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做你娘子

時候過得久了,程既一時竟未能認出這位故人來。

分別這兩三年間,他為了生計奔波,肚子尚且難以填飽,哪兒還來甚麽心思想起別人。那夜救下的少年在他腦中只留了淡淡的影,早已被柴米油鹽堆砌着,不知擠到哪個角落吃灰去了。

且那時見的少年雖也單薄孱弱,臉上終究沒那樣重的病色,些許嬰兒肥襯得人也有些生氣。

現如今床上的謝小少爺病骨支離,臉龐瘦削,程既仔細盯了許久才尋出些舊日裏的輪廓,也就一雙眼還帶着幾分當年的神采。

阿月在一旁立着,聽聞兩人是舊識,驚訝裏不禁帶了幾分欣喜,“天下竟有這樣巧的緣分,合該小程大夫同我家公子遇着了。”

“那您二位暫且聊着,婢子去備些點心茶水來。”話音剛落,忙不疊地甩着手出了門去。

程既眼瞧着,心下便料到這位阿月姑姑怕是去和自家夫人通風報信了。心下無奈,待要開口去攔,人已然沒了蹤影。只好轉過身來,朝謝聲惟攤了攤手,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樣子出來。

謝聲惟瞧見他這作态,眼底含了幾縷笑意,開口道,“許久不見,小程大夫風采依舊。”

便是這屋裏光線昏暗,他瞧不大清楚,也覺得這人如從前一般好看。

“你也學她們的樣子叫我,怎地不叫我程既了?”屋內只剩了他二人,程既放松許多,也有心思同他逗趣。

謝聲惟沒什麽氣力,說話聲音也輕,唯恐程既聽不見,費力地向外探了探身子。

程既見狀,上前幾步,把他挪了回去,連帶着将被角都掖好了,“你別動。”

說着松了手,自行去桌旁搬了繡凳過來,擱在床邊坐着,同謝聲惟講道,“這不就得了,呆子。”

謝聲惟喜歡聽他這樣說話,像是初見時的語氣腔調,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是不及你聰明。”

想起了什麽,又問道,“你那時在城東住得好好的,為何要走?”

“我又去那巷子中尋了你數次,人也尋不到半個。問了那家主人才知你早些時候就搬走了,連紙條都不曾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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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既翹着腿晃悠,挑了挑眉道,“在怪我不辭而別?”

“某人當初可連真名都吝于同我說呢。”

謝聲惟聽了這話,臉上微微一紅,自知理虧,低聲道,“是我那時錯了,同你賠不是。”

程既也不是真怪他,托着腮笑盈盈道,“那你現下告訴我名字,我就不同你計較這一遭。”

他問得随口,謝聲惟心口卻忍不住一跳,略坐直了些,一字一頓道,“謝聲惟。”

程既在口中念了兩遍,贊道,“洞簫聲斷月明中,惟憂月落酒杯空。疏朗闊達,好名字。”

謝聲惟從前不留心,這時聽他念出來,頭一次也覺着好聽。也不知是取的好,還是這人念的好。

兩人閑扯了半日,謝聲惟才想起,還未問程既今日來此的緣由,“可是我母親請你來,叫你替我看診的?”

“不,”程既聽他提了才想到這茬,波瀾不驚地開口,“我是來同你結親的。”

謝聲惟:“……”我是病得久了,聽力有損?還是徹底燒糊塗了?

眼見着對方愣住,程既貼心地解釋道,“你母親今日帶了我進府,是預備着給你做娘子的。”

……這下聽清了。

謝聲惟人雖病着,腦子總還靈,驚詫過後,心下就明白了幾分,“是母親想出的沖喜法子?”

程既假意拍了兩下掌,“謝小少爺當真冰雪聰明。”

謝聲惟無奈道,“……她便是如此,為了我這病,多少稀奇古怪的法子都試遍了,你不必把這話放在心上。”

說完這句,又半開玩笑道,“只管放心,如今世道太平,謝家再勢大,也沒人敢強搶了你來做兒媳婦的。”

“唔,”程既就等着他這句,笑眯眯地應道,“謝小少爺如此說,我便安心了。”

“草民在這兒先謝過少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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