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崴腳

聽到浴室裏的聲音,衛懷琛猝然回過頭去。

他的目光落在了緊閉着的浴室門上,眸子裏的情緒微微波動了一下。

衛懷琛将那顆扯下來的袖口妥帖地放進了貼身的口袋裏。

然後他這才站起身走到浴室,輕聲問:“頌頌,怎麽了?”

他的聲音很溫和,絲毫不見方才的異樣。

裏面甚至還帶着幾分關切,就好像尋常兄長對自己幼弟一樣。

自己都這麽大的人了,竟然還會平地摔倒。

即使時頌醉酒還迷糊着,但恍惚中還是感覺出了幾分尴尬來。

時頌下意識咬緊了嘴唇。

“你現在還好嗎。”

衛懷琛的手放在門把手上。

在觸碰到那抹冰涼後,他就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麽一樣,迅速将手收了回去。

但是過了半晌,時頌都沒有說話。

衛懷琛蹙起眉頭。

“頌頌?”

他輕聲喚着時頌的名字,尾音揚起。

“沒事。”

時頌咬咬牙,努力站起身來。

“咔噠。”

門從裏面開了。

站在外面的衛懷琛微微後退。

一股裹着清甜的騰騰熱氣撲面而來。

走出來的少年活色生香,是藏在霧氣後頭的一抹誘人的白。

衛懷琛就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微微側過頭:“剛剛怎麽了?”

“不,不小心崴到腳了。”

時頌很小聲地說。

“好痛啊。”

他的目光下移,就看到時頌一截光潔的小腿和微微紅腫的腳踝。

看上去有點可憐。

也格外容易引起他人不正當的欲望。

衛懷琛的眸子波動了一下。

他莫名感覺喉口有點幹。

但語氣卻仍然是平靜的:“我扶你出去。”

他投下的沉沉黑影将時頌整個包裹在其中,身上還帶着未散盡的危險氣息。

時頌忍不住向後躲了躲。

因為這樣的動作,他發梢欲墜不墜的水珠終于滴落,掉在了明顯的鎖骨窩上。

衛懷琛條件反射性地輕輕舔了一下嘴唇。

在他的攙扶下,時頌一步步艱難地走到了床上,整個人鑽進了被窩裏。

他頭發還是濕漉漉的。

很快枕頭上就洇起了一小片水漬。

好難受。

他輕輕地甩了甩自己的頭發,就像是剛洗完澡的小貓給自己抖毛一樣。

濺起的水珠一不小心沾到了衛懷琛的手背上,冰冰涼涼一小片。

衛懷琛眸色微黯,用另一只手的拇指輕輕擦去了那一小片水珠。

“喵嗚——”

結果就在這時,從旁邊居然傳來了一聲拖長音的小奶貓叫。

橘寶不知道從哪蹿了出來,後爪一蹬,直接躍上了時頌的床鋪。

就像是察覺到了危險一樣,它伏低身體朝衛懷琛呲出小奶牙,好像是在保護時頌。

只是它實在太小了,炸起毛的樣子一點都不讓人覺得有威脅性,反而讓人更想揉捏。

衛懷琛沉沉的眸子跟小貓對上了視線。

“喵嗚!”

橘寶被吓到了似的連連後退兩步。

衛懷琛移開視線,對時頌說。

“你照顧好自己,我先走了。”

“嗯?”

時頌還處于茫然的狀态當中,等衛懷琛轉身後他才反應過來。

“哥——”

“砰”地一聲,門已經被關上了。

時頌被關門的聲音吓得瑟縮了一下。

他垂下眸子茫然地問橘寶:“我哥……怎麽走了?”

“喵嗚。”

橘寶當然不會回答他。

小橘貓十分高冷地看了時頌一眼,身後短短的尾巴高高豎起。它微微歪頭,兩秒鐘後探身過來幫時頌舔了舔濕漉漉的頭發。

就像是在疑惑為什麽這個人類不會給自己舔毛。

“唰啦——”

“唰啦——”

感覺發絲上柔軟的觸感,時頌忍不住笑了。

……

……

……

夢裏。

疼。

很疼。

時頌好不容易才撐開眼皮。

他注視着醫院潔白的天花板,只感覺四肢百骸傳來的疼痛幾乎要将他整個人都撕開碾碎。

絕望的情緒仿佛潮水般湧上來,要将時頌整個人都吞噬。

“砰砰砰。”

從外面傳來了有節奏的叩門聲:“查房了。”

時頌勉力才将頭些微側過去一些。

看到進來的醫生,他掙紮着想起來。

“哎你幹什麽,”醫生連忙去扶他,“現在還是要多休息,別起來了,就好好躺着吧。”

感受到醫生的關懷,時頌鼻子一酸,幾乎有些想哭。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這麽照顧過他了。

住院的幾個月以來青年的頭發已經長得很長了,劉海沒過眼睛,整個人瘦得幾乎脫形,皮膚透露着病态的白,氣質又陰郁又頹廢。

但因為他長得過于漂亮,所以現在就像是易碎的玻璃娃娃一樣,精致且讓人不敢觸碰。

時頌擡眸看着醫生,勉強笑了一下:“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畢竟身處腫瘤科,這些年來醫生已經見過了各種死亡。

但此時他還是忍不住有些心酸:“你好好治病,未來什麽都有可能的。”

時頌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搖頭:“還是不麻煩您了。”

“不好意思,請幫我辦出院吧。”

“為什麽?”

醫生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時頌勉強笑笑:“我沒錢了。”

“你不知道嗎?”

聽到是這個原因,醫生松了口氣。

“你的醫藥費昨天已經被人付過了,而且還預支了之後足夠治療的費用。哦對了,他還留在醫院留下電話號碼來着,讓我們以後有問題都找他。”

雖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但時頌心裏仍然有些想活下去的本能。

本已經心灰意冷,但聽到這個後他的眼睛裏竟然重新燃燒起了希望:“那個人……姓林嗎?”

但醫生卻搖了搖頭。

“他說,他是你哥哥。”

……

“哥哥……”

時頌忍不住嘟囔了出來。

不知道又夢到了些什麽,他瞬間驚醒,整個人從床上坐起睜開了眼睛。

渾身冷汗涔涔,他就像是脫了水一樣。

死亡的威脅太過于清晰明顯,過了好久時頌才終于從那種狀态中掙脫出來。

所以最後墊醫藥費的人是衛懷琛?

雖然清楚地知道夢境裏的那些事情都還沒有在他身上發生過,但時頌心裏還是克制不住地湧起了一股暖流。

這夢做到最後,時頌幾乎都想穿越進夢境當中把那個執迷不悟的自己晃醒了。

既然上天給了他這種機會,那他是一定要抓住的。

反正這麽多天相處下來,他清楚地意識到衛懷琛既優秀又善良,林奕銘簡直跟他沒法比。

雖然因為喝醉酒,時頌現在有些想不起來昨天晚上到底發生過些什麽,但他仍然記得是衛懷琛把自己送到家後盡心盡力照顧。

時頌越往深想越覺得過意不去。

他使勁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讓自己清醒一點,順勢從旁邊摸出手機來,撥通衛懷琛的電話。

電話響過幾聲之後才被接起。

“喂?”

對面傳來了衛懷琛帶着涼意的嗓音,仿佛含着薄荷葉一般,但聲線卻非常華麗好聽。

時頌嗓音輕快。

“哥,是我。”

“昨晚的事……”

“嘟嘟嘟。”

下一秒,電話被挂斷了。

時頌緩緩地打出一個問號:“?”

他低頭看着黑下去的手機屏幕,有點茫然地反思自己剛剛說錯話了嗎。

不過好在只過了兩秒,對面的電話就又撥了過來。

“頌頌。”

透過聽筒,衛懷琛的聲音裏帶着一種輕微的電流音。

但那聽上去仍然是平靜而溫和的。

“不好意思,剛剛不小心點錯了。”

“有事嗎?”

電話對面,衛懷琛從旁邊拿起了冰鎮過的咖啡喝了一口。

又澀又苦的涼終于讓他清醒了幾分。

旁邊的吳助理偷偷擡眼看了衛懷琛一下,又快速地低下頭來。

他今天很早上班後發現衛懷琛竟然已經來了,竟然還穿着昨天的衣服。

不知道衛總幹過什麽,那布料皺得非常嚴重,一點都不符合他平時的作風。

男人一絲不茍地坐在辦公桌前批閱文件,眼下竟然還帶着淡淡的青黑。

我靠,衛總不會在辦公室裏工作了個通宵吧。

最近公司裏事情多,但也沒到這個地步啊。

吳助理又偷偷地看了衛懷琛一眼,發現他正垂着眸子接電話,周身的疏離感稍微淡下去了幾分。

怎麽回事呢?

咱也不知道。

咱也不敢問。

吳助理小小的禿頂腦袋裏充滿大大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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