沒有完全清理幹淨，給我們留下了證據。”
“還有，雖然經過清洗，但血液是無法完全消除的。門檻上有少量擦蹭狀的血液痕跡，雖然少，但已經足夠提取回去化驗。喬法醫的屍檢報告上标注了，第二個死者的小腿處有擦蹭傷，應該是那時候留下的，回去化驗之後就會有結果。”
戚雪松安靜聽着秦聲的分析，一句話都沒說，等她啊全說完才開口：“好，那我們現在回去。”
她沒什麽太多的情緒起伏，但秦聲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認可，不免心中有些高興。
戚雪松這人成天板着張臉，多數時候死板無趣，雖然只相處了一天，但秦聲想吐槽她的地方太多了，也能感受到她對自己的突然加入始終帶着抵觸和戒備的情緒。秦聲能理解，也無意嘴上争辯，她會用能力和行動消融她的抵觸、打消她的戒備。
因此，現在能從戚雪松身上察覺到一點認可，是值得秦聲感到開心的。
回到隊裏，秦聲帶着提取回來的物證直接進了痕檢科的化驗室，戚雪松說了，這以後就是她的地盤，她得好好和這些機器相處。
由于她第一次使用這間化驗室，戚雪松怕她有什麽不熟悉的，便也穿上白大褂跟她一起進去。本想着給她介紹一下這些機器，哪知道這人熟悉的很，進屋就開始挨個跟這些機器打招呼，對着滿屋子的大小儀器、測量儀顯微鏡勘查燈開始自我介紹。
“哈喽大家好，我叫秦聲，以後就和你們一起工作啦！”
戚雪松：“……”
倒也不必這麽社牛，你跟這些機器能聊出一臺春晚來嗎？
介紹完畢，秦聲熟練地打開儀器，把需要檢測的物證一一拿出，再動作娴熟地提取出适量的部分在撥片上制作成檢材。
戚雪松看着秦聲的動作，神色漸漸複雜。雖然是個天天泡實驗室的生化系教師，但她第一天接觸痕檢科的器材就能這麽娴熟？不過說到底實驗器材這些東西也都是大同小異，本來就是同一專業的上手快點兒也正常吧？
秦聲自顧自忙着，戚雪松抱臂在旁邊觀看，兩人誰也沒說話。秦聲滿心滿眼都是手頭的工作，根本無心去管戚雪松，等她都忙完才看見戚雪松還在屋裏。
“诶？我以為你走了。在這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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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檢驗結果打印出來，秦聲有些詫異地看看戚雪松。
戚雪松沒接話，她更關心檢測結果：“怎麽樣？”
“哦，和第二名死者的DNA做過了同一認定，結果是肯定的。辛志國的車上有死者留下的頭發和血跡，可以把這個交給審訊的人，證據到手了！”
戚雪松心裏一喜，表情明顯比剛才松了不少，她捏着新鮮出爐的鑒定結果，說：“我現在去審訊室……”她停頓一瞬，問：“你跟我一起嗎？”
秦聲挑眉，沒想到戚雪松又主動邀請自己，連忙點頭：“一起！我正好也見識一下！”
把身上的白大褂脫了，秦聲洗過手跟着戚雪松去了審訊室。
戚雪松把鑒定結果送進審訊室，秦聲則先進了隔壁監控室。審訊室裏，宋成對面坐着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男人臉上有清晰的皺紋，眼底烏青很重，看上去非常蒼老。
只這一眼，秦聲便認出了他。哪怕昨晚光線很暗，但她打掉對方兜帽後，還是記住了那雙毫無精氣神的蒼老眼睛。
這時，戚雪松推門進來，問：“是他嗎？”
秦聲點點頭，肯定道：“是。”
“這麽确定？”
“我這人沒別的本事，眼神和鼻子都特別好。”
還說沒別的本事。
戚雪松笑了聲，意味不明地說：“謙虛了秦老師。不僅學術研究搞得好，查案也不錯，才進我們隊一天就有了大收獲！”
秦聲偏頭看她，知道她對自己有戒備，不把她的陰陽怪氣放心上。
“還行，說過好幾次了，我的研究方向就是刑事生化技術偵查，四舍五入咱從前就是同行。”
戚雪松唇角笑意不減，視線落到審訊室裏，說：“明天着手調查20年前的案子，咱們的工作還沒結束。我已經安排楊子俊去排查陳珊曾經教過的學生，希望能有收獲。”
“嗯，雖然堪比大海撈針，但有個方向總要嘗試。”
審訊室裏，面對宋成手裏的證據，辛志國終于開口了：“你們這麽厲害，當年為什麽抓錯人？”
他的聲音十分沙啞，聽上去異常蒼老。他已經64歲，像是燃盡到最後的一盞枯燈。
秦聲眯了下眼睛，覺得他身上的生命之火一閃一閃的，像是随時都可能熄滅。
“你們抓住了我，那能抓住那個人嗎？20年前，真正的兇手！”辛志國突然握緊雙拳，左手一片燒傷的傷疤格外明顯，“找出他！把他找出來！給我兒子償命！”
宋成死死盯着他，冷聲問：“就算你想為你兒子伸冤，明明有那麽多條路可以走，你可以上法院申請、上檢察院和公安局報案，為什麽要傷害無辜的人命？在你手下死去的兩個受害者，她們做錯了什麽？20年前案發的時候她們也才十幾歲而已！為什麽要為20年前根本與她們毫無關系的錯誤付出生命？就算你兒子是枉死的，那她們呢？她們就不冤枉嗎？誰來挽回她們的生命？！到了現在，面對證據，你開口說的每一句話都完全沒有提到她們，你就沒有一絲對她們的愧疚嗎？！”
辛志國雙手抓住桌子的邊緣，手腕上的手铐因他的動作嘩啦啦響起冰冷的聲音，他的情緒異常激動，怒吼道：“我管她們呢？！她們跟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活該她們倒黴！身為老師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幹什麽？勾引學生嗎？她們死了活該！為了給我兒子翻案，為了把20年前的案子重新掀起來，死再多人跟我有什麽關系？！當年我兒子死的時候，外人們又有哪一個不是冷眼旁觀，甚至冷嘲熱諷？！”
“你現在說什麽那麽多條路可以走？法院檢察院甚至公安局，你覺得我沒嘗試過嗎？這麽多年來我沒有一天放棄嘗試！可是有用嗎？！什麽用都沒有！這些年我無數次碰壁，早就對什麽法院檢察院的絕望了！到了現在，我只要一個能把這個案子重新提起的機會！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死再多人和我有什麽關系？反正我又不認識她們！”
“在我眼裏，誰死了都活該！只要能引起你們的重視！讓你們重新調查過去的案子！死多少人都可以！我還能殺更多人！”
“咳咳！咳咳——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情緒太激動的原因，辛志國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又扶着桌子開始幹嘔，不停喘着粗氣。
宋成看情況不太好，立刻叫了喬岩過來看看。
審訊室的門很快被打開，先兩個刑警把癫狂的辛志國制住，給他的手腕又加扣了一層鐵鏈。喬岩看了看辛志國的狀況，表情凝重。
“你的身體……”
辛志國突然狂笑，猙獰地看着眼前的幾個刑警，啞着嗓子低吼：“我反正沒多久可以活了……在我死之前，總能看見我兒子沉冤得雪……就算不能，我還拉着兩個人來陪葬呢！不虧！不虧！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持續發狂的辛志國，想到和他交手時的情況，秦聲蹙眉道：“如果他有很嚴重的基礎病，甚至已經命不久矣，那他現在每個行為都是在燃燒自己本就不長的生命……”
戚雪松說：“他年輕的時候，在第一煉鋼廠有‘鐵金剛’的外號。意思是他的意志像是鋼鐵一樣強壯，能力出衆，是煉鋼廠的傳奇。”
秦聲嘆道：“可惜他的意志力沒用在好地方……”
靠超強的意志力拖着病體殘軀殺人……不光彩。
不再想這些，秦聲的思緒一轉，剛才辛志國對兩名死者的描述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好像說……花枝招展？勾引學生？
原來女教師的衣着打扮是他選擇目标的标準？
戚雪松也想到了這一點，她扭臉打量了眼秦聲，她穿着超短牛仔短褲和緊身V領T恤，前凸後翹顯露完美的身材，不禁抿唇不語。
察覺到她的視線，秦聲轉頭看過去，兩人視線交彙瞬間，戚雪松連忙移開。
秦聲：“……”
她那什麽眼神？？？
“诶，你要是覺得我長得太好看就直說，不用用那種眼神看我。”
戚雪松：“……沒見過你這麽自戀的。”
秦聲哼了聲：“不管怎麽說，女人穿什麽衣服都不是被傷害的理由！錯的是犯罪的兇手，而不是愛美打扮自己的女生！這個傻x自己發癫還在這受害者有罪論！惡心！”
戚雪松勾了下唇，認同道：“你說得對。”
秦聲摸了摸下巴，沉吟道：“不過他這個受害者有罪論對我們可能是一種提示……”
戚雪松知道她想說什麽，打開通訊設備聯系宋成：“等他情緒平複點兒之後問問‘花枝招展’和‘勾引學生’是怎麽回事！”
宋成從藍牙耳機裏聽到戚雪松的聲音，待辛志國情緒穩定下來後，才耐心誘導他回答這個問題。
“樓上那個陳老師……長得漂亮，又會打扮……之前、就因為班裏學生喜歡她的事調過班。”
宋成問：“你怎麽知道？”
“我兒子曾經也是他們學校的，只是不在她教的班。”
“那你知道哪個學生喜歡她嗎？”
辛志國冷笑一聲，眼底滿是冰冷的仇恨：“如果我知道，他早就死了！”
“那是她教的哪屆學生，這個知道吧？”
辛志國道：“比我兒子大一屆，99年畢業的！”
戚雪松立刻拿出手機給楊子俊打電話：“重點排查99屆的畢業生，看看當年有沒有哪個學生喜歡過陳珊，甚至還鬧到被學校知道了的！”
等戚雪松挂了電話，秦聲看向她，沉聲說：“就算找到了這個人，我們也沒有證據，更無法确定兇手到底是不是這個喜歡老師甚至鬧到學校都知道的學生。”
時隔20年，所有證據都淹沒入時光的塵埃中。
秦聲想了一會兒，道：“不如想個辦法，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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