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璟瀾的可能幾乎為零，可是她還是想争取一下。
門将将被推開一條縫，裏面突然傳來一陣呵斥，腳步瞬間有東西落地開花。簫彤吓得一愣，濺起的瓷筆筒的碎片刮傷了她的腳背。
孟璟瀾看清是簫彤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收回手，東西丢出去他就後悔得要命，現下見她腳背上那條蜿蜒的血痕，更是心疼極了。
幾步上前，也不管地上的碎片，就這麽踩了過去，彎腰蹲下身去察看她的傷口，傷口不深，血也漸漸凝固了。
簫彤纖細依舊是孟璟瀾仿佛氣急有幾分猙獰的表情，下意識地一躲，他抓着她腳腕的手落空，竟然重心不穩地往後倒去。
孟璟瀾雙手撐在地上，碎渣紮進手心和指間，簫彤吓了一跳，她沒想到不過這麽輕輕地一下，會将孟璟瀾推倒。
孟璟瀾穩了穩身體，收回手，并不太在意地拍了拍手掌，将黏在傷口上的碎片剔掉。簫彤心裏一慌，轉身想去叫李嫂，卻又被孟璟瀾抓住了腳腕，冰冷的聲音不難聽出驚慌：“你去哪裏？”
“我去找李嫂過來。”她忍不住顫抖，聲音也不穩。“不用了。”他緩了口氣，“小傷而已。”站起身的一瞬身體，狀似不經意地用手背揉了揉額角，眉頭幾不可查地蹙起。
“櫃子裏有急救箱。”孟璟瀾提醒，其實簫彤知道在哪裏，這東西還都是她非要放在那兒的。
保險櫃的密碼竟然沒有變，急救箱依舊在這個位置，淺紫的外殼，上面畫着一只兔子，有些幼稚，這還是她攢了錢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她記得孟璟瀾打開盒子的時候，面上那意外又無奈的表情……
她還記得孟璟瀾喜歡動手，大傷沒有，擦傷之類的小傷不斷。她非要把急救箱放在書房裏，因為這裏是他最常出沒的地方。可是孟璟瀾不喜歡醫用酒精的味道，又極敏感，她幹脆就把急救箱塞進了保險櫃，還改了密碼，得意洋洋地宣布他拿不出來！
那個時候得意了便沒想的，既然是給他用的，拿不出來又有什麽用？況且孟璟瀾這樣的人，加了七層密的鎖不過十分鐘，這樣簡單的保險櫃又怎可能難住他……
她用鑷子将他手心裏紮得深的那些碎片一點一點地取出來。他手上的傷口深淺不一，有幾處紮得很深，将碎片取出來的時候都需要用幾分力氣。手掌上一片腥紅，不少傷口還在流血
孟璟瀾目光盯着她蒼白的側臉，眼睑垂下，睫毛透出小片陰影，密密實實的。就這樣看着，便半分疼也感覺不到了。
“還是讓醫生看看吧，我不知道有沒有處理幹淨。”簫彤已經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可還是會莫名其妙地生出幾分擔心。
孟璟瀾卻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她這樣生動的表情……他已經許久不曾看見……“沒關系，直接包紮吧。”他伸手想要覆上她的臉頰，她一偏頭，眼神裏升起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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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李嫂喊醫生吧。”她轉身想要走出去，孟璟瀾搶前一步拉住她，血淋淋的手掌瞬間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一個血印。本來已經止住血的傷口因為用力的關系又裂開來。
“你……”簫彤擡頭看了看他面上時候沒有疼痛的感覺，微挑的眼睛裏只有幾分不悅和緊張。她閉了閉眼，“我給你包紮吧。”她只恨……自己這樣的心軟。如果她又眼睜睜看着他疼，看着他流血身亡的勇氣，那該多好……
“孟璟瀾，我想住客房。”她将紗布用別扣扣好，他的一雙手被裹粽子一般層層疊疊地繞了不少層。
“沒有客房。”孟璟瀾站起身的同時将她帶起來。她目光正好落在前面的書桌上，上面攤着一個筆記本，鋼筆被随意地扔在一邊，她印象裏的孟璟瀾，是極不喜歡寫字卻字跡機票漂亮的男生，甚至連情書都是尋陸方淮代寫。
孟璟瀾見她盯着桌子上的筆記本看，下意識地往左邊挪了挪擋住了她的視線。“寶寶，你先去睡吧，我還有事要處理。”她輕笑，八年，會改變的事情……太多了。
簫彤不想和孟璟瀾繼續呆在一起，起身幹脆地出了書房，關上門的瞬間，孟璟瀾手有些發抖，幾次用力才拉開第一格的抽屜……
林家晚宴
簫彤将往時的客房一間一間地打開，客房裏其他的陳設都很齊全，唯獨缺了一張床，原本空空的一片的位置上，放着一張茶幾和一組沙發，倒像是客廳了。
她反手關上門，生出幾分無奈。走廊盡頭漆黑的房門就像一個巨大的黑洞，她心裏抗拒着，腳步卻義無反顧地往着那個方向去，幾乎是擰開門把的瞬間，她才清醒過來，她竟然已經進了屋。
撲面而來冷冷的香味，是孟璟瀾身上最熟悉的味道。房間裏漆黑一片，頂燈開關依舊在她熟悉的位置，伸手便觸到。
燈亮起的瞬間，她有些不敢相信，房間的四面牆上挂滿了畫，一幅一幅的素描，畫上那人稍圓的臉蛋有幾分嬰兒肥，秀長的眉下是一對明亮的眸子，茸茸的短發蓋不住耳廓，每一根發絲都畫得細致分明，幾乎亂真。
畫裏的小丫頭是八年前的自己，眉宇間都未染上憂愁，笑起來便是沒心沒肺的模樣。而如今尖細的瓜子臉，眸子比之從前更大更圓，不知美了多少倍，卻遠不如過去的靈秀清隽。
床櫃頭上立着兩個相框，黑白一對，可以拼在一起變成兩面的相框，也可以拆開擺成兩個，她喜歡這樣的小玩意，孟璟瀾就随她買，随她放。本來黑色的相框裏放着孟璟瀾的單人照，而白色相框裏放着她的，可是現在，兩個相框裏，都是他們的合影。
她根本不敢在屋裏子多待，仿佛千百雙眼睛盯着她。拉開露臺的門，上面擺着一個畫架，畫架上夾了一幅畫了一半的畫，不過小半張臉，她便認出了畫裏的人，依舊是她……
能在這裏畫畫的，必然只有孟璟瀾，只是她不知道往時連字都不喜歡寫的孟璟瀾如何會拿起畫筆……
她歪在露臺的藤椅上，夜一點點變深，最後她不知不覺地睡着，沒有感覺到孟璟瀾的腳步。孟璟瀾面色蒼白，呼吸還有幾分不穩。臨江的宅子到了晚上有幾分濕漉漉的陰冷，他自然不能讓她睡在這裏，彎腰将她托起，動作很輕，腳步卻有些踉跄。
似乎累極了，簫彤沒有醒來，只是腦袋在他的懷裏動了動，仿佛在尋找一個舒服的動作。孟璟瀾本已沒有什麽力氣，卻是在她這樣一個極細小的動作下，根本舍不得放開手，就這樣抱着她一直站着，直到自己的視線模糊起來。
簫彤覺得再挑剔的人，一旦吃了苦，即使是被迫的，總有一天會習慣簡陋的生活環境。就像她，被孟璟瀾像豌豆公主一樣地養着，現在，一樣能在木板床上一覺睡到天亮，倒是綿軟的大床，睡得不再安穩。
天将将亮起，她便毫無征兆地醒來。床頭開着一盞燈，燈光溫和昏暗，這是她的習慣，如果是漆黑一片，反而睡不着。
孟璟瀾眉頭微蹙，似乎還咬着牙，不知是不是做了什麽噩夢，她被他圈得很緊，可動的範圍也僅僅是小小地扭動自己的腦袋，便只能側着頭看着他熟悉的眉眼，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她看得有幾分沉了，孟璟瀾突然睜開眼睛，黑色的眸子裏一片空洞，尋不到一星半點的光華，片刻才有了些焦距。眼角本是稍稍上翹，當下一彎，透出笑意。
當年她便覺得這雙眼睛有幾分熟悉，只是太後知後覺……她很傻，這便是孟璟瀾的原話，含着諷刺和嘲笑。
“還早，再睡一會兒。”孟璟瀾的下巴上冒出一些青灰的胡茬，聲音也透着沙啞，穿過她脖頸的手一勾，将她緊緊攬進懷裏。
簫彤有些透不過氣，他的味道就那麽堂而皇之地占據她全部的嗅覺。混沌中她不知道是自己是又睡着了，還是透不過氣暈了過去，總之在這個略帶涼意的懷抱裏，她不再噩夢纏身。
孟璟瀾一直陪着她留在大宅裏，大有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架勢。而在簫彤看來，她只是和孟璟瀾相對無語，兩兩發呆而已。
每天睡前，孟璟瀾總會抽一個小時待在書房，門關得很緊，期間甚至連她也沒有進去過。她想孟璟瀾從來都充斥着各種各樣的秘密，而現下，不過是又多了一個而已。
“寶寶，今晚有個宴會，你和我一起去。”她彎下腰，将靠在軟椅上的簫彤扶正，大掌捧着她的臉頰，漆黑的眸子微閃，“穿得漂亮一點。”
她面上的表情很淡，眼睛被迫盯着他，手上的書卻又翻了一頁：“我不去。”孟璟瀾放開手，徑自打開更衣室。各種各樣的款式，各種各樣的質地，唯一相同的，便是火紅的一片。
簫彤推開孟璟瀾遞過來的長裙，眼睛微擡：“我不去。”态度很果斷，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寶寶，今晚林家的晚宴，我給你備了好戲，怎麽能不看？”孟璟瀾将裙子放在她手裏。簫彤面上露出幾分驚訝：“林家？”“恩，就是林家。”他勾了嘴角，笑裏一半溫柔，一半殘忍。
林家大宅在城西，這一片大多是當年叱咤風雲的大門大戶，唯有其中的統帥孟家，家宅卻選在了城東。
天尚未黑透，林家大宅便已是裏裏外外通亮。宅前一片空地上，停滿了各色各樣的車，豪華程度幾乎不亞于一場車展。
孟璟瀾和簫彤到的時候，人已經到了個全，但衆人似乎也很有耐心，林老見孟璟瀾來，爬滿皺紋的臉立刻露出了笑：“孟少果然準時。”孟璟瀾從不遲到，卻也極少會給人面子，提前來。
林家在本城地位也算高，衆人都買一個面子，盡量來得早一些，可孟璟瀾不同，向來只有人等他，哪有他等人的道理。自然壓着守時的線到場。
孟璟瀾人前其實很有幾分嚴肅，尤其是面對這些倚老賣老的所謂老前輩，面上不露半分表情，只是冰冷地聲音打了一聲招呼：“林老。”
今天是林老小女兒的二十歲生日，又變相地算是一場豪華相親宴，林少華現年六十六歲，小女兒林素柔是老來子，上面三個哥哥，林少華對唯一的女兒寵愛有加。
“孟少請，素柔一直念叨着您。”林少華深藏不露的臉上挂着幾分寵溺，怕是對這個女兒真的很上心。一雙精明的眼睛在簫彤身上停留片刻，便收回視線，并不把她放在眼裏。
簫彤被孟璟瀾牽着的手一點點握緊，孟璟瀾能清晰地感覺到她顫抖的指尖傳來的情緒，惱意恨意滾滾而來。她的指甲陷進他的手背，他只是用拇指輕蹭她的手背，像是安撫。
林素柔粉色的泡泡裙很是朝氣，作為壽星，本就應該受到全場矚目，加之林素柔完全繼承了母親脫俗的美貌，二十芳華，正是人生中最美麗的時刻，吸引了衆多男士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不去。
孟璟瀾走進大廳的剎那，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這裏。林素柔更是壓抑着邁出極快而又優雅的步子：“孟少。”淺淺一笑，嘴角的酒窩深陷。
孟璟瀾神色不變，牽着簫彤是手改為輕摟，動作越發親昵。林素柔笑着同右手背掩了掩嘴，一派淑女的婉約：“我就說江姐姐怎麽一個人來了。”說着扭頭看了看另一個方向。
簫彤垂了垂眼，極短的一瞬，再擡眼的時候，面上又是一片淡漠。而孟璟瀾，放在她腰間的手掌緊了緊，透過輕薄的裙子，簫彤能感覺到他手掌漸漸變涼。
江璐似乎也看見了孟璟瀾，控制不住腳下的步子，幾乎是匆忙地……向他走來。“孟少。”聲音輕細，傲慢如江璐，竟也有這樣卑微的時候。
孟璟瀾當下只在乎簫彤的态度，對江璐，算不得回應地哼了哼。見簫彤似乎并沒有太大的反應，本該松一口氣，心下卻越發的郁結，她的态度，竟是這麽的不在意。
簫彤的身高在這一衆女人裏鶴立雞群，紫色大卷風情萬種，一襲紅裙襯着白皙的膚色，面容精致，卻冷淡得很。立在孟璟瀾身邊，自然地生出幾分氣勢。衆人只覺得這個女人和孟璟瀾極為相稱。
“孟少！”幾乎是一擁而上，衆人紛紛過來打招呼，一時搶盡主人家風頭。孟璟瀾作為本城絕對的主宰，所有人的态度都是畢恭畢敬，談笑間多少帶着谄媚讨好。
“孟少，這位小姐是……”往時孟璟瀾身邊都是些大家女子，既然在同一個圈子裏，自然也都見過，而這個女人……似乎從未出現過。
“她是我的未婚妻慕無彤。”孟璟瀾彎了嘴角，孟璟瀾的笑或許在簫彤的眼裏并不值錢，可在這些人眼裏，卻貴如黃金。乍一見，難免生出幾分震撼。
“寶寶，這幾位都是我父親的至交。”孟璟瀾偏過頭，笑意愈濃。未婚妻這個稱呼……本城有多少女人想着念着盼着，然而大家也都以為，沒有人能站在這個位置上，哪裏知道，突然就有一個女人攜着這個頭像從天而降。衆人頓悟，這個女人在孟璟瀾心裏的位置，極高。
慕無彤……有人記得這個名字，而寶寶……亦有人記得這個稱呼。很多年前，孟璟瀾身邊有一個嬌憨的小丫頭，就叫慕無彤，而孟璟瀾總是親昵地喚她寶寶。
只是當年見過慕無彤的，都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胖乎乎的小丫頭，圓圓的臉，短短的頭發，總是樂呵呵地笑眯了眼。和面前這個美到極致卻冷到極點的女人，截然不同。
“孟……孟少……你放過我吧……”突然有人從門口沖進來，就這麽跪倒在孟璟瀾面前，衆人一驚，連簫彤也是意外地縮了縮身子。
那人一身的狼狽，白色襯衣外染着斑駁的血跡，頭發淩亂，眼眶凹陷下去，眼裏沒有半分神采，似乎已經筋疲力盡。
孟璟瀾握着簫彤的手，将她稍稍掩在身後。那人連滾帶爬地倒了孟璟瀾腳步：“孟少，求求你，你放過我，你放過我吧！”看着孟璟瀾羁傲的臉，他眼裏漸漸聚起恐懼。
這個女人
大廳裏私語聲四起，地上那個男人是今天的主人林少華的長子林沛康，此人脾氣出了名的暴力，又憑着林家的勢力在圈子裏無所不為，今天這副模樣倒是少有。
孟璟瀾居高臨下冷眼看着他，外面沖進來大批人，态度嚣張地隔開衆人，将林沛康全在中間，其中更有一人腳下用力，将原本要觸到孟璟瀾褲腳的男人踹開。
“孟少，這是怎麽回事！”這家的房子裏突然湧進大批陌生人，林少華的态度也稍稍強硬起來，語氣沉了沉。
“這就要問你的寶貝兒子了。”孟璟瀾沒打算多做解釋，只是将簫彤按在手下搬來的椅子上。自己繞到她身，彎下腰，手掌撐在圓椅的兩側。
自己的兒子他當然了解，林沛康子承父業，與生俱來的家世讓他比一般人驕縱得多，如今過了四十歲，做事依舊不太可靠。
“沛康，怎麽回事？”林少華老當益壯，一把将林沛康從地上揪起來，怒氣沖沖的。“我……我賣……賣粉被孟……”話還沒說完，就被林少華一巴掌打斷。
“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林少華面色瞬間蒼白，氣得渾身顫抖。“爸爸，你幫我和孟少說說，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一邊求饒一邊抱着父親的腿。
林少華甩開兒子，壓了壓火氣，才轉向孟璟瀾，似乎才注意到那兩人一站一坐，愣了愣，立刻又恢複了笑臉：“孟少，這個不孝子确實壞了您的規矩，他還不懂事，您看我老頭子的幾分薄面，饒了他這一次，我一定給您一個交代。”
“林老，在我這裏，從來沒有下一次的說法。”孟璟瀾冰冷的眼神直視林少華，幾乎将他逼退幾步。
“孟少……”林少華恬着老臉，還想再說什麽，孟璟瀾直接打斷他：“林沛康不是初犯，六年時間，我已經給足他機會，是他自己不要。更何況，要亡的何止是林沛康，應該是……整個林家。”
其實這件事林少華也是知道的，只是來錢快，這麽多年似乎也很穩妥，他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想孟璟瀾也是知道的，只是和他抱了一樣的态度，給林家幾分面子，哪裏知道今天突然發難。
林少華恍悟，孟璟瀾之前這麽多年的縱容，根本只是個圈套。他等的，就是今天！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麽是今天？為什麽拖了那麽久……
“我早就說過，我最不喜歡白的。”孟璟瀾微微直起身，雙手搭在簫彤的肩上，“我也說過，從來不留不聽話的人。”
林沛康本來還挺直的上身頹廢地摔坐在地上，林少華也踉跄一步，被身側的林素柔扶住。“孟少，我……”眼前的孟璟瀾讓她害怕。
“林素柔，定親這件事，不過是我父親随口說說而已，你也不要太上心，太較真了。就林家的地位，不配和我提。”孟璟瀾睨了她一眼，低下頭靠近簫彤的耳畔，“餓不餓？我們去吃飯？”光看側面，只覺得溫柔。
簫彤任由他牽着往外走，林少華的聲音有些悲憤，從身後傳來：“孟璟瀾，你連戚家都能放過，為什麽要對林家趕盡殺絕？！”
簫彤猛地一頓，孟璟瀾也跟着她停下腳步，見她緩緩扭頭望向自己。他心頭一跳，目光淩厲地盯着林少華：“這一家一家的，要去要留，都憑我願意。”
除了林家人，其他人還弄不清狀況，但多少能從林老面如死灰的神色裏看出幾分端倪，樹倒猢狲散，一時間衆人紛紛離場，熱鬧的林宅瞬間落入一片死氣沉沉裏。
“寶寶，林家的下場，你滿意嗎？”孟璟瀾沒有立刻來開車門離開，而是将她壓在車身上，伸手掰正她的臉。
簫彤嘴唇輕顫，眼眶也有些發紅。今天的一切勾起了她最不願觸碰的回憶，觸到了她心裏最疼的地方。
這八年，為了躲藏，葬禮之後，她便未曾好好去看過媽媽。孟璟瀾時刻派人守在墓地，她唯有花錢請陌生人幫忙送一束花。自己也只能打扮成路人，從那裏經過的時候，偷偷看一眼。
“寶寶，我等了六年，就是為了讓你親眼看見他們的下場。”他低頭吻了吻她垂着淚花的眼睛，“當年參與過的，甚至只是想過的，我都不會放過。”
紅色跑車的車燈照在兩人身上，孟璟瀾将她護進懷裏。車子急轉滑進一個車位裏，推門走下來的……簫彤的表情慢慢變得驚慌，面前的這個女人，化成灰她也不會忘記。那麽多年，一點變化也沒有，一如初見時那樣美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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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瀾。”女人巧笑倩兮，一襲紅裙微揚，在慕無彤的眼裏漂亮的像是妖精……對，就是妖精。不是仙女一樣的脫俗，美得豔麗而震撼。
孟璟瀾見到她似乎并不感到驚訝，面上冷漠的表情也絲毫沒有變化：“有什麽事？”“你爸爸念叨你了，讓我過來看看能不能說動你回家。”她依舊挂着笑，目光落在慕無彤身上，“這個小丫頭是……？”聲音很美。
“她是慕無彤。”孟璟瀾修長的手臂圈過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攬過來，擡手輕輕揉了揉她茸茸的短發，似乎要喚醒出神的慕無彤，“寶寶。”
慕無彤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女人，看得有些呆了，被孟璟瀾一句寶寶給喚了回來。往時都是慕無彤慕無彤地喊她，略帶涼意的聲音并不怎麽親昵，寶寶是她的小名，她從來沒有提過，也只有媽媽這麽喚她。
當下被孟璟瀾喊了一聲，她有幾分吃驚，圓圓的眼睛撲閃。孟璟瀾被她意外的樣子逗笑，明明是弧度極大的笑，卻一點也沒有露出那一口的大白牙：“昨天聽見你媽媽這麽喊你，我也想試一試。”
“這是我媽媽才用的小名！”慕無彤不樂意了，這個稱呼從孟璟瀾嘴裏喊出來，依舊沁着涼意，卻讓她心頭一酥，這種感覺陌生得很，讓她生出幾分害怕。
“我喜歡這個小名。”孟璟瀾不為所動，“寶寶。”附在她耳邊又喚了一聲，慕無彤幾乎從耳廓一直紅到額頭，伸手将他推開。
眼睛不自主地亂飄，才看清對面那個女人正笑眼盈盈地看着他們，立刻覺得尴尬，手也不知道往哪裏放，不自在地低下頭。
女人面上含笑，美眸完全落在慕無彤身上，優美的嗓音再次響起：“你好，我是戚若允。”“你好。”慕無彤憨憨一笑。
慕無彤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踮起腳想湊近他的耳朵。她的個子不太高，而孟璟瀾已然超過了一米八，兩個人身高很懸殊。孟璟瀾配合地彎下腰靠近她，一幅主動聆聽的樣子。
“她是你表妹嗎？”慕無彤完全沒有想歪。孟璟瀾勾了嘴角：“為什麽是我的表妹？”相較于慕無彤輕輕地壓低聲音，孟璟瀾毫不遮掩。
慕無彤尴尬地望了望戚若允，見她面上還是溢着笑，才算放心。“她和你不同姓，當然是表妹。”孟璟瀾發現這個小丫頭真是單純得可愛。
“她是我父親新娶的老婆。”孟璟瀾忍不住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慕無彤震驚了……他爸爸新娶的老婆，那不就是小媽？這個媽媽果然很小！看着不過十七八歲是年紀，豔紅色的裙子穿在身上一點也不俗氣，反而是襯得越發生動。
“璟瀾，回去看看吧，好歹和我們吃一頓飯。”戚若允似乎脾氣極好，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臉色。
“我還以為他新婚蜜月沒有空來管我。”孟璟瀾終于第一次真正地擡眼看她，戚若允忍了許久，才勉強對上他冰冷的視線，“我想回去的時候自然會回去，他管不了我那麽多，更別說是你。”
戚若允笑意愈濃，微微颔首：“你爸爸就說你一定不肯回去。”孟璟瀾擁着慕無彤左轉離開，她忍不住扭頭回望被抛下，依舊站在原地的戚若允，她別的不明白，可是對美女這麽心狠……總不太好吧？今天剛背的成語憐香惜玉……
拉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勸說：“你真的不回去嗎？你小媽好像挺想你回去的。她也不像灰姑娘的後媽，不會對你怎麽樣的，要不然你回去看看吧？”小丫頭不知道怎麽勸人……一段話讓孟璟瀾有些陰郁的心情好了起來。
“寶寶，沒有人能傷害我。”他想，他是蚌殼，強大得刀槍不入。卻忘了能讓蚌殼疼得死去活來的，還有珍珠，也沒有想到，慕無彤便是他的那顆珍珠，他一邊疼着，一邊裹得更緊。
“璟瀾，你爸爸受傷了，就是婚禮那天。”戚若允突然開口。慕無彤趕緊拉住孟璟瀾。“怎麽了？”而他仿佛沒有聽見。
“你小媽說你爸爸受傷了。”倒是局外人的她有些着急了。這個丫頭總是這樣……善良好騙。孟璟瀾被她拉得死死的，唯有擡眸，像是被迫無奈而靜待下文。
“行禮前，他消失了兩個小時，回來就傷了腹部，被人捅了一刀。”戚若允極美的笑收斂了一些，眉宇間也染上了擔憂，“他那樣的人，怎麽會有人輕易傷得了他。”
“受傷只能說明……他老了。”孟璟瀾冷冷的聲音不帶一點情緒，慕無彤有些驚訝，他這樣的口氣，完全不像是一個兒子在說自己受傷父親的口氣，那麽冷漠無情。
丢失初吻
“璟瀾，你回去看看他吧，他剛剛才醒，昏迷的時候也一直念叨着你。”戚若允狀似祈求，姿态擺得很低。
孟璟瀾還想擡腳繼續走，慕無彤不知哪來的力氣，用力抱住他的腰，挂在他的腰上不讓他走。
孟璟瀾失笑：“又怎麽了？”“你怎麽能這樣呢！”他能從她的眼裏看出幾分焦急，幾分失望。
“你想讓我回去？”孟璟瀾聲音依舊很冷漠。慕無彤能感覺出他冰冷的眸子裏含着幾分不耐和不快，最後雖然不敢吱聲，還是咬牙點點頭。
孟璟瀾嘴角微挑，淺淺地泛了一個弧度，沒有和她道別，直接向門口那輛黑色的轎車走去，慕無彤看着身邊突然空出的位置，心底猛地冒出有幾分惆悵。
迅速走過來幾個黑色西裝的男人，将車裏的司機趕下車，其中一個上了車。戚若允拉開後座的門，孟璟瀾透過特質的車窗目光不離呆呆站在原地的慕無彤，緩緩收回視線：“我不喜歡身邊有人。”戚若允好脾氣地笑了笑，似乎并不介意，轉身上了副座。
慕無彤看着車子開走好一會兒，才磨磨蹭蹭地離開。一路低着頭，盯着腳尖。直到一聲剎車的輕響，她差點撞上停在她身前的自行車。
擡頭那人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簫鄭？是你啊！”本該很驚喜的語氣，聽上去卻是怏怏的。“你很久沒有一個人回家了。”他語氣平平。
慕無彤明白他說的是孟璟瀾，垂了眼，心頭的郁悶又濃起來。“我送你回去，上車。”簫鄭拍了拍車後座。
慕無彤搖搖頭，不知為什麽，突然覺得兩人接觸帶着幾分尴尬。簫鄭眉頭微蹙，仿佛缺了耐心：“快點上車，待會兒我還要回來上自習。”簫鄭的固執慕無彤從小就清楚，最後抵不過他一記刀眼，乖乖地上了車。車子動起來，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相反的方向。
“你回來了？”孟銳半靠在床上，面上因為大量失血而蒼白透明，睡衣半敞，隐約能看見腹上一圈一圈纏繞的繃帶。
“我也不想回來。”相較于孟銳稍稍親近的态度，孟璟瀾似乎要将他這位父親拒之千裏。父子倆長的極像，至少有七分，只是孟銳成熟滄桑一些，而孟璟瀾的五官裏藏着猖狂和桀骜，眉宇更加淩厲幾分。
“若允去找你的？”孟銳仿佛習慣了他這樣的态度。“你的小妻子很多管閑事。”孟璟瀾眼角睨了睨靠在門邊的戚若允。
“雖然多管閑事，可還是說動你回家了。”孟銳看向她，眼神裏透着幾分迷戀。“你錯了，她沒有說動我，我會回來也不是因為她。”他腦子裏蹦出那個矮矮的小丫頭，那種摻水的眼神，他發現自己真的抵不住……
“你要出國？”孟銳突然轉了話題，目光也變得清亮。“下個月。”孟璟瀾很直白地承認。“為什麽要出國？在國內我也可以給你找最好的老師。”孟銳有幾分勸阻的意思。
“我希望你保持之前我在國外生活十五年也不聞不問的态度，我離不離開，對你有什麽影響？”他反問，細聽還能聽出幾分愠怒。
孟銳猝不及防，聽到這話面上露出幾分懊悔：“我們父子……”“我真的是你兒子嗎？”孟璟瀾輕笑，彎了眼睛，翹起唇瓣，眸子裏綻放的冷光，讓孟銳也心寒。他的兒子，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仇人一樣。
“得不到的就該放手，何必要折騰自己。”孟璟瀾唇邊的笑一轉，帶着幾分嗤意，“你已經老了。”一語戳在孟銳的心上，他握緊了兩側的手，面上更是蒼白的透明。
孟璟瀾沒有再多呆，轉身出了房間，戚若允仿佛和事佬一般，小步攔在他面前：“璟瀾，難得回來，就同我和你爸爸吃頓晚飯吧。”溫和的态度看在一般人裏都不忍拒絕。
孟璟瀾擡眸懶懶地看她一眼：“如果你不怕他被我氣死，想要新婚就守寡的話，你可以繼續留我。”戚若允的笑僵硬在嘴巴，孟璟瀾側身從她身邊走過，一步也不停頓。
孟銳咳嗽起來，不知是身上受傷的關系還是被孟璟瀾氣到。“銳哥。”戚若允面上溢着擔憂，俯身輕輕地拍着他的背，溫柔到極點。孟銳回頭看着她，目光溫柔，卻透着幾分茫然。戚若允伸手抱住他，嘴角依舊挂着笑。
“謝謝你。”車子停在小區門口，慕無彤從從後座上跳下來，笑眯眯地看着簫鄭。簫鄭點點頭，垂下眼像是在做着掙紮，最後擡起臉，面上的表情極認真：“慕無彤，你是不是讨厭我，是不是……不想看到我？”
慕無彤詫異地瞪大了眼睛：“沒有啊！你怎麽這麽想？”“可是你一直躲着我。”簫鄭聽到她否認，心裏騰出幾分甜甜的感覺。
“我……誰讓你一直那麽冷淡，之前還冤枉我！”慕無彤仿佛得了理，撇着嘴埋怨他。“對不起。”簫鄭像是做錯事一般，悶悶地吐出幾個字，更是讓慕無彤吃驚。
簫鄭從小少言寡語，卻是很有些傲氣，何時這樣低過頭，又何時會像現在這樣……和她說一句對不起。
慕無彤微張着嘴，用力地揮着手，樣子滑稽，像是受不起似的。“我去上自習了。”簫鄭蹬着車回頭看她一眼，沒有表情的臉上隐約能看出幾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