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深陷暗戀中, 喜歡的人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足以想象出無數種可能。
“可是我……”宋清蘿盯着聞若弦的臉, 回味這番話,敏銳地察覺到其中別有深意。
介意她和別人說話?
因為她只顧着跟陌生人聊天, 而把聞若弦晾在了一邊。
所以,聞若弦教育她,不要與陌生人太熱絡, 警惕之心不可無, 別随便搭讪。
什麽洩露個人信息, 什麽擔心她的安全,都不過是因為聞若弦介意她和陌生人聊得太熱絡,忽略了自己,心中計較不平。
就像她剛才, 介意聞若弦抱着手機跟和程總聊天,笑得那麽開心,從而敷衍着回答她。
可她的介意是出于喜歡,出于迷戀,出于并不那麽光彩的占有欲。
聞若弦的介意是出于什麽?
難道……
心猝然一躍, 迸濺出激蕩的血液, 宋清蘿渾身都沸騰了起來,每根神經, 每個細胞都緊繃着, 歡呼雀躍。
會是她想的那樣嗎?
或許意味着, 她可以稍稍表明心跡, 不必再謹慎顧慮。
“原來, 你剛才跟我說不要随便跟陌生人搭讪, 是因為我和那個女孩聊天太投入,把你晾在旁邊了。”她故作高深,一副恍然大悟看穿所有的模樣。
聞若弦慌忙否認:“不是,我真的在提醒你,注意安全,如果你覺得太唠叨,可以不聽。”
終于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心思已經被點得半破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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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只對一半。
另一半永遠藏在心裏。
宋清蘿眯着眼:“你這麽擔心我啊?”
“嗯。”
“為什麽?”
祖宗不依不饒。
聞若弦心中自有一套條框,說出來合情合理:“你不僅是我朋友,也是我的秘書,公司的員工,出任何事我都要對你負責。況且,你年紀比我小,我應該照顧你。”
也因為是宋總的女兒。
但利益關系過于冷酷,會凍傷彼此間的情誼。她有私心,不想說出口。
每個字都是規矩。
嚴肅,正經,毫無溫度。
宋清蘿心上萬裏晴空,驟然轉為狂風暴雨,冰冷的字硬生生砸進血肉。她本是燃得正旺的篝火,傾盆大雨澆得飛灰散盡。
“只因為這些嗎?”
她眼中仍有期盼的光,在黯淡中微弱地閃爍。
至少“朋友”身份放在首位。
聞若弦注視着她,将所有情緒收進了眼底,知道自己這些話太公式,也知道她想聽什麽。
但只要想到“直女把戲”,遷就宋清蘿會讓自己陷入無盡的猜想與內耗中,就不得不冷靜下來:“你覺得還有什麽?”
“嗯……”宋清蘿把頭低下去,“沒什麽。”
聞若弦亦是沉默。
“我也擔心你。”宋清蘿忽又擡眸,燈影染得眼底水光潋滟。
“是因為,你只是你,沒有其他身份。”
她什麽都不能說。
不能暴露自己的感情,不能向聞若弦表明心意。這種憋屈與本性相悖,她一直在挑戰自己的極限。
沉默中,聞若弦心顫了顫,感受到宋清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忽然失去了直視對方的勇氣。她只看着桌面,餘光瞥見手機屏幕接連彈出微信消息——
然然發了好幾條。
心裏莫名煩躁,就好像有個聲音不斷催促她回應。無論是回程蘇然的消息,還是應宋清蘿的話。
被趕着,被推着,向前走。
她不喜歡被推趕的滋味。
說任何話,做任何事,總要先列個計劃,有個框架,才能安心去說,去做。
面對宋清蘿,她做不出計劃,心裏沒有框架,毫無頭緒,越是被推着趕着就越是慌亂,繃不住的後果是說錯話,做錯事。
解脫的唯一辦法是停止胡思亂想。
煩惱都是自己給的。
直女把戲,不要多想。
“我很榮幸。”聞若弦望着宋清蘿微笑,眼眸清明,神色坦蕩。
宋清蘿眼底浮動的水光漾了漾,漸漸退去,唇角勾起了一點像是自嘲的弧度,然後起身:“我去煮火鍋。”
……
火鍋吃得沒滋沒味的
食物在沸水鍋中翻滾,熱騰騰的煙霧升上來,本該是冬日旅途中最溫暖的一頓飯,卻因氣氛的僵冷而愈發無味。
宋清蘿低着頭,默默咀嚼。碗裏只剩下幾根金針菇。
聞若弦給她夾了一些肥牛片。
“我自己會夾。”宋清蘿聲音低沉,又把肥牛片送回鍋裏。
“你不用照顧我。”
“……”
聞若弦悻悻收回手。
像兩個搭夥拼桌的人,草草吃完了一頓飯。
然後各做各的事——
看手機。
準備洗澡的時候,宋清蘿突然開門下車。
聞若弦一邊心不在焉地刷着新聞,一邊餘光注意着宋清蘿,見她下車,心裏莫名不安,連忙起身跟了過去。
宋清蘿走到車尾邊,打開小門,動作熟練地抽出黑水箱。
裏面裝着加了降解劑的排洩物,累積到一定程度就要清理,有的房車營地可以直接連接排污管道,有的只能手動拆卸黑水箱,提去附近的公廁清理。
這裏沒有單獨的排污管道。
對有潔癖的宋清蘿來說,手動清理黑水箱是個巨大考驗,首先得過心理上那關。
“我來吧。”聞若弦皺眉走過去。
宋清蘿看也沒看她一眼,倔着臉:“我自己可以,不需要你照顧我。”
“別逞強了。”
“這是什麽很難的事嗎?我又沒斷手斷腳,怎麽在你眼裏就是逞強?收起你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吧。”
聞若弦被嗆得說不出話,呆滞在原地。
望着宋清蘿走向公廁的背影,無奈嘆氣,不放心想跟過去,又恐惹得宋清蘿更不痛快,只能往前幾步,牢牢盯着公廁大門。
五分鐘,十分鐘……
遲遲沒見人出來。
聞若弦拔腿就往公廁走。
“嘔——”
才走近,一陣嘔吐聲,肝膽俱裂。
“清蘿!”她沖進去,就看見宋清蘿雙手撐在水池邊,一陣一陣幹嘔,臉色發白。
已經倒空的黑水箱立在地上。
她不及細想,雙手扶住宋清蘿的肩膀,“怎麽了?”
宋清蘿掙紮着躲開:“不用你管。”
她拎起空黑水箱,擰開水龍頭往裏面灌水,沖洗一遍,轉身倒進廁所隔間,再灌了點清水。
強忍着嘔吐的念頭,提着黑水箱快步離開。
聞若弦跟上去。
回到房車邊,宋清蘿往黑水箱裏加了些降解劑,重新裝回原位。
路燈冷光照在她臉上,擰着眉,抿着嘴,沒有絲毫表情,發白的臉頰漸漸恢複了些血色。
雖然黑水箱裏的排洩物已經過降解,但仍然會有味道,她是對氣味十分敏感的人,稍有不适,就會觸發嘔吐反應,吐不出東西,只是幹嘔。
慶幸晚餐都消化了。
死賭氣,活受罪。
宋清蘿悶悶的想,轉身正要上車,就見聞若弦站在門邊,一副心疼而欲言又止的樣子。
兩人沉默對視。
“你在跟我賭氣嗎?”聞若弦上前一步,又是嚴肅的教育人的口吻,“為了賭氣讓自己難受,不值得。”
開口就能把人氣升天。
宋清蘿攥着拳頭,緊咬牙關告誡自己冷靜。
“哦。”
冷冷應了聲,轉身上車。
聞若弦:“……”
冷風吹亂了碎發,撓在臉上癢癢的,寒意順着領口直往身體裏鑽,凍穿心肺。她不知站了多久,手腳逐漸冰涼,終于醒過神。
進車裏,宋清蘿在洗澡。
聞若弦坐在沙發上等,邊等邊看手機消息——
徐曼說,那位一直在争取的客戶,今天提前回了江城,還在幾家公司之間比對未定,有明顯考慮的傾向,可能會想跟她這邊再談談。
但是她的旅行計劃還沒完成。
正走神,廁所門開了,宋清蘿穿着睡衣出來,一眼看到她,然後飛快移開了目光。
來到她面前拿吹風機,眼皮都沒擡一下。
熱風嗡嗡地響。
她在吹頭發,聞若弦在看她。
濕漉漉的長發披散下來,銀光流動,如同峽谷間清川水瀑。
風聲停止,靜得詭異。
聞若弦看着宋清蘿走過來,将吹風機放好,就要轉身,一把抓住她手腕:“清蘿……”
“幹什麽?”宋清蘿也是一愣,驚得忘記了掙紮。
“我是在計較。”
“?”
聞若弦緩緩站起來,松開手,認真地看着她:“今天下午,我看到你和陌生人聊得那麽開心,就覺得,我們可能不太一樣……我做不到與認識不滿半小時的人侃侃而談,但你可以,不僅僅是對我,對任何人都可以。”
“所以我在計較。”
“可是我也知道這樣不應該,就只能提醒你。但那些提醒不完全是借口,我确實有些擔心。”
“擔心你,你這個人。”
她表情嚴肅,一本正經,說起真心話也像是牧師在做禱告。
宋清蘿靜靜聽着:“是嗎?”
“是。”聞若弦幹脆應道,“宋清蘿在我心裏就是宋清蘿,是獨特的,有自己個性的宋清蘿。”
“真心話?”
“嗯。”
“不會是為了安撫我,才順口這麽說的吧?”宋清蘿眨了眨眼,別過臉。
“沒有。我想了很久,覺得不該瞞着你,有誤會,要及時溝通,否則它就像一個疙瘩,永遠長在心裏,膈應你我。”
“哦。”
這些天相處下來,聞若弦大致能讀懂宋清蘿的微表情,譬如現在,揚着眉,嘴微噘,眼神無所謂,就知道是聽進去且相信了,只不過故作冷漠。
實在是很可愛。
想着,她不禁笑了,繼續說:“傍晚那時候,因為我還在計較,分了心,剛好程總又給我發消息,所以回應你有點敷衍了,我認錯。”
“但我發誓絕不是故意的。”
宋清蘿把臉轉回來,微眯起眼,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原來是吃醋了呀?”
“怎麽能叫吃醋……”聞若弦被這暧|昧的字眼驚得心慌。
“我和陌生人聊天,你都能吃醋計較,你和程總聊天,我就不能吃醋計較了麽?”想到她和程蘇然親密無間的關系,宋清蘿就滿肚子憋屈。
其實自己心裏明白,一邊是陌生人,另一邊是多年好友,不能相提并論,但情感上就是那麽在意,就是那麽忍不住,瘋狂嫉妒。
聞若弦被迫接受“吃醋”兩個字,不得不解釋:“我和然然畢竟認識了好幾年,但你和那個陌生女孩……”
“你在怪我。”
道理講不過,宋清蘿開始耍無賴。
“不怪你,我只是坦白我的想法,讓這件事過去吧,一件小事,沒必要鬧得我們之間不愉快,出來玩開心才好。”聞若弦腦海中又浮現出她幹嘔的畫面,愈發後悔,傍晚自己就不該嘴硬。
明知道祖宗的倔脾氣,怎麽就不能退讓一步。
又是她庸人自擾釀出的禍。
宋清蘿不肯放過她:“我又鬧你了,是嗎?就知道你嫌我鬧騰。”
“沒有嫌棄你……”
聞若弦百口莫辯,越解釋越不清不楚,無奈抱住她,“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你罵我兩句也行,但是別為難自己。”
她似乎掌握了哄祖宗的終極武器。
一個擁抱。
宋清蘿再也扛不住硬骨頭,軟軟地依偎在她懷裏:“好……”
她又遷就她了。
不知道還會有幾次。一次又一次,消耗的是耐心。
越來越裝不出乖,頻繁暴露本性,就好像一個不斷膨脹的氣球,一旦到達了極限,便會轟然炸開。
然後面臨第二次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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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姐姐:直女把戲(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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