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牙癢癢

柴青嘴裏叼着女人尖翹的物什,眼睛睜得比貓眼還圓,她若是再不要臉點興許能裝作左耳進右耳出,可這……

這讓她大先生的面子給哪擱?

女人的手輕輕柔柔地撫摸在她發頂,柴青吐出那粒殷紅,紅撲撲的小臉,眸色慌張:“說什麽呢?”她撇撇嘴:“哪來的先生?”

不要臉的壞種拒不承認,狐貍尾巴掉出來了還打算強行塞回去。

姜嬈衣衫半褪,如新剝開的荔枝,白白嫩嫩,浸着妖嬈水色,她托起柴青下颌,深情念道:“先生。”

壞先生堅定的意志在春風裏摧拉枯朽,悶悶地吭了一聲。

此時再裝作正人君子,好像是晚了。

她無比尴尬地為姜嬈穿好小衣,臨了手賤地拍在挺立的大雪山,風雪簌簌,開出一朵俏生生的梅。

姜嬈一怔,繼而羞赧地別開臉。

柴青看傻眼,眼神直愣愣的,悄悄嘶了聲:“這麽敏.感啊。”

習武之人,微末之音都能收入耳,姜嬈有些武功底子,又不耳聾,蹭得站起來,腳下發軟,跌入柴青溫暖的懷抱。

才思萬丈的先生沒底氣地摟着她的小書迷:“姜姜,姜姜你沒事罷?”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故意投懷送抱呢。

她觑着姜嬈,眼睛會說話。

知道她是自身崇敬仰慕的先生,姜嬈心緒複雜,起了愛才之心。

這柔軟的心腸與早早動下的殺心互相沖撞,她咬着下唇,紅潤的唇立時泛白。

人心隔肚皮,柴青哪知她的糾結,只當她起了羞,她自個也羞,壞種變先生,以後還怎麽無法無天地欺負?

她悄摸摸地給美人系腰間衣帶,忍着變身禽獸的沖動,撿起落在地上的書冊:“拿好。”

姜嬈抱着《楊柳細腰》的精裝版,兩人一時無話。

沉默的間隙,柴青一直在想她哪裏露出端倪,以至于教人逮住小尾巴。

“我要走了。”

“什麽?”

姜嬈又道:“我得回去了。”

“……”

柴青哭喪着臉:“不能再多呆會嗎?”

姜嬈遲疑半晌,傾身咬在她唇角:“該回了。”

有些問題,她得好好想想。

泰安客棧,門前士兵林立,長戈在月色下凜然冒着冷光,行夜路的平民見此陣仗當即裹緊衣服,埋頭匆匆趕路。

半廢的榮華躺在竹擔架上,聲音拉風箱似地:“帶過來。”

宋将軍大手一揮,士兵押着犯錯的婢子,長戈打在兩人腿彎,迫使貍奴、厭奴跪在客棧門口。

“已經是第三天,公主再不現身,本将就削掉此婢的耳朵!”

貍奴神色淡淡,睫毛不帶顫的。

所有人候在此處,是将軍們算準了王室的明珠心有牽挂,便是走了,也不敢走遠。

“搜!”

一支百人精銳在夜間穿梭,尋覓可疑的身影。

窮極巷是窮人紮根的落魄地,明月高懸,柴青綴在美人身後,挖空心思想說點什麽。

巷子很長,牆壁擋光,路過的野貓飛檐走壁地掠過去,貓叫聲惹來貓窩裏母女倆的回應。

出了黑漆漆的窄巷,姜嬈駐足回眸,看不清柴青的臉:“就送到這罷。”

“沒事,我再送送你,不急。”

柴青單手托着豪華貓窩,像神話傳說裏托塔的天王,姜嬈看着她笑,不容置疑地接過心愛的貓兒。

“我走了。”

兩刻鐘前柴青還抱着她吃奶,兩刻鐘後,從雲巅栽了下來,摔得她七葷八素。

“再會。”

姜嬈轉身。

孤零零地走在夜晚的長街。

柴青不放心,隐了身形一路相送。

金甲護衛急速趕來的動靜瞞不過年輕的宗師,遠遠看着姜嬈拐入另一條街,她失落落地摸着心口。

嘆息停在唇角,還要再嘆,一只手鬼鬼祟祟地從後面摸她臉。

“舍不得呀。”

柴青化作一尊望妻石,垂頭喪氣:“姑姑,你就不要吓我了。”

合歡宗的妖女亭亭立在風中,扭腰走過來和她的壞侄女并肩:“玩玩罷了,看好你的心,別真偷雞不成蝕把米。”

“……”

她一手環着柴青脖子,柴青從淡淡的傷感走出來,稍一尋思,一巴掌大逆不道地拍在姑姑嫩滑的手背:“你罵誰呢?我是黃鼠狼?”

“你不是黃鼠狼,你是小傻子。”

柴青氣得不輕,左右姜嬈已經走遠,她再怎麽望眼欲穿也無濟于事,壞種的臉上陰一陣晴一陣,打趣道:“大晚上的,姑姑不在溫柔鄉裏做霸王,怎麽跑我這了?”

柳眉手擰在她軟乎乎的小臉:“我是為了誰?姜國千名精銳在此,一個榮華年輕撐不起事,宋熊之的心可黑着呢,坑殺離國三萬婦孺就是他做的孽,武功再高有什麽用?你小心在陰溝裏翻船!”

她拉着柴青往回走。

沒了姜嬈,柴青又成了打不起精神的蔫花兒,柳眉看不過眼地數落幾句。

漫漫長夜,橫挂星河,美人獨自走在長長的青石路。

“前方何人?報上名來!”

短暫的靜默,姜嬈啓唇:“是我。”

“公主!?”

夜裏起涼風,守在客棧外的将士們看着精銳簇擁着人走來,躺在擔架的榮華放松阖上眼,心裏的毒怨被掩蓋下來。

宋熊之腰間挎刀先一步迎上去:“參見公主!”

絕口不提失蹤的那三日。

姜嬈目不斜視地從他身畔經過,清清淡淡的香味散在晚風,宋将軍感嘆明珠之美,大手恨不能将其擁入懷。

離得近了,貍奴、厭奴睜大眼,眉間隐有喜色。

門前的燈籠飄飄蕩蕩,像給死人打的幡,姜嬈眉宇倦怠,蹲下來為她們松綁。

手碰到貍奴的腰,貍奴吃痛地喊出聲,又趕忙閉嘴。

姜嬈脊背微僵。

護衛垂首低眉捧着制作精良的貓窩,見此情景,杵在門口的幾位将軍臉色不好看。

婢子看護不利以至主子被擄,他們動不了姜嬈,卻能将惶然驚怒的火撒在兩個罪奴身上。

公主厚待罪奴,豈不是打他們的臉?

需知道和親路上或有兇險,公主能否全須全尾地抵達上邪,做燕王寵幸的王妃,還得靠他們出力周旋。

在姜王宮,她是公主,出了姜國的地界,棄子而已。

小懲大誡兩個婢子罷了,宋熊之不以為然,拱手道:“末将已派人備好熱水,還請公主入內!”

“公主……”

貍奴搖搖頭,勸主子莫要沖動。

姜嬈很多年沒有沖動了,跟柴青同吃同住三日,壞種不管不顧的習氣似也沾了點,她摸摸兩人的臉,眼裏躍起微不可察的憐惜。

比起大司馬之子的榮華,宋熊之才是姜王真正的心腹。

宋熊之陰險,狠辣,是王養的一條狗,能屈能伸,可以對無辜的婦孺興刀兵,也能跪下來舔王的腳。

她不止一次見過阿谀奉承、笑臉對人的宋将軍。

榮華傷了,他起來了。

出了姜地,一條狗也敢朝她狂吠?

“公主,請。”

姜嬈噙在唇邊的淺笑還未落下,側身抽刀,削掉宋熊之的左耳。

“無骨之蟲,好大的膽子。”

春水坊,柴青在床榻扭成毛毛蟲:“你知道我多難受嗎?我想睡她,她卻喊我先生!”

她抱頭痛哭。

“我受不了這委屈!”

柳眉冷心冷肺地坐在桌前沏茶,茶霧缭繞:“所以到最後你也沒睡成?”

她樂得看熱鬧,假惺惺道:“青青,你這樣不行呀,哪有你爹年輕時的半分風流?丢人。”

柴青腦袋露出來,哭唧唧:“我是我,我爹是我爹,他死了,我活着,他再有本事和我有什麽相幹?他是大壞種,我是小壞種,活着的才是最厲害的那個!”

“……”

活人和死人較勁,柳眉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你是放棄了?”

“沒放棄。”柴青嗷嗚一聲,臉埋在軟枕,繼續做一只蠕動的毛毛蟲。

眼看床榻被她弄得沒眼看,柳眉喝口茶,消消氣,不和小混蛋計較。

見沒人上趕着搭理,柴青又不幹了:“姑姑,我該怎麽辦?您老別再喝茶了,快來管管我的死活!”

“說誰老?”

“我老還不成?”

柴青撅着屁股,化身牛魔王,腦袋在床上亂拱:“快理理我!姑姑姑姑!大美人不要裝傻!”

魔音灌耳,大美人委實拿她沒轍,茶杯放下,一手扶額:“都這麽不要臉了,還在意那點臉面?知道就知道,這影響你使壞嗎?”

柴青以怪異的姿勢趴在床上,臉倏爾爆紅:“怎麽不影響?吃奶都快噎着了!”

“吃什麽?”

柳眉吃了一驚:“好啊你這個壞東西,九州第一的美人,竟真被你……”

她想想姜嬈那人,幾面之緣下來,姜嬈無心的印象過于深刻,一個無心之人,與人玩一場刺激的游戲,頂着和親公主的身份,和青青耳鬓厮磨。

要說她一點圖謀都沒有,柳眉根本不信。

總不能真的是一見鐘情,喜歡她家青青這張漂亮臉蛋罷?

柴青懊惱地捂住腦袋,拿屁股對人,不服氣:“我早晚能把人睡到,九州第一美人又怎樣?等我玩膩了,就狠狠丢掉!”

“哦。”

柳眉乏了,看她還在床上扭成蛆,一手拎着她後領,打開窗,用丢手絹的手法,丢開這不叽叽歪歪的壞種。

“去風裏清醒一下罷。”

柴青光着腳飛在半空,暗惱壞女人舉止過分,她哀哀戚戚地落回地面,趁着朦胧月色,足尖一點,身影泯滅在長風。

泰安客棧,姜嬈亦未寝。

貍奴厭奴輪番為她倒好洗澡水,半人高的浴桶,水氣上湧,兩婢子悄然退下。

公主一刀削了宋熊之耳朵,一句“無骨之蟲”,比一巴掌扇在人臉上還疼。

今晚的公主似乎失去往常與人虛與委蛇的耐性。

燭火通明,姜嬈泡在浴桶裏出神,纖長的睫毛凝了水霧,輕輕眨動,細小的水珠滴落,形如美人泣淚。

柴青是壞先生,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先生辭藻優美,文風靡靡不失波瀾壯闊,楊柳是她筆下的人物,以媚稱王,腳下踩王侯屍骨,杯中飲紅塵豔色。

她對她敬仰至極,一度可稱之為神交。

這樣的人,殺了可惜,不殺……

姜嬈垂眸打量自己的身子。

罷了!

她就給先生一個機會!

若她就此卻步,不再來想着招惹,她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她一馬。

若她窮追猛打,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那就不要走了。

永遠陪着她。

想通此節,姜嬈躁郁的心情得到緩解,穿好寝衣,躺在床榻,企圖在夢裏會一會她的良人。

三日悄然過去。

不見柴青的影子。

窗外陽光明媚,公主捧卷而讀,眉眼攜刻近乎冷酷的理智。

先生不來,許是先生要臉,不肯來。

她輕聲曼笑,忽覺這樣也好。

只是念起柴青對她的所作所為,一時生出想剁了那雙手的心,一時,又愛極她執筆的手。

怎一個矛盾?

三日已逝,先生不來,書坊更無續篇流出,姜嬈等得牙癢。

既不來送死,也不安心撰文,要她何用!

她摔了手上的書卷,貍奴抱着貓兒大氣不敢喘。

厭奴道:“公主要出去走走嗎?”

姜嬈涼涼睨她一眼,燥火不停攀升:“那就出去走走。”

倘被她看到先生在街上游手好閑……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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