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芳心暗許
“啊?”張大娘一時未反應過來,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幾個來回,這才猶疑地問出口,“小程大夫,這,已經成親了?”
程既默默地咽下一口包子,含含糊糊應道,“嗯,剛……剛結不久。”
怪不得身邊這人從見到張大娘後,神色間活像只開了屏的孔雀,感情還惦記着先前說親那茬呢。
謝小少爺,好容易記仇一人。
“先前小妹身體抱恙,久治不得,最後才得蒙一位道長指點迷津,求來了程大夫處。”
“程大夫妙手回春,果真藥到病除。小妹同程大夫言語相談之間,也芳心暗許。郎有情妾有意,可不是一段天成的姻緣!”
謝聲惟聲情并茂,侃侃而談,一番話行雲流水下來,手還在桌下攥着程既,力氣不大,但是十根手指牢牢交叉着扣在一起,是不許他掙脫的意思。
張大娘聽得入神,口中連聲驚奇道,“這可真是稀罕事呢!倒像是說書的說出來的一樣。可不就應着了千裏姻緣一線牽?”
還真是說書的,程既暗自腹诽道,還是城東那家悅泰茶館新上的本子,謝聲惟就給人家換了個名字就盡數搬了過來,講得面不改色,真是個唬人的好苗子。
“既然有這緣分,小哥,你家可得好好待小程大夫呢。這老天爺給定下的,可都是輕易改不了的。”
“這是你妹子此生的造化了,既治好了病,還能得着這樣一位好郎君。”
張大娘念着昔日裏同程既的情誼,藉着由頭着意添了許多好話來,不外乎是想多勸着,怕謝家仗勢,欺負了程既去。
謝聲惟心裏明鏡一般,對張大娘也不禁在心裏添了幾分好感,微笑着附和道,“正是。家妹對程大夫一片癡心,難以轉圜,如今成了好事,也實屬不易。”
張大娘忙贊同地點頭道,“可不是呢。這緣分啊,說來不易,不定這天上的月老給誰扯了紅線牽在一處了呢。”
又朝程既打趣道,“小程大夫如今,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自己闖出的爛攤子只能自己受着,程既嘴角抽了抽,扯出笑來,對着張大娘僵硬道,“呵呵,是,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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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夫人感情甚好,十分感念他對我的情誼。”
他将夫人二字咬得極重,簡直是故意點出來給身邊人聽的一般。
謝聲惟難得看他吃癟,心情頗為愉快,也不同他争這一時的口舌了。
張大娘顯然對小程大夫新帶來的這位內兄十分喜愛,在攤子上同人聊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晚間生意忙碌起來,才意猶未盡地同二人告辭,還硬拉扯着用油紙裹了幾個包子,說要給兩人帶着路上吃。
左推又推拒不掉,程既只好揣着一懷熱騰騰的包子鑽進了馬車。
張大娘家的包子實在,肉餡塞得足,咬一口便要流油。天色實在晚了,程既怕謝聲惟吃多了油膩的胃不舒服,看着只許他吃了一個。倒是他自己,從前沒怎麽舍得買來吃,這次好好吃了個痛快。
待兩人都吃完,用車裏擱着的清水巾帕淨了手,程既盤腿坐去謝聲惟對面,便要秋後算賬了。
說是問罪的,也只是瞪圓了眼,伸手在謝聲惟腮邊掐了一把,“平日裏也沒這樣愛說話,這次倒像是攢了幾天的量,故意在這兒坑我呢。”
“還芳心暗許。謝小少爺倒來說說,我什麽時候不留神,摘了你這顆芳心去啊?”
謝聲惟笑着躲過去,牽過他的手來,拉去唇邊親一親,只揀好聽的話來講,“哪裏用得着摘,早就歸了你了。”
“小禾難不成沒發覺麽?”
“我今日分明是替你解決一件難事。娶親的事傳揚出去,往後都再無冰人上門叨擾,你也能落得耳根清靜。小禾原該謝我才是。”
“況且,”謝聲惟湊得近了些,低聲在他耳邊調笑道,“我總不忍心,讓自己相公在外頭一直盯着不舉的名頭。”
“堕了程大夫的威風可怎麽好?”
“那可真是多謝你,”程既皮笑肉不笑道,“這般貼心,替我考慮。”
“左右身子如今也養得差不多了,不如今晚就叫阿辭好好見識見識,看我到底舉不舉?”
這人也有被自己逼急了的這一天。謝聲惟心裏覺得有趣,同他十指貼合着,一根一根牢牢扣着,聲音低低的,只有一縷,送進耳中,襯着笑,“樂意至極。”
口中是這樣說,待到兩人下了車,行到木樨院門口,瞧見阿月笑盈盈地候在院子裏時,那點旖旎的心思便被吓去了九霄雲外。
“阿月姑姑今日怎麽有空來了?”程既勉強笑着,往前挪了挪,試圖将謝聲惟藏去身後。
阿月彎下身行了一禮,柔聲道,“婢子已經看到了,少夫人不必藏了。”
“啊,沒有啊,”程既讪讪地向一旁挪了挪,“這院子裏風大,我替你家少爺擋一擋,免得他再凍病了。”
“竟是如此麽,”阿月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明知程既睜眼說瞎話,神色卻變都未變,“少夫人果然貼心,是婢子多慮了。”
“阿月姑姑今日來,可是有什麽事?”程既抱着最後一點希望問道,“是夫人叫姑姑來送東西嗎?”
阿月一眼戳破了他的心思,笑眯眯道,“婢子今日是陪着夫人一道,來看少爺同少夫人的。”
“哪知進了這院子,到處靜悄悄的,連灑掃的小丫鬟都不知道少爺同少夫人去了何處。”
“夫人便先在內堂喝會兒茶,吩咐婢子來這院門口,好生等一等兩位。”
阿月說着,微微側了側身,給兩人讓出一條道來,眨了眨眼道,“少爺同少夫人請吧,可別叫夫人久等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