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銀發的宋清蘿是魅惑混血小野貓, 黑發的宋清蘿是神秘優雅冷美人。
她的臉部輪廓立體,五官深邃精致,皮膚又白, 什麽發色都能輕松駕馭,只是黑發更為她添了幾分貴氣, 一眼望去十分驚豔,整個人看起來也乖了不少。
聞若弦望着宋清蘿出神,視覺沖擊猶如海上狂風巨浪, 将她卷入漩渦中心。
呼吸停滞到幾近窒息。
而後才反應過來, 大小姐把頭發染了。
她伸出手, 抓起宋清蘿一縷發絲捧在掌心,柔滑,黑亮,觸感無比真實。不禁皺眉:“你……怎麽說染黑就染黑?”
“現在我可以去了嗎?”宋清蘿昂着下巴, 眼裏寫滿了倔強。
聞若弦霎時冷臉:“你到底在幹什麽?”
“在想辦法跟你出差啊。”
“能不能別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
宋清蘿輕嗤:“在你看來,這就是傷害自己?那你對于‘自我傷害’的定義還真是狹隘呢。”
“染色越淺,對頭發傷害越大,染成銀灰色至少需要漂八個度,是很傷頭發的, 為了固色還要定期去補, 在這種情況下你直接染成全黑,以後如果還想染淺發色, 又要折騰一遍, 而且上色更難, 到時候發質受損, 大把大把掉, 你自己心裏好受嗎?”
聞若弦板着面孔, 一字一句教育她。
宋清蘿愣住。
沒想到老古板如此了解,會跟她争辯這個問題。
可是看着她嚴肅的臉,聽着她教育的口吻,本就委屈不服,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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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質好得很,不需要你操心!”
“……”
辦公室仿佛抽成真空,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聞若弦臉色晦暗地注視她,半晌說不出話,也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麽像要吵起來,自己身邊不是供着個祖宗,而是炸|藥桶。
“你生氣了?”宋清蘿冷笑着問。
聞若弦抿唇未語。
她不生氣,只是頭疼。
“這是你第一次對我冷臉,很有紀念意義,”宋清蘿諷刺地勾起唇角,“可惜,你說話聲音還不夠大,你應該狠狠兇我,痛罵我,然後開了我。”
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在乎,浮上來的卻又是挑釁與倔強。
就像明明需要安撫卻不斷嘶吼的受傷野獸。
聞若弦實在無可奈何:“好了好了,讓你去。”
“我改主意了。”
宋清蘿眉毛一挑,轉身走向落地窗,“誰要跟你去,真以為我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不去就不去,沒了你,天又不會塌……”
“?”
聞若弦徹底蒙圈。
大小姐又是唱哪一出?
宋清蘿站在窗前,腰背挺得筆直,和嘴巴、脾氣一樣硬,霧蒙蒙的光線為她全身鍍了一層冷色,顯出些落寞。
什麽叫做“沒了你,天又不會塌”……
那個瞬間,望着她的背影,聞若弦的思緒止不住飄向禁區。
随後又被掐滅。
最近不知怎麽回事,總是敏感,總是多想,工作量大到身心俱疲,都攔不住自己的大腦,在某個毫無意識的時間突然冒出些有的沒的,刺她一下。
莫名其妙,糟糕至極。
有時候甚至厭煩自己的取向。
因為這讓她沒辦法與同性正常相處。
沉思許久,聞若弦沒忘記還有工作,但是人也要哄,她看着宋清蘿的背影嘆了口氣,走過去:“我不會兇你。”
“也不會痛罵你,更不會開了你。”
“冷靜一下,我只是心疼你的頭發,染來染去确實容易損傷。當然,也不該對你冷臉,我們有話好好說,別用吵架的方式解決問題,好嗎?”
大小姐如此果斷,豁得出去,狠得下心,是聞若弦完全沒想到的。
她随口說出的謊言造了孽。
雖然并不完全是謊。
銀發固然好看有個性,但在某些單位看來,的确是不夠穩重靠譜的形象。
只不過未必起決定性作用。
她要如何向宋清蘿坦白,自己只是随便找理由……
宋清蘿仍是一動不動,看也沒看她,側臉緊繃的線條卻軟和許多。
微妙的小表情被聞若弦盡收眼底。
“清蘿。”
聞若弦伸手搭在她胳膊上,溫聲細語地哄:“我希望你染發是因為自己喜歡,而不是受別人影響。”
大小姐吃軟不吃硬。
果然——
宋清蘿轉回來,掃了眼搭着自己胳膊的手,這是第一次,聞若弦對她主動,頓時心裏所有的委屈和倔強煙消雲散。
“騙你的。”她摘下黑發頭套,在手上掂了掂。
“我才沒那麽魯莽,好不容易染了喜歡的銀發,自己還沒看夠,怎麽會輕易染回黑色呢?而且你說得對,染了黑色将來要染其他的就很難上色了,再漂起來确實傷頭發。”
“我想做的事,可以非常努力去争取,但這不代表就要犧牲自我。一頂假發能解決的問題,影響不大。”
宋清蘿調皮地眨眨眼。
發網裹住的銀灰發絲盤在頭頂。
那只魅惑勾人的混血小野貓又回來了。
聞若弦先是驚訝,然後便覺舒了一口氣,高高懸起的心髒緩緩回到原位,“你真的很會吓人。”
“吓到聞總啦?”宋清蘿戲谑地湊近她。
“嗯,”聞若弦拍了拍胸口,後退半步,“既然不是染發,怎麽出去那麽久?”
“買合适的假發咯,不然随便買一頂,看起來太假,會被你一眼拆穿。”
“你早說是假發,我們就不會吵起來。”
“怪我嗎?”宋清蘿皺眉,“是你上來就冷臉,埋怨我,你知不知道,剛才你說我的時候表情有多不耐煩,太傷人心了……”說着聲音越來越低,耷拉着眼皮。
聞若弦仔細回想。
不耐煩?
她……有嗎?
這會都記不清了,但自己的情緒險些沒控制住,是記得分明。
不應該的。
任何時候都不該讓自己被情緒主導。
“對不起。”聞若弦看着宋清蘿的眼睛說。
她誠懇的語氣,溫柔的眉眼,讓宋清蘿短暫地迷失在其中,又心虛起來。
離開辦公室那一刻,她滿腦子想着要把頭發染回黑色,直到進了理發店,看着托尼們熱情的笑容,沖動被澆滅了,再看着鏡子裏,自己那麽喜歡的銀色頭發,又覺得,憑什麽?
她是喜歡聞若弦,但她也愛自己。
明明只是小事。
還有其他解決問題的辦法。
為了賭氣而禍害自己精心保養的頭發不值得。
于是宋清蘿買來昂貴的假發,由人專門調整好,懷着試探的心思回到公司——
想知道老古板會是什麽反應。
現在……
老古板果然是老古板。
即使要吵起來了,也不忘教育她。
但那些關心不是假的。她最赤誠的喜歡,她最真摯的熱情,沒有錯付于人。
“接受道歉。”宋清蘿也認真颔首。
“現在我努力争取了,你要不要給我回報?”
眼神充滿暗示。
随同出差的念頭依然強烈。
聞若弦輕咳一聲。
想到自己被吓得不輕,險些沒控制住情緒,怎樣都不願意輕易放過這祖宗了,非要逗逗她不可:
“你不是改變主意了嗎?”
“我……”
“誰要跟我去?不是死皮賴臉的人?沒了我,天不會塌?”她微笑着重複了一遍。
宋清蘿臉都被自己扇腫,沒理講不過,作勢就要撲上去:“閉嘴,不準笑!”
聞若弦閃身躲開。
原本為哄騙宋清蘿而自責,現在宋清蘿也哄騙她一回,互相扯平,心情豁然開朗。
“好了,你想去就去吧,訂票的時候添上自己,酒店名字去問徐曼,我還有會,不陪你鬧了。”她拿起筆記本電腦,轉身就要走。
“我要跟你住一個房間。”
“……”
見她身形一頓,宋清蘿識趣補充:“我說的是标間,兩張床。徐助理就睡大床房。”
聞若弦無奈道:“可以。”
若說不可以,大小姐又要鬧了。再來一回,實在招架不住。
索性由她去便是。
周一午後,聞若弦三人飛往洛城。
位于南方的大都會,氣候溫暖,即使到了臘月,人們也才剛穿上秋衣。
對宋清蘿而言,這趟與其說是随同出差,不如說是來旅游。當地美食種類繁多,來幾次也嘗不盡,下飛機在酒店安頓好之後,她請聞若弦和徐曼吃了頓大餐。
提前一天來是為了時間富裕,以便應對突發情況。吃完飯暫時得空,三人便在市區逛了逛。
走到哪裏都有徐曼。
在宋清蘿看來就像帶着大號電燈泡。
回到酒店才是“二人世界”。
宋清蘿心裏打着小算盤,誰知,聞若弦大概是看她無事可做,把電腦給她:“年底了,把你的個人工作總結寫出來,做成ppt,回去那天交給我。”
“?”
“我去隔壁跟徐曼說些事,你慢慢寫。”說完拿上了房卡離開。
“……”
宋清蘿看了看房門,目光回到電腦上。
一定是老古板吃飽撐得慌。
私人物品就這樣交給她,竟然不擔心洩露隐私。
她腹诽着,開了機,粗略掃一眼桌面,不出所料,只有幾個工作文檔,比她臉還幹淨。
寫個人總結是吧?
宋清蘿建立新文檔,雙手飛快敲鍵盤。
某年某月某天,她為了勾引聞若弦而來到公司,在行政部打雜,賣慘耍心機惹得聞若弦心疼,将她調至身邊做秘書,然後她成功住進聞若弦家,開始了“雙宿雙飛的甜蜜生活”——
老板忙得腳不沾地,她在辦公室打游戲。
老板吃着粗茶淡飯,她零食正餐都沒斷。
……
寫着寫着,宋清蘿笑趴在桌上,笑夠了,把前面內容删掉,留下後面自編的打油詩。
《總經理秘書的快樂日常》
标題字符落下,她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悠哉悠哉打開行李箱,取出自己的性|感小吊帶睡裙,哼着歌進了浴室……
十幾分鐘後聞若弦回來了。
房間空無一人。書桌上電腦開着,浴室傳來淋浴水聲。
還有大小姐美妙的歌聲。
“It's like I got this music in my mind……”老歌,唱得很開心。
聞若弦細聽幾句,是自己學生時代喜歡的,內心跟着打起拍子。
她走到電腦前看了看。
“……”
很好。
寫得不錯。
還知道押韻腳。
祖宗是有些詩歌天賦在身上的。
聞若弦坐下來,一邊揉着眉心一邊無奈發笑,這時水聲停了,歌聲漸大,她轉過椅子面朝浴室方向,雙手抱臂,刻意擺出嚴肅面孔。
窸窸窣窣三五分鐘。
浴室門開,氤氲白煙彌漫,宋清蘿披着霧氣走出來。
小吊帶睡裙很短,只夠遮住重要部位,披散着銀灰色長發更襯得皮膚白,臉頰因熱氣熏蒸而微微泛紅,一雙長腿就在燈下晃動,冰肌玉骨,腳踝纖瘦。
聞若弦一怔,迅速移開視線。
“你回來了,”宋清蘿扭着腰,毫不避諱來到她身邊,“看看我寫的工作總結怎麽樣?”
聞若弦緊盯着電腦屏幕,語氣淡淡:“挺好的。”
“真的嗎?”
“嗯。”
“那我現在把它做成ppt吧。”宋清蘿彎腰低頭,手從聞若弦面前伸過去,握住鼠标。
聞若弦躲避不及,鼻尖碰到了她手臂。
呼吸被淹沒在沐浴露香氣中。
腦子裏嗡嗡作響。
這才意識到自己占着椅子,連忙起身讓位。
“穿這麽少不冷嗎?”聞若弦目光移向別處。
“二十度不冷。”
“……”
察覺到她不太自然,宋清蘿眯着眼笑起來:“聞總,你跟我說話,怎麽看着別的地方?”
聞若弦佯裝淡定地轉回視線,“你做吧,我處理下郵件。”
背過身去拿平板電腦。
宋清蘿哦了聲,慢悠悠轉動椅子看向電腦,內心竊笑。
肩膀突然微沉。
一件黑色外套披在她身上。
“?”
“畢竟是在外面,注意點比較好。”聞若弦善意提醒道。
“是嗎?”宋清蘿抿着唇笑,起身環顧四周,“可我們明明在室內,而且……”她低頭,撥了撥外套領,“這只是很普通的睡裙,沒必要。”
兩人身高差不多,平視對方剛好。
妩媚的狐貍眼魅惑又勾人。
“如果我們不在同一個房間,确實沒必要,但是……”聞若弦欲言又止,說了顯得刻意,不說自己又難受。
她無比後悔答應與大小姐同住。
自己挖的坑,自己往裏跳。
宋清蘿啧啧兩聲,意味深長地看着她:“都是女人,在一個房間又怎樣,你也太封建了。”
聞若弦嘆氣:“嗯,我封建,我是從清朝棺材裏爬出來的老僵屍。”
噗——
宋清蘿哈哈大笑。
“不許這麽說,”她抱住聞若弦的胳膊,撒嬌地晃着,“哪有你這麽美的老僵屍。”
嘴巴是很厲害。
聞若弦被哄得心花怒放。
“若弦姐姐。”
“?!”
遙遠又陌生的稱呼,程蘇然曾經這麽喊她,但她不喜歡,總是糾正,只因為不希望然然把自己當成“姐姐”。
可是從另一個人嘴裏喊出來……
像純淨的蒸餾水,濺落在燒得通紅的鐵板上,“嗤”地冒出煙氣。
“有件事我想偷偷告訴你。”
“什麽?”
宋清蘿貼在她耳邊低語:“你的臉,很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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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老僵屍:聽我說,謝謝你)
注:英文歌詞出自《shake it o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